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心里暗暗窃喜。尽管两人之间曾有过那样的一夜，但此前他并不确定公孙泽如何看待同性之间的情感。刚刚虽然只是抱怨，但猜忌的是公孙泽与另一位男子之间的关系，正常来讲如果公孙泽对此忌讳的话，他反驳的点应该是“同性之间能有什么”，而不是现在的“我与他之间没什么”，其差别就在于：公孙泽默认了他和同性之间是有这种可能的——那么，他是可以接受的？

　　包正的心情顿时阳光明媚起来，热切建议道：“今天这么早，要不我们一起去喝一杯？”虽然去家里感觉很好，vivian和小玩儿命都很可爱，但坦率讲，得陇望蜀乃人之天性，包正希望多一些跟公孙泽单独相处的时间——念头一起，他的心就活泼泼地跳动得那叫一个欢快。

　　公孙泽瞥了他一眼：“不能喝酒。”

　　包正忙道：“我也没说去喝酒啊——喝咖啡怎么样？”

　　公孙泽淡然道：“不想喝咖啡。”

　　包正热情不减：“喝饮料也行啊！这么冷的天，喝点热饮暖暖吧？我在风里吹了那么久，你总得讲点人性吧？”

　　话音未落，公孙泽一打方向盘，车子稳稳地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口，公孙泽不耐烦地说：“你进去买吧，我在车上等你。”包正暗道：这人真没趣味！哪儿能让你这么省事儿？一边笑容依旧：“好嘞！马上就回。”

　　公孙泽在车里等了有五分钟，包正电话打进来：“你快来救我吧。”公孙泽一怔：“又怎么了？”

　　咖啡店收银台前，包正笑脸相迎满挟冰霜走过来的公孙泽。公孙泽一边给收银员现金，包正一边道谢：“真不好意思，没带钱，麻烦你了！”公孙泽付完钱刚要走，包正已拉他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会儿！坐会儿！这饮料太烫，没带手套拿不住。”

　　公孙泽当然没打算把自己的手套给他戴，只好坐下，说：“快点喝！回去还得做饭，我晚上还要写报告呢。”包正叫苦道：“这么烫，隔着两重杯子加杯套都拿不住，你让我马上喝下去，连心不是都要烫化了？你是不是想谋害……”公孙泽喝道：“闭嘴！”

　　包正暗自得意自己的计谋一步步都得逞了，当下放低姿态问：“等凉一凉我马上超高效地喝完。不过，这么等着多没意思，我们俩聊聊天吧。”公孙泽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把手机拿出来了。包正一看：不好，这家伙要开启“移动办公”模式，忙问道：“有个问题请教你，可以吗？”公孙泽头也不抬，但还是上心了，答：“说。”

　　包正道：“你说，今年的经济形势怎样？”公孙泽想了想，说：“你这个问题太大了，任何时候，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看你着重在哪一领域。”包正道：“我不是随便问的，我是有感而发。比如孔雀集团，去年我们布局医药、盘活制造业、有限度退出房地产，这几步棋感觉都走对了，但是今年呢？结合大势，该当如何谋略？”

　　公孙泽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是孔雀集团董事长，这一切的确是你面临的问题。对孔雀而言，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实在不好回答。”

　　包正一笑：“真怀念当初每天跟你争辩的那段时光，感觉那才是最快意的日子——无论工作还是生活。”

　　公孙泽垂下眼帘，没接他的话茬儿。

　　包正盯着他，轻声问：“其实人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有限的时间里能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何其幸运。你说是不是？”

　　公孙泽转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包正又道：“无论你、还是我，都是有一些想法、也有一定能力的人，我们有资源、有平台、也有机会去做一些有意义、有价值、更有趣的事情，即便谈不上改变这个世界，但还是可以力所能及地让我们周围看得到的、影响得到的环境变得更好一点，哪怕不说是梦想那么高大上的追求，就当实现你我的抱负、不辜负你我的智慧，不枉活这一场、相识这一回，是不是？”

　　公孙泽轻声道：“包正，你可以这么去做，我也希望你能有所成就、能取得成功。只是，无论你的成就还是成功，那里面不会有我。”

