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谢安糖被妈妈摇醒。
夜色依旧黑浓。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车,之后又跟着妈妈上了一辆大巴车。
爸爸上了车就一直在打电话,时而唯唯诺诺,时而骂骂咧咧,到底在说些什么谢安糖也没听清楚,她实在又困又累,没多久又睡着了。
大巴车在高速路上一路往北。
当谢安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
她赶紧查看四周,发现妈妈、弟弟和爸爸都还在睡觉,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她动了动脚,感觉脚下软软的踩到什么东西,捡起来才发现是自己的那条哆啦a梦的毯子。
是妈妈,她把她放弃了的东西捡了回来。
她看着熟睡中的妈妈,把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素描本开始画画。
一个烂糟糟的面包,一双又脏又旧的布鞋,还有那个喜欢笑出满口大白牙的男孩——那个叫武枫的男孩。
画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画得不错。这个小男孩笑得好开心哦!小朋友你很有画画天赋嘛!”
一位和蔼可亲的大伯伯在谢安糖旁边的过道上俯下身,微笑着小声说。
谢安糖微笑。
“可是,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一双破烂的布鞋是吧?”谢安糖点点头,大伯伯又问:“那这一团乌漆麻黑的又是什么啊?”
“面包。”
“面包怎么是这样的啊?”
“它被丢到地上踩脏踩烂了,不能吃了。”这时候,谢安糖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
大伯伯皱眉,然后转身走了。谢安糖继续画画。
同一时间,时间真的还好早,安静的巷子里吹来的风有些冷。
小男孩武枫早早地站在十字路口,他已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的书包里多准备了一份早餐——面包和牛奶。
他踮着脚张望。
或许下一秒就会看见谢安糖出现了。就是那个拐角。
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的甜甜的女孩。
武枫一想到她心里就开心。
时间在慢慢溜走,一秒,一秒,又一秒……
大伯伯又折返回来,塞给谢安糖一包饼干和一瓶水。他摸着谢安糖的头说:“吃吧孩子,吃饱了才有力气画画。”然后他又走了,回到车尾的座位。
谢安糖空空的肚子还在欢叫,她咽了下口水,却把饼干和水装进书包,然后继续画画。
有些事情是不用那么急着做的,有些事却不能。
她不能吃饱,吃饱了就会犯困,这时候睡觉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她知道,也许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妈妈、弟弟还有爸爸就会消失不见。
抛弃,是她永远的恐惧。
他们是会这样做的,谢安糖知道,这是害怕也无法改变的可能。
车窗外是一大片田野,远处是连绵的山。路边的树木爬满了金黄的叶子,被风刮落后,叶子在半空中打着旋,像蝴蝶般翩翩起舞。
如今已经是谢安糖最喜欢的秋天了呢。
武枫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脏脏的鞋子正暗自发笑。
很奇怪,他的脑子里总是浮现昨日女孩的脸——小小的酒窝,甜甜的笑容——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一辆白色旧面包车正缓慢靠近。
一阵刺耳的声音突然划破安宁的空气,面包车车门迅速打开,一双粗黑的手快速伸了出来,把武枫抱进车里,车门又迅速关上,引擎声淹没车厢里沉闷的挣扎声。
面包车连同它诡异的黑影一起很快消失在拐角。
被扬起的尘土还在半空中飘飞。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高高的墙头投射下来,阴冷的巷子瞬间仿佛温暖了些许……
一条红领巾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微微颤动,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的“武枫”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