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超看了眼包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道：“公孙大哥脸儿就红了，肯定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我只好代为回答：‘不，我们住旁边这栋，11楼1108房间，都是单身。’我也不知道，一着急居然把自家地址都说出来了，好象要特意告诉人家似的，结果我的脸也红了起来。

　　不过女孩只是笑了笑，很大度的样子，没说什么，只是要走。公孙大哥突然问：‘您贵姓？’女孩怔了一下，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呢？你贵姓？’公孙大哥说：‘我姓公孙。’女孩脸色就变了，问：‘你的生日是哪天？’公孙大哥说：‘1983年1月10日。’女孩眼圈儿当时就红了，说：‘你随我来。’

　　她把我们俩带到她家，那是老式的三室一厅，居中的一间竟然摆着灵位，正是他外公、外婆和他那妈妈的遗像和骨灰盒，看到他妈妈的遗像我才知道为什么他会盯着这女孩不放，她们俩长得真是太像了！

　　原来，公孙大哥的外公外婆，生前一直深居简出，1986年外公过世，之后外婆没有按待遇葬到八宝山，而是把他留在家里。尽管单位有很多次调换更大、更好房子的机会，老人都拒绝了，因为那就要搬离北航这个院子。

　　这个女孩是外婆在96年收养的亲戚家的孤女，因为第一次见就觉得她跟自己女儿小时候特别象，就收养了。因为他家只有一个女儿并且过世了，所以收养的女孩就跟了家族的姓氏，取名公孙薇，并且叫老人奶奶，英名字就叫vivian。从小，老人就对vivian说：‘你要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你的亲哥哥，一定要记得。’只是，老人一直没有告诉她，这个哥哥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乖巧的vivian看出这是一件伤心事，至少是老人无法告诉她的，所以只是牢牢记下，却从不追问。就这样，vivian一直陪老人到2004年老人过世。

　　vivian哭着说：‘奶奶死前一再对我说：‘你要守在这里。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找我们，你要问他的生日是不是1983年1月10日。如果是，你告诉他，外婆没等到他，先走了。’”讲到这里，展超的眼圈红了，必是想到当时公孙兄妹相认时的凄惨。

　　包正喝了一大口酒，说：“原来，她是在等他。”好可敬的老人！

　　包正明白，碍于种种原因，当年公孙若惜的母亲选择支持自己的丈夫、没有帮助自己的女儿，但若惜死时那个失踪的孩子成为老人心中最深的伤痛。哪怕无以补偿对女儿的愧疚，她还是挣扎着一个人寂寞地活过几十年的岁月，只为了或许还能有的相见。这，是不是超脱了凌驾于责任之上的两情不渝？这，能否给公孙泽的爱情观里补充一点正能量？

　　1月4日一早，公孙泽走进威锐公司，穿过空旷的办公区，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威锐现在已经是600人的公司，在虚拟现实（vr）*领域声名鹊起，是最被看好的创业公司。但在半年前，许平和魏辉在雕刻时光里吵架那时，这家公司还不到100人，马上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所幸，公孙泽迅速帮他完善企业发展规划及投资可行性报告，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他成功引入国际著名的海潮资本，1500万美金的a轮融资令威锐立刻成为行业黑马。这不仅让许平对自己的创业平生出强大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他发现公孙泽的巨大能量，尤其在资本运作及商业管理方面的巨大潜力，如果威锐想要走得远，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所以，一再邀请公孙泽加盟。

　　当时答应许平帮他融资时，公孙泽的想法很简单：通过为威锐融资，赚一笔生活费和学费而已，他并没有长期在北京工作或者定居的打算，一切还要看他能否找到家人。但在获得海潮资本投资后，威锐却暴露出很多问题，不仅仅是公司架构、技术产品、财务帐目等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家纯内资的企业，如果想在海外上市，在初创时就应该按vie结构*进行很好地规划，不然外资进入后，很难获利退出。如果海潮资本想退出，只有期待威锐被大厂商并购，就象今年年初美国社交网络平台facebook斥资20亿美元收购oculusvr公司一样。但不管怎样，空间会有限很多。

　　海潮资本决定投资当然要自己承担后果，但公孙泽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虽然拒绝了许平的一再邀请，他内心还是放不下的。建军节与vivian的相遇，让他的整个计划发生了很大的转变。vivian是外婆给他留下的守候者、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当然要留下来照顾这个妹妹，即便走也一定会带她走。

