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齐 第12章
作者:艾雨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村南头的二柱子,当保管员时偷过社里的粮食,被社员逮着了,当时你爷爷是乡长兼村长,按村规处分了他,那天他公报私仇,你爷爷六十多岁的人了,本来站在高凳上,脖子上又挂着一个大水桶,再加上晚饭也没有吃,已经站得晕头转向了,二柱子还照着你爷爷的腰上猛击一拳,你爷爷当时就从凳子上摔了下来,晕了过去。二柱子还不解气,又冲昏过去的老人家的肚子猛踹两脚,踹完了又把一桶水浇在你爷爷的身上,这么冷的天,那个洋罪谁能受得了啊!唉,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呀!为什么让那么好的人,遭这份洋罪啊。”张玉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象多日积压的闷气都嘘了出来,胸口顿时轻松了很多。

  “你奶奶什么也没有向着过我,也许不分水缸,见我肚子大挑不了水,想让你叔叔帮帮我。可你婶子没按好心眼儿,每天我下了班,你奶奶早都把他们的饭做好了,水缸里的水只够咱们做饭的水,可是你婶子诚心在我做饭的时候,用缸里的水洗衣服,害得我不得不腆着大肚子去挑水。等我做完月子,咱们买个水缸,咱们宁愿抬水吃,也不受她的窝囊气。她还到处散话说:咱们分了家,就是讨饭吃都摸不着门边子!咱们好好的过日子,就不信依了她的话。你瞧瞧她那德行,就好象咱们愿意让灶火冒烟似的,每天早起咱们娘俩做饭,她嫌呛得慌,不是拉着驴脸子给咱们看,就是指桑骂槐地拉巴咱们,这样的日子——可何时能熬出个头呀!”张玉兰无奈的叹着气说。

  袁听完娘的话,虽然嘴上不说啥,可心里却和婶婶较上了劲,她就不信,娘天长日久忍气吞声地受她的气,还让她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革命小将也受着她的窝囊气。在她的小心眼儿里有无数个报复婶子的诡计。第一个计划就是让她的灶火,也象西北屋的灶火一样,不管阴天、晴天、刮风天,都要冒烟,而且还要冒大烟。我让你天天骂人,我让你呛得骂不出来人!嘿嘿!

  袁思来想去,认为要想让东北屋的灶火冒烟,最好是把东山墙的烟囱堵上,用什么堵哪?堵烟囱的东西不能让人看出来,就是把烟囱推倒了,也不能让人知道,这烟囱让人堵过。用什么东西即能堵住烟囱,又不被发现哪?扫一筐树叶,倒一瓢水行吗?不行!树叶被烟烤干了,烧成了灰,烟还会冒出来;烂棉花粘水裹沙土,对——好主意!

  这天早晨,袁要亲眼观赏自己的杰作,没有和山玲去搂柴。她刚点着了火,金月也开始点火了,袁用眼角的余光溜着金月,生怕她做的好事不成功。她眼看着婶婶点着了火,拉开了风箱,烧起了火来。金月歪着头,趔着身子望着灶火堂,顺手把柴禾往里推了推,就在她伸手往灶火里推柴禾的一霎那间,一股浓烟以排山倒海之势喷向金月的头发,金月躲闪不及,随着一声“啊”的惨叫声,把她黑亮的前刘海燎焦了,大厨房内顿时浓烟滚滚,一股燎猪蹄的毛腥味儿,呛进人们的鼻子、气管里。

  袁捏着鼻子,捂着嘴,强忍着暴笑,跑出了大厨房,溜到东山墙外的矛厕里,放声地大笑一顿,笑得她流出了眼泪、差了气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该该!这叫做现世现报!往天我们灶火冒烟呛你,你骂我们,如今你的灶火冒烟呛你,你该骂谁?

  袁笑够了,从外面慢条斯理地溜达回来,就在她的左脚还没有迈进门槛之时,金月的大骂声灌进她的双耳:“真他妈见鬼了,好好的灶火,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倒过风,为什么今天倒风啦?是那个缺德带冒烟的王八羔子干的损事,有种的站出来!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杂种!”金月气急败坏的擦着眼睛痛骂道。

  袁低头烧她的火,她拿定了主意,只要金月不提名道姓地骂她,她决不答话儿;如果金月要是提名道姓地骂她,她就死不认帐,反正在她做案时也没有人看见,没凭没据的

  能拿她怎么样。哼——你再骂?!总有一天,我让你有骂不出来的时候。金月——王八蛋,咱们骑着毛驴看帐本——走着瞧!

