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龙龙刚到公司门口，一看手表，刚刚好8：55。自己忍不住又夸自己“果然是天才。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一分钟也没浪费。”

　　正在自我陶醉中，突然微信提示收到信息：“请副职以上管理人员于9：00到公司四楼会议室开会。省公司组织部到公司进行重要人事任免宣布。”

　　施龙龙还没反应过来，就接到乔妍电话。

　　“死龙贱龙，你怎么还没到公司！你们家老大要走啦！”一接电话，便是一匹泼妇骂大街。为什么说是一匹呢？因为这是匹野马，泼妇是她的字。用一匹来形容她，没错。

　　施龙龙本想骂回去，但一听是老大要走，急忙对电话吼道：“我已经到公司门口了，马上到。”

　　施龙龙急忙开跑，往四楼会议室冲过去。

　　施龙龙的老大是大自己三年的大学学长卢漠。

　　卢漠和施龙龙一样都喜欢踢足球。施龙龙大一的时候加入足球社团，当时和卢漠一起上过沙场踢过球。两个人都负责前锋位置，所以有很多交流的机会。后来，卢漠大学毕业三个月还没有找到工作，失意的在母校闲逛。刚好和施龙龙相遇，施龙龙陪他逛一天。前面半天陪吃陪聊陪在学校散步，后面半天甚至陪到人才中心投简历，最后还居然在那一天面试通过找到了现在的工作。

　　当天晚上，卢漠把施龙龙灌了半箱酒，感叹：“贱龙你真是哥的福星啊。我自己找了几个月没找到工作，你随便陪我逛了半天居然就找到了，而且还是国企！改天哥要是混出头来了，一定罩着你。”

　　事后，施龙龙醉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问他什么也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贱龙”这个外号好像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直到现在连乔妍都毫不客气的直接用来称呼自己。

　　卢漠正派又不失精明，做事稳重而有条理，风务实合乎主流。在学校的时候，一直是各项活动的组织者与负责人。初入职场，被面试的主官看中，直接调到办公室任秘书职务，俨然就是“影子领导”。

　　进入国企六年，直属领导换了3任，但工作从实习生做到正职办公室主任，深得历任领导信任。后来做为重要人才培养，下放基层担任市局主管助理职务，管辖施龙龙等一批新人。一年由助理转为正职。职业履历之顺利，上升速度之快，已是该体系内罕见。但是卢漠经常对施龙龙说：“不要羡慕哥。可能看似风光的背后，已经是日之将西。福份不可享尽。我进入企业的机会太过幸运，也惹得很多人眼红。一路看似顺利，其实只是副职虚职，没有自己班底。如果没有时机配合，终究不能成就自己的山头地位。背后依靠的领导，也未必能够再次对我举荐。况且，后台总有退休的时候，有些影响力总有消失的时候。龙龙，你要踏实走好每一步。不要关注像我这样的光环。光环建立在实力上面，如果实力的基础不稳，光环总有破减的一刻。”但是施龙龙只美慕卢漠的职务多耀眼啊。要是能跟上混一段时间，那也好啊。

　　卢漠当场鄙夷他一脸：“胸无大志！看看你的身材，连胸都没有！”

　　施龙龙吐了吐舌头当没听到。

　　不过卢漠对施龙龙的关照是有目共睹的。施龙龙入职不到两年，按理来说还是在基本岗位。卢漠已经让人特别将他提到部门副职。虽然管的都是些闲事杂事，但对比天天做小业务员，是好很多。所以，施龙龙对卢漠是感激的。

　　乔妍也是部门副职，是施龙龙的学姐。自施龙龙分配到部门实习，乔妍这当姐的，没少费功夫帮他收拾后事。施龙龙对乔妍是又怕又怕。乔妍也知道施龙龙和卢漠的感情，所以特别注意到施龙龙还没到会场，才打电话通知他。

　　施龙龙等不到电梯，看着时间都快到了，干脆就直接跑楼梯上去。

　　四楼会议室，现任亚姜市公司总经理卢漠与新任总经理董明都进入会场，坐在席位正中。旁边是省公司组织部郭立业及其助理。郭立业宣读省公司任命书，宣布董明就任亚姜市公司总经理，卢漠调任省公司另有任用，安排三天时间进行工作交接。卢漠与董明起立握手，办公室人员进行拍照。