　　决定留下来，他原可以找更大规模的公司，但一方面他不想在大公司就职以免引起外界的注意、甚至引来包正的追踪，同时他期望有相对弹性、自由的工作环境，让他有精力可以花一些时间去上学。所以，慎重考虑后他决定接受许平的邀请，加盟威锐出任副总裁，负责公司运营及上市运作。

　　因为他的这一决定，海潮意外之喜，立时提出增大投资额，由1500万增加到2000万美金。这份肯定，让许平感觉到：随着公孙泽的加盟，自己的好运气终于到了！他将公司的运营大权全部交给公孙泽打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技术和产品研发中，两人各有重点的配合方式果然令威锐释放出巨大的发展能量，公司业务开始蒸蒸日上。

　　加盟后，公孙泽立即规划梳理公司资产，成立海外公司搭建vie结构，并着手启动海外上市进程。尽管这效率已经让许平之流咋舌不已，公孙泽并没有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而是报考了北大的mba班，每周有两个半天会去脱产学习。他喜欢听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也喜欢同学之间的讨论，甚至很陶醉在校园里散步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凡、宁静而自由的生活。

　　可是，随着包正的出现，他知道这样的生活无法继续了。但这次与以往不同，他不能说走就走，因为vivian，因为威锐。

　　许平很奇怪公孙泽这么早就到公司，远远地跟他打着招呼：“新年好啊！怎么这么早？你今天不是有课吗？”公孙泽笑了笑，说：“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许平没有说话。最近他跟公孙泽有些小争议。按公孙泽加盟后与他商定的计划，威锐完全可以在a轮融资后就抓住vr热点跑步上市。但随着公司业务蒸蒸日上，尤其是在市场口碑和地位的节节攀升，他的想法不知不觉中开始有了转变，很多朋友或者顾问都在问：“为什么这么急着上市？威锐这样成功，完全可以再搞个b轮、c轮，一方面拿到大把的钱先把市场做大，另外把公司的资本做大也可以在上市时争取到更大的盘子。现在a轮完了就上市，不是有点可惜吗？”

　　这个想法他向公孙泽透露时，公孙泽的看法是：每一次融资都是对股权的稀释，是对创始人控制权的弱化，好的公司上市后照样可以通过增发再融资，这又不是一次性把股价终身定价了，但上市后企业抗风险能力加强了，对威锐这类新技术企业而言更重要。

　　公孙泽的话他不是没听进去，但每每看到哪家企业上市盘到的金额，他会在心里比较，总觉得会有不甘。当然，这些他并没有向公孙泽明言。因为公孙泽身上有种气势，让他觉得这些话有些说不出口，但说不出口不代表他会放弃这些想法。最近他与公孙泽在“上市为先”还是“b轮为先”有过一再的讨论，甚至不太愉快的争执。因此，今天公孙泽的话一出，许平的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阴影。

　　两人在许平的办公室坐定，许平开门见山地说：“新年伊始，你就要改造我的观点？”

　　公孙泽一怔，微笑道：“不，今天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你沟通。”

　　许平张着嘴巴笑着说：“好呀，除此之外都好说。记得去年你同意加盟时我就说，我们是合作伙伴，不仅在商业上合作，更要在事业上象伙伴一样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对吧？好象我们之间的观点一向都挺一致的，我们是最理想的搭档、是梦之队。”

　　公孙泽沉吟了一下，说：“我想辞职。”

　　许平的嘴巴合不了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孙泽抱歉地说：“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明白公司当下是用人之际，好在如果不急于上市的话，以威锐目前的影响力和潜力，拿到b轮融资不会太难。公司的运营虽然在我这边，但方方面面以前都是由你亲自打理，转给你应该随时可以。当务之急，是帮公司物色一位cfo负责上市、资本以及财务管理，以公司目前的实力，应该不难找到。”

　　许平闷闷地说：“你是认真的吗？这是在要胁我吗？就因为我们在上市这件事上意见不和，你就撂挑子？”

　　公孙泽平静地看着他：“你误会了。我要移民。”

　　许平挑衅地看着他：“好，你说因为移民那就算是移民，你去哪个国家？现在按你的vie架构，威锐是外资公司，你就是移民了我还是可以继续聘请你，你不见得非要辞职吧？”

　　公孙泽平静地说：“我要移民这件事，是我个人的私事，请代为保密，不要向公司同事提及。至于辞职，我已经决定了，1月31日会是我的最后工作日，在此之前我会做好工作交接。为今之计，你可以想一下在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尽力而为。”

　　许平气道：“你不是申请离职，你是来通知我，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