  田亮听到金月的叫骂声,上东山墙检查了一下烟囱,见烟囱好好的,也没什么问题,就劝金月说:“金月,别骂了,可能阴天返风,我来烧好了!”田亮息事宁人的说.

  东北屋的灶火自那天“阴天倒风”以后,每天和西北屋的灶火比着冒烟,天天都倒风。每天金月和田亮早起做饭,都呛得红眼马猴似的;西北屋做饭的张玉兰,每天早晨腆着一个大肚子,一个人又得打点,又得烧火,灶火里倒出来的烟,呛得她流出了眼泪,也顾不得找毛巾擦泪,顺手一摸,把晒得本来就红黑红黑的脸,又摸了一把灶火黑,好象一个怀孕的大熊猫似的,若是外人来到大厨房里,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误进了动物世界哪!

  张玉兰拖着快临盆的大肚子,爬起实坐地剥了一天的棒子,下班以后,双脚肿得包子似的,连鞋也穿不好,她只好把鞋的后跟按倒,趿拉着穿。

  康金月和张玉兰在同一块地里干活,同一时间下班,只因张玉兰的腿脚不灵快,等她走到家里时,金月早已把水缸里的水都用光了。

  张玉兰明知道金月诚心和自己过不去,也懒得理她,一个人声不吭地挑着水桶,去村南头的小井挑水,她刚走到门口,恰巧遇到田亮下班回家,他二话没说,抢过嫂子手中的水桶,挑了满满的一担水倒进水缸里。金月见田亮帮助张玉兰挑水,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生来就犯贱,挑水挑上了瘾?早晨起挑三担,还不够,还要一辈子都包下人家的水吃,你那么心疼人家,就跟人家过去吧!”金月歇斯底里的痛骂田亮道。

  张玉兰气得鼓肚子翻肠的,真想和金月理论理论,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之所以让着金月,那是因为自己理亏,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当初,金月嫁到老田家,都是张玉兰一手操办的。金月的娘本是张玉兰的亲姑,金月是张玉兰的姑表妹,因当年金月家太穷,又住在深山区,一家七口人,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连住的房子,也是生产队的场房。

  康金月的哥哥到了三十三岁,才有人上门提亲,但女方提出一个条件,要三间北房。当时张玉兰的姑,知道张玉兰家里有钱,就舍脸碰头的找张玉兰借钱,张玉兰知道家里有钱,虽然家里的钱都是她挣的,但是钱都在婆婆的手里,张玉兰一分钱都不做主,如果姑要是想从她这里拿到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康金月嫁给田亮。

  老田家虽然条件很好,但是村里的姑娘谁都知道田亮智商太低,上了十来的年学,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田亮在村里已经成了村里人的笑柄了,所以三里五村的姑娘谁都不愿意嫁给田亮。

  如今姑向张玉兰借钱,张玉兰一是为了解救姑的燃眉之急,二也是为了讨好公公婆婆,万一自己给田亮说好一个媳妇,为公公婆婆解决了田亮婚姻这个大麻烦,公公婆婆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同时又给娘家姑解决了用钱之急,张玉兰认为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所以她趁火打劫地向姑提亲,结果姑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盖房,说好三百块钱的礼金,就把金月许配给了田亮。

  金月不同意这门婚事,哭得死去活来,但最终抵挡不过娘以命相逼,还是嫁给了田亮。过门以后,金月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张玉兰的身上。张玉兰明知道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自己一时私心重,为了亲小叔,出卖了姑表妹的一生幸福哪,真是现世现报,活该呀!

  累了一天的张玉兰,吃完了饭,真想躺在炕头上好好地睡上一大觉,但是不能,那样的享受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她习惯地望了望机台上那小山似的零活儿,还有早晨婆婆刚送过来的白包袱,婆婆送活时,还特意交代过:“今天晚上必须得做完,明天一大早,你二老舅****就来拿活,如果没做完,又惹你二舅妈生气!”

  张玉兰顺手打开白包袱,见包袱里面是两片白被里,她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两片被里,总共就一道直缝,用手针缝也用不了多大会儿就做完了,可二老舅****宁愿步行三四里的路程,也不愿坐在家里自己缝。可见张玉兰把婆婆的娘家人,平时伺候得有多周到。她们总觉得用机器做活快,一道直缝往机台上一放,脚一踩踏板,三五分钟就做好了,若是用手针缝,最少也得半个钟头,她们就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亲朋好友多了,都象她们这么想,你五分种,他五分钟,汇总一起,就把张玉兰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剥夺了,一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干活,没有任何的娱乐、自由;没有自由,就没有自我;一个人连自我都没有了,和奴隶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