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尽处是清欢 第三十一章春枝多病夭,秋叶少欣荣太后番外1
作者:许家宝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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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欣荣未出阁时还不是这个样子的,起码不是现今这个暮气沉沉的模样。而毁了她一生却也成就了她一生的,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十几岁的王欣荣是一个温婉受礼的女子,虽然身处飘摇的乱世,但身为富商巨贾的父亲慧眼独具,守着那张遍布天下的商业巨网,即使再为嚣张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动他分毫。若如此下去,无论最后鹿死谁手,王家都可以凭借着那滔天的财富守得一世富贵荣华。但这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打破了。

  欣荣第一次见他是在临近及笄之时,她与母亲本在房中绣花,商讨着嫁妆里的最后一块绣帕该绣什么花样子,却听见父亲叫她去见客的消息。

  她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跟着丫鬟走了出去。乍一踏进正堂的门口,她便见到了那个一身黑衣,满身煞气的男人。

  “父亲。”她并不多言,只是暗暗地转身避开了男人的视线。

  “这就是小女欣荣。欣荣,见过赵延赵公子。”父亲还是往常笑的憨厚的模样,眼中却含着一丝与往常不同的色彩,似是恭敬,又似是防备。

  “赵公子。”欣荣只是微微的抬头扫了赵公子一眼,便守礼地低下了头。虽然只是一眼,却也足够欣荣看清那男子的模样了。面容黑瘦,嘴角紧抿,一道浅浅的疤痕趴在眼角处,若忽视掉那浑身的煞气,倒也是个俊朗的男子。

  “王姑娘不必多礼。”男子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硬朗。

  “欣荣有事就先回去吧。为父和赵公子有要事相商。”父亲看赵公子眸中虽没有什么波动却也没有不满,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诺。”欣荣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她虽是商家之女,从小接受的却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对于议亲之事也早有了准备。对于赵延她虽然并不了解,但至少彼此之间并不反感不是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是如此,她听命便罢了。

  后来的事就像一场梦一样。她穿着凤冠霞帔坐上了八人抬的轿子,十里红妆蜿蜒着绕着这座乱世中最为繁华的城市走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一场展览,又像一次宣告,向着所有人宣告着她即将被掩埋的青春,也宣告着她王氏欣荣天下第一富商娇宠的嫡女,从此烙上了他赵延的痕迹。从此之后,她再无姓名。

  身在后院,她便肩负起了身为后院女子的职责。她替他打理好后宅,替他安顿那一开始为数不多,后来日渐庞大的妻妾队伍,替他生儿育女承受流产和亲子早夭的哀恸。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了无音讯而后浑身伤口的回来是去做了什么,但是她能隐约的猜出什么来,从下人的风言风语中,从一个个从侧门抬进的身份越来越高的姬妾中。

  她也不问,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那场即将到来的荣华富贵或者是灭顶之灾。赵府中的孩子一个个的降生,她却在两次痛失爱子后再无消息。或许是时机未到吧,她想。

  她从未对那些孩子们下过手,或许是因为那些皆是女孩子没什么威胁,或许是她太过相信赵延,相信赵延会给她应有的体面。

  那一天,赵延再一次消失了几个月后又回到了赵府,欣荣像往常一样领着一众莺莺燕燕们候在门口,等着为他接风洗尘。然后他会跟着她回到她的院子,在那里换药,让她给他细细地处理好满身的伤口,从前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次一切似乎全都不一样了。赵延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虽然还是轻抿着嘴角,但面上那淡淡的喜色却是挡也挡不住的。欣荣有些疑惑,却并没有多嘴,只是上前想着问候几句,却见赵延利落的跳下了马,朝着后面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伸出了手。

  那是一个女子,一个美到足以让所有人窒息的女子。她穿着红的几欲滴血的罗裙,轻挑的眼尾蕴含着丝丝的风情,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从未在欣荣这种大家闺秀的脸上出现过的。美丽,危险,这是欣荣对她最初的印象。

