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相思不负君 第四十一章 贵客
作者:莫一一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下了马车,从后门偷偷溜进琴馆,蹑手蹑脚刚踏上第一个台阶,阴影中猛然窜出个人影,她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给拖进了角落的阴影里。.136zw.>最新最快更新也亏得是沈青砂这种镇定的跟面瘫似的家伙,换了别人那还不得尖叫破天。仿佛瞬移了般的经历仅仅是让沈青砂呆立了三秒,而后眨眨眼总算看清了面前之人的脸,抬手摸摸那人的额头,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啊?”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打掉她的手,小鱼压低声音,语气焦急,“我的好姑娘,你没事还跑回来干什么哟,那姓刘的小祖宗又来了,正在前头等着逮你呢。”

  沈青砂登时眼皮一跳,突然就手脚僵硬、起来。见她如此,小鱼连忙推推她,“老板在前头和他耗着呢,你赶紧走吧。”

  咬了咬唇,沈青砂眸中难得见了动摇之色,小鱼见她不动,又连忙推了她一把,“快走吧。”

  慢慢松开唇,沈青砂摇摇头,极轻的叹了口气,幽幽道,“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世吗,罢了,我们去前厅。”

  小鱼大吃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话都说不利索了,“姑……姑娘,你疯了!”

  “我清醒的很,就是因为我还清醒,所以,我不能不去。”拍拍她的手,沈青砂脸色苍白,眼睛却格外的黑,乍看之下,触目惊心,“刘珝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若不去,你们要怎么办?童姨对我诸多照顾,我帮不了她什么就算了,怎么还能给她添麻烦。”

  “姑娘……”小鱼不由得眼圈一红。

  “傻丫头,我可不是舍己救人的活菩萨,你这么感动我会心虚的。”她此刻倒是坦然下来了,反正是祸躲不过,抗得过抗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抗了,用眼神指指后门的方向,微微笑道,“我倒是有心想溜,只不过咱们琴馆现下怕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见她还能笑得出来,小鱼抬手拭去眼角泪水,也稍稍松了松心神,只是看向她的眼中仍不无担心。

  拉着小鱼随便走进一名琴姬的房间,对着桌上的铜镜瞧了瞧,沈青砂一言不发,拿起粉盒便往脸上扑粉,只扑得整张脸惨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想想还觉得不够,连唇上也扑上了。而后,用手指细细沾着梳头花水一点点将脸上的粉抹匀,直至看不出一点涂脂抹粉的痕迹。小鱼看傻了眼,青砂如今这模样也说不上难看,只是瘆的慌。

  擦擦手,沈青砂对自己的杰作甚为满意,歪着头看了看还是抬手摘了头上簪子,让那一头及膝的青丝瀑布一样散在身后,而后拿起平常戴的帷帽随意扣在脑袋上,淡淡道,“走吧。”

  小鱼浑身一颤,眼前沈青砂那张惨白惨白的脸挥之不去,她从没想过,原来画个妆也可以这么恐怖。网.136zw.>

  气定神闲走向前厅,还没进门吵吵嚷嚷的声音便已传进耳中,她只做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帷幔中央,拍拍正满面愁容抚琴的若雪,轻声道,“姐姐,我来吧。”

  若雪一听她的声音,浑身一颤只差立刻跳起来,抬头看着她忍不住皱眉低叱,“你怎么跑来了,我们……”

  竖起一指挡在若雪唇前,她的声音透过薄薄面纱传出来,“你们为我,我自然也是为你们。”

  若雪喉头一动,什么话都咽进了肚中,默默起身将位置给她让出来。错身的那一刻,飘忽的笑声擦过她耳畔,“莫担心,我自有办法。”心中一宽,若雪快步离去。

  她大袖一拂,坐到琴台前,一抬手弹得便是今日在江府所奏的那首琴曲。果然,随着她的弹奏,乱哄哄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忙里偷闲的透过重重遮蔽看了那刘珝一眼,明明是年纪轻轻的一人,身材却已显出发福的臃肿迹象,眼下两块乌青,看那样子想必是日日声色犬马,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这样的人居然会是刘靖的子侄,真真是……老虎和猪也能成亲戚了。她心中嗤笑一声,手下却越发的快,直弹得自己都觉出三分癫狂之姿来,这才猛地一使力,她连百川琴都能弹得,要弄断这寻常素琴一根琴弦又有何难,只听铮然一声巨响,琴音在最高处戛然而止。仿若唱得正欢的黄鹂鸟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所有人只觉心中一沉,半晌缓不过神来。

  掀开帷幔走出来,对童瑶微一颔首,她目光扫过全场,平平道,“听说有位公子要见我,不知是哪位?”