　　这时，施龙龙才刚刚冲到会场门口，猛的把门打开，全场的目光顿时都落到了他身上。

　　施龙龙被一大堆比自己官大的人盯着看，浑身不自在。看到新旧两任总经理两人握手，与卢漠目光相触，施龙龙心中又是一喜，又是一忧。

　　卢漠抬了抬下巴，示意施龙龙坐到后排位置，远离权力中心的边缘位置。

　　董明和郭立业看到卢漠特地关照一个不起眼的下属，心中暗暗对施龙龙起了关注。会场的人看到施龙龙竟然受到前总经理的礼遇，也是疑惑不解。乔妍神色不变。

　　施龙龙低着头走到乔妍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被乔研瞪了一眼。

　　接下来是卢漠发表讲话，然后董明讲话。然后大家起身鼓掌欢送卢漠，欢迎董明。最后会议开到12点左右，市公司领导班子和省公司人员一起去吃个饭。与会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乔妍拉着施龙龙走到一边说话。

　　“你知道现在公司高管层都在谈论你吗？新领导来之后，你要低调谨慎一点。”乔妍说。

　　“干嘛讨论我？又不会多块肉。我干嘛要小心新领导？我和他都不认识。论管理序列，差了三四级。搞不好，新领导在任期间，连次碰面都困难呢。”施龙龙不以为……

　　乔妍看施龙龙一副不受教的样子，下手掐了他手臂上的肥肉，责骂道：“你不知道内情。这次卢总说是升调省公司，但有很大可能是个闲职。实话告诉你，卢总的老东家沙河沙总退休了。总公司从他省调来一个人任省公司领导耿狄。耿总是沙总的前部下。之前和沙总有过一些小矛盾。沙总考虑和耿总大体上算是关系良好，就要求耿总提拔卢总。耿总答应了，但不见得能够容纳卢总这位同门小师弟。”

　　施龙龙一听里面水这么深，就赶紧低头请教乔妍姐姐说：“那耿总和卢总算同门的话，卢总再怎么混也不会太差啊。”

　　乔妍看看左右没人，小声说：“问题是耿总背后的领导和沙总背后的领导不合，做为二线培养对象的卢总，被那大人物给否定了。所以，卢总去省公司的时候，耿总受层峰压力，也不会让卢总春风得意的。你虽然小不丁的一个副主管，但与卢总关系特殊，算是三线培养对象。如果说现在的权力路线是a线的话，你就是走在b线的人。你的前程要么比我们都高都好，要么就比我们更惨更差。我们还有发展上升的空间，你可能连续4到8年会趴在一个位置上面。”

　　施龙龙问道：“为什么你就知道是4到8年？而不是2到4年？我记得卢哥是来2年左右吧。”

　　乔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进来这么久，就不知道一般来讲市公司以上的历任老总都是以4年为一个任期。如果有延长就是8年。除了特别培养或者特殊事件，一般都是4年。所以，你要是处于被打击的地位，就是4到8年无法翻身。”

　　施龙龙一听这么严重，哭丧着脸说：“没这么严重吧！我可是只想做个好人啊。”

　　乔妍俏脸含霜声音压低怒火雄雄的说：“好你个头啦！上次偷看我换衣服还敢说是好人！你这贱龙怎么不去死！”

　　施龙龙差点要抱头跑掉：“拜托，大小姐，那天我真的是不经意的。我没看到你穿红色的内衣。真没看到。”

　　乔妍一听，粉拳哗哗的都落到施龙龙那富有肥肉的背上，脸上红通通的嗔道：“你还说没有！没有还知道是红色的！你这淫贼！你这贱龙！”

　　施龙龙忙认输说：“好好好，中午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你再多和我说说上面的事情。估计卢哥晚上会再叫我过去。唉！江湖混乱啊。混口饭吃都那么不容易！感觉真的像是走在荒漠，时不时一个狂暴的沙尘旋转的砸过来！砸死算活该，没死算是家山有福，坟头冒青烟。乔妍女菩萨救命啊！我施龙龙今年29，长这么帅不容易啊！”

　　乔妍娇哼一声说：“那要看你请吃什么地方了。要是沙县大饭店吃小笼包，我可不愿意。要知道，全公司想追我的人都排到东大街了。档次太低，太掉身份的，我可不去啊！”

　　施龙龙一听“小笼包”，眼睛又飘往乔妍身上不该看的地方去了，还边看边说：“小笼包？不不，我们不吃小笼包。我们还是去吃贵族牛排吧。”