　　包正盯着他，问：“为什么不会有你？是因为我们俩的家世？还是因为，你无法原谅我？”原谅我那天的过错？这句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心知肚明。

　　公孙泽摇头：“都不是——是我不想你留在我的生活里。”

　　包正执拗地问：“为什么不想我留在你生活里？你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为什么吗？”

　　公孙泽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包正不依不饶地追问：“我留在你生活里有什么不好？你的想法我都理解、都支持，你的决定我都听从、都执行，你的意志我都尊重，你的心情我都体谅，在外虽然我是董事长，但无论内外我都给你打下手，我们的生活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公孙泽的眼神有一丝松动，好象在避让着什么似的晃了一下，但随即是更坚定的沉默。

　　包正的目光深邃里有一种迫人的尖锐：“你知道你的一切我都珍惜，你现在浪费在这里的每寸时光我都心痛，难道你自己不想珍惜？如果你真想留在北京，我们可以把孔雀总部迁来这里，甚至重建属于我们自己的事业。只是，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行吗？我相信只要你我联手，我们一起打造一个‘正泽王朝’也不是没有可能。”

　　公孙泽淡然道：“王朝之类太宏大，我还想不到那么远的事情。”明显没有心思继续这个话题。

　　包正一笑，不想逼他太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说出你的近忧来，也许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公孙泽脸色一变，起身道：“走吧，该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威锐总裁办公室里就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所有员工均伏案做忙碌状，大气都不敢出。这几天，一向对公孙泽言听计从的许平终于“原形毕露”，几次在会议上用言辞挤兑公孙泽“不负责任”的“中途退场”，公孙泽与总裁许平之间的暗潮涌动，大家都有目共睹，渐渐猜测到公孙泽行将离开的幕后真相，一时人心惶惶，更加剧了许平的焦虑和不安，因此他对公孙泽的进逼也就愈发图穷匕见。

　　今早，他向公孙泽摊牌美股上市的底限目标，公孙泽立刻就猜到他的用意，冷冷地说：“你这样做，除了引入b轮融资，美股上市还是不可能，与我们最初设定的目标相去甚远，有什么意义？”

　　许平道：“b轮我都自己来融资了，你能说我不支持你、体谅你吗？但是，去美国上市是我的梦想，是这个团队几年来打拚的梦想，不仅是我，包括魏辉，他曾经是北航最年青的教授，在那里干了快二十年，最后什么都不要了，辞职跟我创建威锐，为了什么？就因为你半路上不想干了，我们每个人的回报都要大打折扣？你对着魏辉一家老小、对着他累出颈椎病的身体、对着全体技术产品团队，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公孙泽忍耐地说：“威锐的价值来自市场，而不是股市。无论是美股还是港股，‘介绍上市’的方式只是换得一个公众公司的身份，最后企业通过股市的价值体现，一定会回归到企业运营的基本面上，也就是说，最后的股价将由威锐在市场上的成功来赢得，而不是由美国股民还是香港股民来决定！”

　　许平道：“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一万年太短、只争朝夕！一个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港股7、8块港币这才多少市值？美国上市的软件公司至少7、8元美金一股，整个就翻了6倍！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比较，其它都是空谈！”

　　公孙泽冷冷地说：“威锐能不能上市不是你有梦想就能决定的。这一切还未成定数，你现在开始算这种帐，才是空谈！”摔门而去。

　　许平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话说得太绝，但又不免想到：如果是半年前，无论港股还是美股，要说在一年内能实现上市，他怕不要乐疯了！但是随着公孙泽的加盟，这一切近在眼前、指日可待的时候，他既感念公孙泽的帮助，却忍不住让梦想也向前迈了一小步，这能怪他吗？

　　包正在星巴克第三次遇到dy时，打趣道：“今天不用为应付老板做功课吗？有心情来喝咖啡了。”dy一笑坐下，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了：“我真想知道，那个让你每天在这里恭候的佳人到底是谁？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包正一笑：“等我攻下来，一定介绍给你。”dy一怔，故作大方地一笑：“好，能在包董这种攻势下还不动心的人，我真是莫名钦佩，希望你成功，我也可以一饱眼神，见识这位令包董如此倾慕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