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小开钱大多

　　冬夜，海马侦探社客厅里温暖如春，壁炉里的干柴在炽热燃烧。（.l.)路易张为追求高大小姐，搬家到这里住。于是壁炉前放着六把椅子，高瑶熬不住夜，八点就回房休息。

　　高雄和南宫启明下棋，路易张在教朱尼尔吹口琴。

　　九点缺五分，门铃声响起。南宫启明耳朵一耸说：“是钱大多。”高雄出去开门。不一会，一个身穿裘皮大衣戴金丝边眼镜的公子哥匆匆走进客厅。他走到壁炉边，脸色煞白说：“各位同学，我这回可是摊上大事了！”路易说：“你小子，回上海后就来过我们这里一趟，第二趟来就说出大事，人品一点都不考究。”朱尼尔说：“钱大少爷不是应该在花天酒地么？半夜来找我们干啥？”

　　钱大多摆手说：“别闹别闹，兄弟这次可是要上绞刑架了！”“什么？！”众人一起惊呼。

　　钱大多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桌上酒杯，接连把四人的酒一气喝干，才道出实情：今晚六点半，他去仙乐斯舞厅跳舞，搭识一个波兰舞女叫梅丽莎的，相处很融洽，跳完舞相约去金门饭店开房睡觉。进房之后好好的，自己先去浴室冲洗，出来却见梅丽莎倒在**上，胸口插着一把钢刀！有口难辨之下，只能赶来找同学们想办法。

　　高雄奇怪问：“大多，你外语只会讲‘你好和很高兴认识你’，怎么能勾搭上波兰女人？”钱大多脸一红：“她中国话很熟练。。。”

　　朱尼尔说：“钱大少爷，我早说你要死在女人身上，这次果不其然。”钱大多生气指着他说：“小猪！你讲这话就没良心，想当年你去德国我还塞了十英镑在你行李里呢。”小朱恍然道：“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高雄他们凑的哩？”钱大多一撇嘴说：“嗛！他们这帮穷鬼拿的出那么多钱么？”

　　在场三人立即对他横眉冷对，高雄说：“我们三个虽然没那么多钱，但还是凑齐两个法郎放进小朱的钱包。”小朱感动说：“我今日才把账盘清，多谢几位师哥。”

　　钱大多说：“小朱你也别谢，再不想主意帮忙解脱，我今晚可要连夜搭船逃亡旧金山了！”南宫启明查报纸说：“今晚十二点十六铺有一班去旧金山的邮轮，大多你去还来得及。”钱大多怒道：“南宫！你这样隔岸观火就没朋友做了，那个女的不是我杀的！”

　　高雄抽着烟斗说：“大多虽然色胆包天，什么女人都敢勾搭，但杀人的事是做不出来的。”众人一起点头，钱少爷一屁股坐高瑶的空位子上说：“你们也别嫉妒我，谁叫我家有钱呢？”小朱在旁边说：“我说钱大少爷，您快成一名通缉犯了，就少吹些牛皮好不好？”

　　钱大多在一只杯子里倒满威士忌要喝，被南宫启明拦住说：“大多，你再喝巡捕房可要坐实你发酒疯杀人的。”钱大多问：“南宫，你看这案子我洗得干净么？把握不大的话我还是赶在十点前去十六铺，你们以后记得到旧金山来看我。”

　　南宫启明淡淡说：“可以断定，你结交的波兰女子是被谋杀，那凶手一定会留下的蛛丝马迹。”说完就去穿外套，一边说：“走，我们去把凶手找出来！”

　　十点不到，钱大多的马车停在金门饭店的门口，前台看见钱少爷带着四个人回来，赶紧过来招呼，路易张拿出证件给他看，领班不敢多问。

　　路易张随后借饭店的电话打回巡捕房，要派四个巡捕来守住大门，命令今晚不许任何人出入。

　　南宫他们跟着钱大多上楼，进了房间，里面整齐干净。只见一个金发女子穿着晚礼服，左胸插着把短刀仰躺在**上。

　　南宫仔细检查**上的女尸，她身高一米六，穿六厘米高跟鞋，站在地上应该在一米六六左右。短刀偏右侧平插入她的左胸，因为没开血槽的缘故，几乎没有血液溅出。从死者惊讶的表情和整整齐齐绾在头上的长发来看，应该是相熟的人突然发难，持刀齐胸插入。他问钱大多：“你们进饭店几点？你发现她死时又是几点？”大多回答：“来时大概八点左右，我出饭店大堂看到挂钟正好八点一刻。”

　　南宫启明自语：“膝盖僵直，死者不是在**上被刺。她应该与凶手对面站立，两人身高几乎相等。凶手反手握刀，右手平刺插入对方胸膛。钱大多一米七五，如果出刀应该偏下。”钱大多舒口气说：“青天呀！这下我终于沉冤昭雪了。”路易白他一眼说：“南宫这说法在法庭上可过不去，检控官可以说你是蹲身行刺。”南宫点头说：“虽然这么讲我是不信，但陪审团没有刑侦知识，一般不会反对。”

