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人从他的身前走过,天气突然阴了起来,下雨了,少年四下张望了一下,跑到对面的商铺底下避雨,刚好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直直朝着少年的家走去,拿出钥匙开了门,少年一愣,蛋糕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冲过去对那个男人说:“这是我家,你哪来的钥匙。”
男人不耐烦的骂了他几句一把把他推倒在地,又踢了一脚才骂骂咧咧的进了门。
冰冷的铁门一下子合上,少年呆呆地站在雨中,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跑回店铺,拉着一个店员就问以前的那家人去哪了,但是店员又哪里愿意理会一个浑身泥水的脏兮兮的孩子,推了几把推不开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少年不由得一阵耳鸣,头晕目眩的就被从店里踢了出去,这时一个路过的老爷爷好像认出了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就追问自己的家人去了哪里,老爷爷叹了几口气告诉他,他的母亲病死了,房子被那个男人卖了,至于他的姐姐就不知道去哪了。
少年激烈反驳着,说不可能,他的妈妈明明有钱治病怎么会死呢,老人说反正他是没见有教会的人来治病或者她的妈妈去看病,还说他的妈妈死后没人埋就扔到乱坟岗去了,他怎么也不相信,拿起蛋糕就往乱坟岗冲,他要去证明老人的话全是胡说,他的家人一定还在这城里的某个地方等他。
约好了,出来的时候一起吃饭的!
他一路上狂奔到乱坟岗,这里是个非常非常恐怖的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到处都是尸体,少年没有畏惧或者说他已经没有畏惧的闲暇了,拼了命的在尸堆里翻找着,直到他看到一节白森森的手骨。
呜!啊!呜呜!哇!哇!哇!
少年跪倒在地抱着手骨号号大哭着,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母亲的遗骨,已经不需要别的证明了,他的家,他拼了命想要回去的地方,早就没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自问着,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就这样哭号着直到眼泪流干为止。
现实是个操蛋的东西,眼泪流干后,少年抱着那节手骨开始找剩下的部分,也许是时间太久远的缘故,不管怎么找遗骨也只有三分之一的程度,一天一夜过去了,他在没能找到新的遗骨,又一次跪倒在现实的面前,痛恨自己的无力,痛恨自己的弱小······
抱着还未动口的蛋糕,用衣服包住遗骨背在背上,少年从乱坟岗离去了,他要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他要去找剩下的家人,不管要花上几天几月几年还是一辈子。
然后,他要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弄清楚一切之后再一起生活。
蛋糕很好吃!
尽管带着些奇怪的味道,尽管被压的扭曲变形什么也看不清了,尽管混入了一些泥土,但是蛋糕很好吃。
少年坐在乱坟岗的门口一点一点的把所有的蛋糕填进嘴里,然后又匆匆睡去,他实在是太累了,不管是如何强硬的精神,肉体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罢了。
“妈妈?”
少年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原本被紧握在怀里的包袱已经散落在地,剩下的九枚银元与九枚铜元也没了,妈妈的头盖骨也被人踩的粉碎,看到这一切他没有哭泣,只是沉默着一点一点捡起那些碎骨又包了起来,又发起了呆。
这世界很大,可是他能去哪呢?说是去找家人,又要到哪里去找呢?还有下一顿饭该怎么办呢?
少年又回到了极乐坊,城市很高也很大,但是绕了一圈后他也只能回到那里,也就是在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回到了这里,曾经他们疯狂的想要逃出去,结果逃出去后又不得不回到这里。
时代也好社会也罢对他们好像都不是很友好,恶人会嘲笑他们,善人会把目光移开,好不容易逃出了高高的围墙,却有一道更高的围墙架起,他们被从社会中隔离了。
魔灾结束了,世界和平了,罪恶被打倒了,正义得到了伸张,可他们呢?
也许,他们根本不曾逃出围墙吧。
为什么?
因为他们很脏啊,脏的要死,连看一眼都觉得是污秽,谁都受不了,谁能受得了?
所以谁都不会接纳他们!
讲道理?道理就是,这世界很大却从来都容不下任何污秽。
迷茫、痛苦、绝望这些感情还是消逝了,与世界如何无关,终究他们要活下去的,是要迈向未来的。
过去被人怨恨、恐惧的围墙这一次却成了他们的保护伞,这世上还是有能容纳他们的地方的,他们还是有一个家的,在少年与几个领头人的倡议下,大家把钱集中在了一起一共有3012银元,他们计划用这些钱把极乐坊买下来,稍稍改装一下做成手工作坊。
计划很顺利,因为教会大人物的关照他们用仅仅2000多银元就把极乐坊买下了,大家都很高兴,没过多久他们的迦南工坊就开业了。
世界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大的社会,一个便是这围墙之内的小社会。
因为大家都很努力,所以迦南工坊的货物虽然称不上顶尖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精品,来订货的单子也是络绎不绝。
在这个小世界上可以活下去,可以得到幸福,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一年后,因为经济复苏的需要,政府决定拆掉迦南工坊建立纪念战争的化广场,教会的大人物明确表示不会帮忙。相关的官员提出政府不会支付任何的赔偿,当年用低价买来这块地皮的事情也被追究,一系列的事情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少年他们的头上。
花钱、托关系、走后门甚至不惜重操旧业,他们把能付出的一切都付出了,但是关乎一座城市未来的计划又怎么会被这些小手段阻挠呢,少年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肉包子打狗,白白牺牲罢了。
少年与同伴被扫地出门了,从那温暖的小世界中,但是还有很多同伴怎么也不愿意走,所以被巨大的机械怪兽连通建筑一起吞没了,他们的血肉混合着钢筋水泥铺就了新世纪的灯塔。
然后,灯塔点燃了,社会发展了,人们都笑了!
这一次逃出来的加上少年有31人,又过了一年,一十三人病死,八人饿死街头,五人不知去向,三人因为偷窃被打死,一人作为杀人魔被处决,最后只剩下少年一个人,他隐姓埋名作为一个乞丐苟延残喘着,多亏了人们偶尔赏的一星半子总算是活了下来。
但是,少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都是苦命人,为什么人们愿意帮助乞丐,却不愿意帮助他们呢?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快死的算命瞎子,他给了瞎子半块饼,作为报酬他要瞎子回答他这个问题,瞎子十分平静的说那是因为人们觉得他们比乞丐更脏,所以才不愿意去触碰。
对此,少年哦了一声也就不在搭话。
谁知,那瞎子居然凑过来说是愿意给他算上一挂,算完之后,大呼不得了,说他是杀破狼命,乃是天生的改天换地之人,如果合乎时运登上帝位亦未尝不可,但是他的名字不好,叫他自己再想一个名字,说不定能借此一飞冲天。
少年一时兴起便顺着瞎子的话给自己改了名,叫卫己,瞎子一听在掐指一算顿时仰天长啸大呼天命,然后又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那样笑着死了。
最后,他把瞎子埋了,自己也离开了。
少年在这蹉跎了太久,已经不愿在蹉跎下去,他要去讨一个公道!
为了无辜死去的同伴,也为了自己。
在这条漫长而艰难的路上,他与众多的人相遇,也知道了很多以前并不知晓的事情,看到了埋藏在繁华世界表象下无尽血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目标变了,不再是简单的讨个公道,他想要更多了。
聚集伙伴,传播理念,终于,少年将旗帜高举。
其名为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