幽洲邛池 任务
作者:似尔非尔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一夜颠簸,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上正下着太阳雨,晨曦穿透飘落的雨点,化成颗颗光芒缓缓落下,甚是美丽。我环顾四周,几座巍峨的山峰隐没在云海间忽隐忽现,好似仙人下凡,遨游人间。

  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忙碌,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套装,和开车的那个小平头一样,看衣服样式,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书记说过这种衣服叫做“作训服”。他们身后有几顶非常大的帐篷,以前我们参加联合救援的时候也住过这种帐篷,里面十分宽敞,可以睡六到十个人,还能堆放许多物资。

  所有人下车后,小平头过来把我们全部领进了一顶帐篷,程学兵站在里面,现在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一米八左右的个子,也穿着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的作训服,古铜色皮肤,身子精瘦,看来是个经常在野外跑的人。

  程学兵的旁边是一张床,上面躺了个人,我看着那个头上蒙着纱布的男人,除了头上身上也有几处伤,此刻他一脸安详,似乎身上的伤并不让他痛苦,他旁边的架子凌乱地摆满了各种医疗器具。我扫了一眼整个帐篷,里面除了这张床别无他物。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看着程学兵,他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又把烟掐了,缓缓道:“既然来了,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战线的,自我介绍下,我是你们友邻单位181研究所的负责人,程学兵。”

  程学兵没有去理会众人对突然冒出的“181研究所”提出的疑问,脸色沉下来,他看了眼床上的人对严老道:“进山的驴友有八个人,他是第九个,而且,你认识。”

  我看着床上的人,纱布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皮肤黝黑,干瘪的脸颊上刻着一道道深深的皱纹。他静静地躺着,任由点滴缓缓地输入他体内,这个男人神色安然,或许正在做一个美妙的梦。

  严老似乎已有准备,但是听到程学兵的话,他还是无法抑制住情绪,发疯似地扑向床上的那个人,一把扯开他脸上的纱布,“这不可能!”

  我们都被严老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这样的举动很有可能会伤到床上的人,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凝神等了片刻,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们才稍微放心下来,不过纱布被扯了后,那人脸上原本被纱布包着的地方也展露在了我们眼前,他的右眼已经不见了,整个眼眶周围有一种浓烈的烧伤痕迹,骇人异常。

  程学兵似乎不在意那人恐怖的右脸,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严老,装作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认出来了?”

  严老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突然抓住程学兵,吼道:“其他的人呢,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程学兵显然是没有料到严老会如此失控,他用力推开严老抓住他领口的手道,“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严老望望床上的人,又看看我们,神情十分沮丧,“整整三十年了,已经整整三十年了!这到底是谁作的孽啊!”

  “三十年”?在场的人诧异纷纷,都表示没有听懂严老的话。严老抹了一把泪没有回答我们,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程学兵,缓了口气,问他是怎么发现的。

  程学兵说在山上找到那些遇险的驴友后,这个人就和那些驴友在一起,不过这人当时就已经是昏迷状态,那些驴友的状况也非常差,所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些驴友又是在哪发现这个人的。

  严老听罢,对程学兵说:“这个任务我和你们去就行,其他人能力差,让他们回去。”

  程学兵眉头一皱,却不同意,“哦?这可不行,既然是你们陈所挑的人,我当然是放心的,而且,这个任务,上头的重视程度你是知道的。”

  听到这话,严老“呵呵”笑道,“那好,不过我先警告你,我们多少人进去,你要保证多少人出来。”

  “这个不用你操心。”程学兵冷笑了下,转身走出了帐篷。

  “时间不等人,车已经准备好了!”

  场面有点尴尬,我们六个人都看着严老,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一直皱着眉头没说话的陈所似乎已经知道了大概,他看了又看床上的那个人,终于开口道,“床上的那位,可是我们的人?”

  “他是林建国。”

  一阵沉默后,严老缓缓道。

  这时我看到,除了我和小白,其他人的表情从惊讶一瞬间变成了惊恐,陈所更是张了嘴巴半天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林建国,好熟悉的名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为什么对在场的其他人,它像一个噩梦一样。直到书记在旁边小声地提醒了我,我才如从梦中惊醒般明白了其他人的感觉。

  林建国烈士,今年清明节我们单位刚去公墓祭拜过他,他这个烈士头衔,作为新人,进来的时候没少听所里的老人说过。

  听所里的老人们说,在我们所刚刚组建成立的时候,因为当时我们这里的行政级别还是县,管的范围也不大,所里一年到头基本没有什么事情,直到后来在安宁河谷发现了大石墓,所里才算真正的开张营业有点事情可做,不过后来所里研究的重心不知为何并没有围绕着大石墓继续下去,而是在1978年建市后,文管所的力量得到扩充,接着就突然接到了一个上面组织的大任务,就因为这个任务,所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老人们也经常在所里看到一些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但是其中的很多人,只露过一次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留守所里几个没有参加任务的老人耐不住性子想去打探打探这些人神神秘秘的到底是在做什么,结果不管是捕风捉影还是刨根问底都没有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就这样一直到半年后,所里突然来了很多人,大大小小的领导挤满了整个院坝,大家神色凝重,也没有心思去避讳那些旁听者,那些老人一看那肯定是出事了,可具体是什么事,那些老人却再也没有打听出来,一切的一切,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的老人们,只知道在这件事的最后,所里那些再也没有出现的人,第二年的清明节,老人们都在公墓里把他们全部祭拜了一遍,林建国,就是当时其中的一个人,不过蹊跷的是,这些所里的前辈据说都被追封为了烈士,但是追封的理由,却至今不为人知。

  我看着床上的林建国,难道他没有死?

  周围的人似乎都对关于林建国他们的事情很是避讳,并没有表现出我和小白那种急切想知道事情缘由的好奇心,他们再次确认床上的人是林建国后,神色都变得愈发凝重。

  “走吧,他的事,我们回来再说。”陈所拍了拍严老的肩膀,招呼其他人出发。

  严老低着头,还是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他跟床上的林建国是什么关系,但是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他们确实都不太愿意去讨论这件事情,我和小白此时要是深究,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们。

  走出帐篷,外面阳光刺眼,我突然没法去预料接下来还会遇到的事情,看着周围脸色阴沉的同事,我也没法去猜刚才严老和程学兵说的话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在里面。我叹了口气,只好提着摄像机跟着人群走了过去。

  几棵被砍倒的树后面,一条不太规整的泥路通向山中,几辆车停在泥路上,程学兵已经上了第一辆车,他靠在副驾驶上,戴着一副墨镜,完全遮住了他那双鹰眼,“你这玩意儿重吗?”

  “嗯?哦,不算太重。”

  “那就好。”

  程学兵没头没尾地问了我一句,便转过去命令驾驶员出发。

  我们所里的七个人上了两辆车,加上程学兵那辆和两辆拉装备的车,我们一行五辆车在阳光的沐浴下浩浩荡荡地朝山里开去。

  这是我实习一年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任务,想着以前在办公室里天天窝着玩手机的日子,现在这样的处境似乎才是一个准考古工作者应该干的事情,但我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担心,从周围那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沉重让我对前面的路充满了担忧,不论是什么原因,床上的林建国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他确实是在这里出的事,那我们会不会也一样,当时老爸托人找的黄叔叔在把我弄进文管所的时候可没有说过文管所还会有这样特别的工作。

  胡思乱想着,车队已经拐入了山中,我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营地,不知道林建国是否还能够醒过来。书记在旁边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和那些老人一样一直皱着眉头,这时看到他这副尿急的模样我才后悔上车之前为什么不悄悄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