  童瑶心中一动,转眼看着她,目光中有看不真切的情绪涌动,这丫头声音素来清冷,但是那种让人听着便觉清冷舒适的清冷,今日这一句话,明明声音并未刻意改变,却不知怎地听在耳中莫名身上一寒,仿佛有阴风阵阵吹过。

  想来也是被她这声音给吓着了,过了好一会儿,那刘珝阴测测笑了一声,语气甚是不屑,“莳萝姑娘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伸长了爪子便要去掀青砂的帷帽。

  童瑶心里一紧,脚下一动正要上前,只见沈青砂不避不让,气定神闲的抬手架住刘珝的爪子,轻轻笑起来,那笑声清脆悦耳,听得刘珝心神荡漾。

  “让刘公子久候,是莳萝的不是,不如移步莳萝房中,给莳萝个机会亲自向刘公赔罪?”这句话却又说的娇媚无比,每个音都仿佛带着个小小的钩子,直勾在刘珝心上,尾音更是微微上扬,颤的人心头奇、痒难耐。

  童瑶脚步一顿,眼底泛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微笑。.136zw.>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年幼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在别人一个不留神间,偷偷成长到一个令人惊讶的高度,这就是长大的力量。

  面纱之下,沈青砂清澈见底的眸中轻轻一荡便是冷冷笑意,这个刘珝虽不是个草包,不过比她想的还要脓包,那令人恶心的爪子居然软绵无力到她只轻轻一架便架住了,看来真是内里被掏空的差不多了。

  鼻中嗅着来自沈青砂身上的淡淡花香,耳中听到的是勾魂软语,刘珝脸色变得跟唱戏似的,立马堆起满脸谄媚笑容,连连应道,“好说好说,姑娘请。”

  收回自己的手,强忍住想立刻去洗手的恶心感,青砂深吸一口气,脚步轻旋,美妙的一个转身,迈开步伐。她有意款款而行,刘珝以及他带来的那一众纨绔子弟呆呆看着,只觉那宽大飘逸的白裙格外洁白出尘,随着她的步伐裙裾飘飘,什么叫弱柳扶风,什么叫步步生莲,进出青楼楚馆无数却直至今日才终于是有幸见识到。

  一众公子哥儿们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瞅着刘珝颠颠儿地跟着沈青砂往内堂去了,眼里羡慕嫉妒惊艳惋惜各不相同,直比那戏台上的戏文还精彩三分。

  刘珝一脸色令智昏的跟着沈青砂走进房间,隔着面纱传来的声音如春风过耳,“刘公子如此身份,府上想来是不会缺美人的,如此钟爱这风月之地,多半是为寻求刺激,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同时爱好刺激之人,莳萝这儿有些新鲜玩意儿,刘公子可想一试?”

  刘珝闻言登时一愣,不知是被说中了心思还是被突然摘掉帷帽的青砂那副瘆人的妆容给吓着了,半晌才颤声道,“你……你这是……”

  沈青砂露齿一笑,贴上两步,极缓极缓道,“刘公子可曾试过五石散?”她的声音没了方才那柔媚入骨的缱绻,陡然转变为第一次开口时那种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森冷,刘珝眼角瞥到她被垂下的长发遮住的半张惨白侧脸就在自己耳畔,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身子顿时一僵。

  僵硬感和脊背上的寒意尚未消除,沈青砂脚尖一点以迅速退了开去,手中托着一张打开的油纸,上面摊着一撮白色粉末。摇曳的烛光中,她突然眼角上挑,看着他戏虐一笑,一双墨黑的眸子明媚璀璨,虽然还是一样的妆容,却因为这一笑而尽显妖冶之态。

  “刘公子,你可要一试?”她倚着身后的桌子懒懒伸着手,声音娇柔地竟似要滴出水来,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透着一股股让人又惊惧又想靠近的妖气,刘珝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人莫不是戏文里狐妖托生吧?

  内心正纠结着,沈青砂对他眨眨眼掩唇轻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

  托着油纸的手极微小的颤抖着,幸好烛光摇曳看不真切,沈青砂见他往前走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有多紧张,情急之下的这一步棋她根本没有也不可能留后招,若是刘珝不肯上当,她的下场怕是说凶多吉少都是自我安慰了。

  眼见着刘珝已经伸出了手,还差两步就能走到她面前,谁料斜下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二话不说,一拳直接打在刘珝鼻梁上。沈青砂眼皮一抽,那一下估计不会轻,刘珝挨了那一记老拳后,脚下连退数步差点站立不稳,眼泪鼻涕混着鼻血顷刻间污了那张虚胖的脸。

  不待他有所反应,那人上前又是一拳揍在他肥胖的肚子上,沈青砂眼皮又一颤,闭上眼无奈叹息一声,计划总是不如变化,人算亦不如天算,手指一握将掌中油纸团成一团,随手丢弃于地。

  再睁开眼,那个倒霉的肥羊刘珝已被揍得失去意识,烂泥一般委顿于地,继续倚着桌子,她无比阴沉的开口,“这位壮士,您今儿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拆台子的?”