  容华。她记住了这个名字。她不知道容华到底是什么身份,明明住在后院却是永远穿着各色只有当家主母才能穿的红色衣衫;若说她是后宅女子却又时常跑到前院去与赵延和军师们彻夜长谈;但若把她看做风尘女子,则又觉得糟践了那一身的气度风华。她,到底是谁

  欣荣一开始没有去招惹那个看起来肆意乖张却又时刻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容华,她只是默默地做着身为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她在夜晚熬好浓稠的汤汁送去书房,却被告知丈夫与容华姑娘相谈正欢不便打扰;她守着本分劝说赵延雨露均沾绵延子嗣,却发现赵延越来越多的待在书房极少再理后宅的那群姬妾们,这其中,也包括她。

  欣荣是聪慧的,不然也不会多年无子仍稳坐着正妻之位。她云淡风轻了几年的时光,却在容华到来之后失去了往常云淡风轻的模样。特别是那日,她听到了他醉后的呓语。

  “容华容华”

  欣荣按住赵延的腿替他脱下靴子,却听见了早已睡着的赵延那微不可察的呓语。她动作未变,仿佛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但是一股无言的钝痛却难以抑制地从心底涌了起来,直直的穿透了那跳动的心脏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她发现她怕了。

  虽然从来没有主动害过人,但并不代表欣荣不会。若她想,她可以不动声色的弄死这后院里的任何一个女子,管她是高门之女还是大儒之后,一剂暗毒下去,都可以死的悄无声息。

  但这其中不包括容华。欣荣从未想过要杀死她,只是暗中使了些绊子而已,却都在不知不觉间被她躲了过去。欣荣不知道她是怎么躲过那些暗算的,容华除了一个名为安兰的侍女之外别无心腹,而她则掌握着这赵府后宅的一切。她想不明白。

  容华也不报复,只在每次发现后用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欣荣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欣荣心中恼怒,却也硬挺着鲠直了肩膀。她是这赵府正经的当家主母,她不怕她。

  只是一次,她做的过了,容华也不知为何没有躲过。一口鲜血从容华的口中喷了出来,溅到了她脚下的青石板上。欣荣静静的看着这个她心心念念的敌人渐渐的软了身子,却没有等到她轰然倒地的一刻。

  “容华容华”正在前院议事的赵延突然跑了过了,粗暴的推开欣荣上前将艰难支撑着的容华横抱了起来,焦急的放在了屋内的床榻上。

  那是他们的床榻,是他们大婚之日同喝合卺酒的床。

  在慌乱中,一个身穿白衣的俊朗男子被赵延的贴身小厮请到了房中。欣荣知道,那是天下第一神医月华公子,号称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的月华公子,竟然被请来治她加在茶水里的一点点小小的细辛,真是笑话欣荣无声地笑着,却有泪水不知不觉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贱人”赵延从房中大步走了出来,未问一句大掌便扇上了欣荣的脸。欣荣被打的摔倒在地,额头碰上了地面坚硬的青石板,血液顺着伤口流进了尚含泪水的眼睛里。

  欣荣抬头,却未看向满脸恼怒的赵延,她看向了那已然暗了下来却仍然晴朗的透亮的天。那天刚好是十五,她还记得隔着满眼的血雾看见的那圆满明亮的月亮。

  后来的事欣荣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容华没有死,不过几天便又恢复了那个明媚张扬的模样,那个大家闺秀所没有的模样。而她呢,不知为何,她没有被禁足,没有被夺权,额头上也没有留疤,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那夜的一切。唯一的区别便是,赵延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

  她到底有没有歇了心思,谁也不清楚。只是再见到容华时,除了悲哀她再也生不出旁的心思。她低调卑微着,直到那天的来临。

  赵延率六十万雄兵逐宋军于绿江,双方划江而治,各自为王。次月,赵延登基,定国号大武,年号建武,迁都至泗江,改名为帝都,封王氏欣荣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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