　　南宫启明接着查看凶器，那是把刃长四十公分左右的日本短刀，武士惯常用它来短兵相接或者剖腹自杀。刀柄和护手装饰精美，一看就不是寻常日本浪人所用的大路货。他俯身从**裙下捡起刀鞘，缠带和装饰和女尸胸口的刀应该是一套，同样装饰着三朵白色菊花。

　　路易张这时进来说：“楼下都已封锁，我只能担保到明早七点钟。过了时间钱大多就要跟我回局子。”钱大多流汗对南宫启明拱手说：“南宫兄，抓紧抓紧，拜托拜托。”

　　南宫启明掰开死者右手，展开捏成一团的五英镑钞票问钱大多：“这是你给她的？”钱大多惊讶回答：“没有呀！她从没跟我要过钱。”

　　南宫启明突然眼睛一亮，伸头去闻女尸抹了许多发蜡的头发，然后凑着四周墙壁一路闻嗅。在进门不远处的右侧一段墙上，他拿出放大镜观看，发现细微痕迹后说：“可以确定，凶手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习惯右手，与梅丽莎认识，在进门处行凶。如果按大堂值班说法，大多他们来后，就没有其他客人离开饭店，说明凶手仍留在这个饭店之内。”

　　路易张问：“你是怎么推断的？”南宫启明拿着刀鞘在门后比划说：“他敲开门，与梅丽莎交谈，突然趁她不备，拔出短刀刺出。就这样。。。因为直入心脏，梅丽莎立刻死亡。”接着指向墙上一抹发蜡说：“凶手抱起她尸体，把她放到**上。过程中，不小心把梅丽莎的头撞到墙上这个位置，这个高度可以证明凶手身高。因为迎面插入肋骨，需要很大臂力，使用辅手很难让创口那么干净。另外，要不是住店客人，普通工作人员根本无法如此高档的舞女，而且也用不起那么珍贵的宝刀。”

　　高雄问：“凶手为什么不把刀带走？”南宫启明回答：“留着嫁祸钱小开呗。”路易张问：“你怎么断定死者和凶手认识？不会是大多的情敌，专门来陷害他的？”南宫启明说：“这个饭店采用大东旅社一样的新式斜舌门锁，关门即锁，从外进入必须用钥匙，而房内转钮便开。如果没有相熟的人叫门，梅丽莎是不会随便开门的。”

　　路易张说：“我现在就去派巡捕敲开每家住客的房间，把所有一米六五到一米七零的人都集中到一楼餐厅，你等会去甄别。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南宫找不出凶手，我只能把大多带走。”

　　路易出门，南宫启明问钱大多：“你和梅丽莎来金门饭店是谁提出的？”钱大多说：“是她。她说这里离仙乐斯舞场近，明天上班方便。”南宫眉毛一抬，心想：“莫不是这舞女已同凶手约定在金门饭店见面，拖着钱小开来壮胆。”

　　子夜，有七名客人被巡捕带进一楼餐厅，他们有穿睡衣，有穿正装坐在一起喝咖啡。为避嫌疑，路易把钱大多关进一间客房，派一人在门外看守。

　　在一群身高差不多的人中，有名军人装束的认识高雄，起身敬礼招呼：“高长官。”高雄记起他叫熊腾辉，是江西督军府军需处的少校军官。

　　高雄早年被清朝指派留学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后以步兵科第二名毕业，回国就被北洋政府招募，编入江西督军府做上校参谋。在部队呆不到一年，他就受不了旧军队的糜烂风气，直接写辞职信申请退伍。

　　督军沈麒麟上将得知高雄要走，惜人才难得，于是专门找他谈话挽留。沈将军说：“高老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眼下南北割据，两广那边一直不服直隶管制，南北随时会爆发战争。战端一开，老弟施展抱负的机会就来了。”高雄站的笔挺不语，他利诱说：“一旦江西出兵，我就马上任命你为参谋长，晋升少将，所有十万标下都由老弟调遣。”高雄心中一动，但想到这些部队中的纪律败坏已不可救药，果断拒绝说：“多谢老长官栽培，卑职去意已决。”虽然没说原因，但沈麒麟知道他心思，只能叹气说：“这样吧，老弟如果还念沈某一份交情，就重写封养病报告，本帅批准你病休。等哪天时机成熟，我招你重回麾下。”

　　就这样，高雄带饷留职，名义上仍是现役军官，准许随身携带配。他起先收到过两个月的薪饷，之后军队方面再无音讯，高雄清楚是被那里一帮蛀虫贪墨了。

　　重见同伍旧人，高雄心中难免产生一丝亲切感。两人走到窗边叙话，高雄拿出烟斗填上烟丝，熊腾辉殷勤摸出火柴为他点上。谈到熊腾辉此行目的，他回答说是跟随处长莫起凡来上海采购物资，昨天已办完公差，明天一早就要回去。其中许多详情熊腾辉避而不谈，高雄也不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