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土著们出门通常会带一把伞,无论踏出家门时多么阳光明媚。
湿热的海风随时会把乌云吹得毫无征兆地笼罩大地,大雨往往淋湿那些没有准备的人。就比如正在中山路逛街的顾晓宁和胜楠。满街行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似乎没有丝毫介怀,接二连三地撑起了早有预备的伞。这便是未雨绸缪吧,顾晓宁无奈地想到。
胜楠拉着顾晓宁的手欢快地向着马路对面的一家星巴克跑去。大雨似乎比没有冲走她一丝一毫的愉悦。也难怪,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刀山火海都去得,雨雪风霜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只会觉得更加的浪漫无比。
推门走进咖啡厅,顾晓宁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陪一个女人逛街实在是一个磨人的差事,更何况胜楠这种不愿错过任何一家店铺的好奇宝宝。身上胜楠给新买的一身昂贵行头也湿了大半。
胜楠语带歉意地说道:“嘻嘻,我光顾着自己开心了,可把你给累坏了吧。”边说边伸手去擦顾晓宁脸上的雨水。
顾晓宁爱怜地看着同样被雨水淋透的胜楠,白色的t恤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出了胜楠的好身材。温柔地抚了抚胜楠的头发说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二人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又叫来服务员胡乱点了两杯咖啡。看着彼此的狼狈模样都不禁笑了起来。
浓厚的香味在两人面前随热气升腾而起,伴着王若琳低沉沙哑的爵士嗓音,浪漫温馨。胜楠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面前的顾晓宁,一改平日里的活泼和野性。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仿佛世界都只剩眼前这一个人。
明明没有饮酒,胜楠却不觉地感到了几分微醺。
顾晓宁感受到了来自胜楠眼里的浓烈爱意,抬头向这个沉浸在爱河里变得有些痴傻的姑娘投去了爱怜的目光。这就是爱么?顾晓宁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那个大他七岁的女人和那份可能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画地为牢甚至久念成疾。如今自以为坚不可摧的沉重堡垒便这样被眼前的姑娘悄然敲开了一丝丝缺口。
他知道自己固然忘不掉那个从前占满心扉的女人,可是如今心里竟然慢慢为眼前的姑娘空出位置,她是如此的倔强痴傻和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
“我脸上又没有花,你快点喝点咖啡暖暖身子啊,小心感冒了!”顾晓宁关怀道。
“好。”胜楠听话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说道:“晓宁,要不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今晚也别去上班了,那个肥婆说不定真的会报复。”担忧之色爬上了胜楠的俏脸。
顾晓宁摇了摇头,道:“胜楠,我此刻也无比的想要和你一起离开,可是徐总对你我都有恩,在我受难之时,他能站出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什么缘由,他都实实在在地帮了我,如今他同样面临危机,我若离去,岂不是禽兽不如了?更何况那肥婆或许只是一时之气,事情也并非如我们所想的那么严重呢?”
“晓宁,我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再怎么心胸狭隘的人也不会因为那么小的事情跟人不死不休吧?难道以前得罪过?或者这件事跟陈凯有关系呢?”胜楠敏锐的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或许真的会有其他的原因。
二人正在说着,胜楠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酒吧老板徐毅打过来的。
“喂?徐总?”
“胜楠吗?顾晓宁在不在你那里?你们两个今晚不要到酒吧了,你跟他说一下。”电话里传来徐毅低沉的声音。
”老板,出什么事了?”胜楠担忧道。
“你别问了,今天不营业,我打了顾晓宁电话没人接,你想办法转告他,让他不要去酒吧了。”
“晓宁在我旁边,你跟他说?”胜楠抬头看了看侧耳听着的顾晓宁。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又听徐毅说道:“不必了,你转告他就行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胜楠有些沉重地放下了电话,看向顾晓宁,顾晓宁同样也在看着她。咖啡厅里不很喧嚣,所以他刚刚已经听到了徐毅的话。
徐毅没说不用去酒吧,而是说“不要去”,语气里充满了警告和提醒。二人之间温馨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和紧张。
“胜楠,等会儿雨停了你回家等我,我过去看看。”顾晓宁的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可是......”胜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晓宁打断。
顾晓宁喝了口咖啡望了望窗外的雨天,说道:“听话,胜楠。你先回去收拾东西,我去酒吧把我的东西取回来,明天我们就离开,好吗?”