  被她称为壮士的那位拍拍手华丽丽转身,上下睃了她一眼,“怎么,朕替你收拾掉这龌龊之人,你却似乎不甚满意?”这么闲又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不是皇帝还能是哪位。

  不知怎地,这并无什么不妥的话听在耳中,突然就让她觉得无比烦躁,眉头一拧,“这样的情况皇上让我如何满意,我本来是……”因为激动,她难得地拔高了声音,却又只说了一句便戛然而止,微张着嘴唇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浑身僵直。

  若不是脸上扑满了厚厚的粉,穆成泽定会被她此刻苍白一如脸上妆容的面色吓到。沈青砂缓缓合上唇,双眸骤然失了所有神采,空洞洞没有焦距。

  情急之下的决定往往是最能反映真实想法的,被这个认知狠狠戳中心脏,她顿时手脚冰凉,宽大衣袖覆盖下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若不是穆成泽突然出现搅了她的计划……眼前蓦然闪过哥哥的面容,心头一阵慌乱,她差一点……差一点就……哥哥若知道一定会很失望吧,这么多年她终究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本来怎样?”穆成泽走上前两步,其实也很好奇,如果他今日不来,青砂会如何做。走到近前才发现青砂小朋友那张脸诡异的……丧心病狂!原谅皇帝陛下乱用成语,然而此时此刻他真心觉得只有这个词能表达出他的真实心情。

  忍不住皱起眉,“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鬼样子?”

  心不在焉“哦”了一声,青砂小朋友直接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抹脸,穆成泽顿时满头黑线,果然不能把这丫头当淑女。赶紧拽下她的胳膊,叹着气掏出自个的手帕替她将那一脸糊得和砌墙似的脂粉抹干净。

  “你本来是怎么打算的?”穆成泽还没忘记这一茬,青砂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用手撑着身后的椅子,沈青砂突然觉得很疲惫,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很敷衍的牵了牵嘴角,“没什么,方才多谢皇上了。”

  皱了皱眉,穆成泽隐隐有些不快,他又不是傻子,沈青砂这样子分明就是有心事藏着掖着不肯对他说。

  “只是,现在怎么办?他醒过来之后肯定不会放过清音阁的。”眼睛瞧着躺在地上的刘珝,沈青砂强自收回思绪,却不料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放心,这刘珝认得朕,方才朕特意让他看清了长相,谅他不敢来此造肆。”

  “皇上考虑周详,是奴婢急糊涂了。”她神色恍惚,随口说句场面话。全然没注意到穆成泽神色变了几变,俨然是不高兴了。

  站直身子,才刚迈了一步,脚一软,直至往前跌去,幸好穆成泽早有准备,非常顺手的一捞,将她拎了起来,脸色稍霁,“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扶着穆成泽的手借力站好,沈青砂再次摇摇头,穆成泽见她如此当真是又气又无奈,只得扶她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好在桌上的茶壶中还有水,倒了一杯递给她。

  看她喝了水,慢慢缓过来了些,稍稍放心,“那你稍微休息一下,朕让人把这家伙送回去。”

  “等一下,”正坐在休息的青砂一听这话突然站起来,穆成泽一愣之间被她扯住了衣襟,只见这丫头一言不发直接动手开始——扯!

  堂堂晏国皇帝陛下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吓傻了,呆若木鸡,舌头打结,“你……你要干嘛?”

  扯了许久也没成功的某人很泄气,“这宫里的衣料质量怎么这么好?”

  皇帝顿时汗颜。

  松了手,沈青砂眨眨眼,脸色还有些惨白不过精神已经恢复过来了,“皇上,麻烦您自个儿撕块衣料下来可好。”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地上的刘珝。

  一头雾水的穆成泽终于明白青砂这是要做什么了,忙不迭地用力从衣领处扯下一片衣料,满头黑线的塞到刘珝手中,自己果然是想太多了。

  眼珠咕噜噜转了两圈,沈青砂沉吟道,“皇上,你看我们别把他送回他自己的府中,送去辅国公府,如何?”

  穆成泽眼神一闪,“小丫头果然聪明,就依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