　　乔妍嗔道：“你那双鬼眼乱瞄个什么！龙儿，快往前带路。为师要吃贵族牛排。”

　　施龙龙一脸吃亏相的走前面，心里发着劳骚：“工资都不够还信用卡了，还要请人家去吃贵族牛排，真是悲催啊。小笼包。哈哈，差不多就是一对小笼包。”

　　乔妍看施龙龙脸上又露出猥琐的笑容，直接用脚踹过去，斥道：“看你这猥琐样了，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不健康的画面。我告诉你，就你这颜值，要想脱单，就是本菩萨也救不了你。快走！”

　　施龙龙被踢一脚，想找些补偿，就说：“脱不脱单无所谓啦，但是下周三我前女友过来闺蜜聚会。女菩萨要不帮忙冒充一下现女友来充充场面？同意的话，我们就不吃贵族牛排了，我们去吃自助餐！200块一顿的那种。”

　　乔妍一听是“200元一顿的自助餐”，就感觉头上好多美食在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马上直接立刻爽快答应：“好，我们去吃自助餐。你到公司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看着乔妍欢天喜地的背影，施龙龙有些搞不懂了：“我说要乔妍去冒充女友撑场面这前半句，她是有听到还是没听到。要知道吃自助餐是后半句。要是她只负责吃，不负责出场，我这200块可就白花了！还是说，她其实也愿意冒充一下我女朋友？”这样一想，施龙龙又想到乔妍身上的“小笼包”了，忍不住有点火热了起来。

　　但是，又一转想卢哥要调走了，也不知道前程如何。心里又没心思想别的了。

　　“卢哥现在应该是和他们在喝酒，搞不好也是明刀暗箭啊。”施龙龙低头边拨弄着手机边往楼下走去。

　　手机连续振动两次，提示收到2条信息。

　　第一条信息是：“龙龙，晚上7点过来找我，有事交待。卢漠”施龙龙果然收到了卢漠的见面通知。一想到卢漠现在正在应付复杂的职场关系，居然还关照着自己。果然，兄弟还是兄弟，不因为地位的变化而变化。

　　施龙龙心想：“就算被新老板冷藏个七年八载的，老子也认了。我们卢哥是好人。”

　　第二条信息是：“您尾号2543的兴业信用卡本期账单人民币145020.89元，到期还款日4月5日，最低还款10301.23元。若已还款请忽略[兴业银行]”

　　对于男人之间的友情，施龙龙看得很重。虽然不能够说危急关头都发挥作用，但是那份真诚的关心和虽然微小但却真实的支援，却是让自己感动不已。如果没有卢漠，自己进来这家公司2年都还是个被产品指标封锁困扰的业务员。当然，凭着努力也是会有机会的。但是回头看看公司里面当普通业务员一当就是10年8年的也大有人在，卢漠把自己提到小半个管理层级已经是使自己的生活有了巨大变化。自己因此获得了更多的时间，也获得了更多的地位与机会。如果说在公司里面没有机会，但是社会地位也是有明显的提升。特别是如果没有这次提升，自己和乔妍估计也不是这样可以随意打闹的关系，而是上下级的管理与被管理的关系。那样该有多累。

　　唉，现实的距离是巨大的。两个人虽然可以抱着很紧很近，但是如果地位差距太大，不论是社会眼光，还是自己心里，都是充满要远去的想法。感谢卢漠，让自己可以平等和乔妍相处。

　　施龙龙感觉眼前的路，卢漠在的时候，也许是一片绿洲；现在卢漠走了，这里就是一片沙漠。之前享受的绿荫，也会因为卢漠的离开，而变成更狂暴的沙尘来攻击自己。

　　“看看兴业银行的催帐短信，再想想还欠着几十万的债务。现在每个月工资七八千，都还不够交利息。生存的压力很快会突破自身过份乐观的幻想，让自己知道活下去需要承担多少的痛苦和煎熬。而这个很快，可能就是今天。自己果然是处于荒漠狂沙当中啊。这是哪个大神写的剧本，可以的话，让导演重新换个剧集开场。我不想演煎熬的角色。我请求让我当花瓶，不用给我表现的机会！！佛祖，你帮帮我十方吧！”施龙龙心中悲呼，忍不住跟着《倩女幽魂道道道》的十方念出找不到金佛时的台词。

　　施龙龙低叹，颓然的走出公司大门。看到乔妍的车停到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