胜楠的心里忽然变得有些慌乱,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道:“晓宁,你要小心,无论如何你要记得,家里还有我在等着你。”
顾晓宁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强挤出一丝笑意,捏了捏胜楠可爱的鼻子,说道:“放心吧野丫头,搞的跟生死离别一样。你从前不是一直想要骑行去西藏吗?明天我们飞四川,然后从哪里骑车出发好不好?”
忧心忡忡的胜楠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二人坐在那里等着雨停,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雨始终没有停,一直下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顾晓宁来到光明路的时候,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起。昏黄的灯光似乎也被这狂暴的雨水打得有些零落飘摇。给出租司机付过钱后,顾晓宁站在了恒上酒吧的门口。
五羊摩托还停在大门远处的角落里,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那是徐毅的座驾。旁边还有一辆金杯车,好像是场子里平时盯梢那几个人的车。
酒吧门没锁,顾晓宁推门走了进去。徐毅和几个黑衣汉子围坐在吧台最近的卡座里正在说着什么。
徐毅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顾晓宁,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顾晓宁冲他笑了笑,又和看场的大汉们抬手打了个招呼。
“你不该来的。”徐毅示意顾晓宁坐下。
“事情因我而起,徐总能站出来替我说话已经很不错了,我又怎么能临阵脱逃。”顾晓宁笑了笑说道。
“我与那人迟早要有个决断,我发展太快了,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极限,而你不过是他寻的一个借口,就算昨天没有那一出,他也会找着理由的,江湖事总需要有个由头,而你只是恰好被人当成了一个倒霉的导火索。所以,这事儿跟你没关系,现在走还不迟。”徐毅给顾晓宁递了杯酒又说道:“其实是我连累了你,这一杯徐哥给你赔罪,喝完就走。”
顾晓宁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又放下,缓缓道:“若是昨晚你不出头,或许还能拖一拖,至少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吧,归根结底是我让这一切提前了一些,提前到超出了你预备的范畴,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帮了我,至少从那个女人手下救了我,所以我不会走,我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梅若竹。”徐毅嘴里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羊城皇帝梅若竹,对于这个名字,混迹夜场快一年的顾晓宁可是一点都不陌生。
在这祖国最南方的都市,这个名字很好的诠释了所谓一手遮天。顾晓宁无数次地听说过他的传说,被南方黑道奉为图腾的男人,真正的黑道教父。
顾晓宁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肥婆竟然是梅若竹的结发妻子。眼神之中闪过吃惊,却没有丝毫退缩的神色,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说道:“从小跟着我爹在部队长大,跟着大伙学了不少拳脚,所接受的往往都是邪不胜正的价值观,不管怎样,徐总有恩于我,我不能走,也不会走的。”
几个黑衣大汉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见顾晓宁年纪轻轻倒是重情重义,眼神里都充满着赞赏之色。
徐毅看他眼神坚定,知道再劝也是无济于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还年轻,不该淌这趟浑水啊。”拍了拍顾晓宁的肩膀,又对几个大汉说道:“等会开打,要照看好这位小兄弟。”
“不必了,好歹也是部队长大的,不会给解放军叔叔们丢脸的。”顾晓宁嘿嘿一笑,端起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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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门口忽然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
“来了!”徐毅眉头紧皱,“兄弟们,吧台后面的开山,人手一把,老规矩,对方不出火器,谁也不许放响的!”
徐毅,顾晓宁,连同八个大汉,人手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大刀站在了顾晓宁平时唱歌的台子上,眼神烁烁地盯着门口方向。
推门而入的是个三十出头,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黑瘦汉子,紧跟他涌进来有十多个,个个手持钢刀。
“徐老板,架势不错啊!”黑瘦汉子讥讽地盯着台上的徐毅说道。眼神如刀一般扫过台上众人,杀气弥漫。
顾晓宁从前在老爹的部队里见过这种杀气,只存在于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身上。
徐毅冷冷一笑,并不畏惧那人的眼神,同样扫了一圈对面的人,说道:“梅老板当真是给我徐毅面子,把你杀人如麻吴向东派来了。”
杀人如麻吴向东,梅若竹手下有四大战将,分别是玉面书生杨林海,鬼脸刀客于志,夺命枪手陈景茂,杀人如麻吴向东。
既然派出了吴向东,梅若竹这次对徐毅的性命是志在必得了。
“知道你徐老板有两下子,我家那位当然要未雨绸缪。”吴向东嘿嘿冷笑,缓缓扬起了手里的钢刀。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