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 第17章 投喂
作者:月色翔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京外,净月庵。

  原本已是见小的雨势,随着暮色渐浓,反倒又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一顿斋饭的功夫,没下够似的,转瞬又变成了倾盆大雨。虽没有响雷惊扰,但也着实令人烦闷不已。

  谢涟被服侍着洗漱完毕,躺在**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房间里点了安神香,轻轻浅浅的味道萦绕在鼻翼中,却丝毫缓解不了内心突如其来的焦躁与不安。

  她甚至能听到自**榻旁边传来的轻微呼噜声,显然打地铺的裳回睡得鼾甜。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疾风骤雨挟裹着落叶急促地击打在窗子上,飒飒作响。

  五脏六腑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高高吊起,呼吸不畅,她忍不住起身用火折子点燃了**头的油灯,豆大的灯光温柔地映出谢涟的半张脸,尽管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可像是借势而涨似的,火苗蹭地扶摇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鬼使神差地,她擎着这盏灯走出房间。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风吹雨落的呼啸声。

  白天的时候没来得及四处走动,但到底旁边的几个客房位置还是知道的。

  谢涟一手护着灯,一手提着衣摆,竟就这样兀自沿着过道磕磕绊绊地走。

  过道是平整而湿润的——谢涟这才讶异地缩了缩脚趾,竟然忘记穿鞋子,直接就这样光着套袜出来了。

  雨水很快渗透了薄薄的套袜,双脚冰凉凉的入骨寒。

  灯火摇晃,她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七转八绕,谢涟居然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来了。

  还是不要再走了。

  谢涟心想,这可真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探险。

  就是免不得要打扰别人了。

  她扫视了一圈,走近一间客房,正欲敲门之际,一阵冷风骤然扑面而来,一下子就将油灯吹灭了。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尽是骤雨狂风,花草悲鸣,越发显得整个院子凄清冷肃,鼻尖萦绕着灯芯被熄灭时独有的灰烬味道,竟让人有种背脊发凉的错觉。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带了点慌乱紧张的味道,一脚深一脚浅,却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是哪个小尼姑吗?

  也许和她一样迷路了。

  谢涟索性站在原地不动,默默等对方走近。

  对方喘得很急,像是从哪里逃跑出来的。

  谢涟的思绪一凝。暗道自己想太多,只是个普通的尼姑庵罢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黑暗中看不清人的面目,只有一团不算高大的黑影。黑影明显也注意到了她,迟疑地站在原地不再靠近。

  应该不是歹人……谢涟松了口气,轻轻咳了一声,以免突然开口吓着人,然后笑道:“小师傅,我是……”

  谁料谢涟话还没说完,黑影就像被滚烫的油溅到了手似的,蹭的一下就转身跑了。可能因为跑得太急,一不小心踩进过道旁边的水坑里,整个黑影踉跄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好在还是很快稳住了身形。

  谢涟下意识靠近几步,这个举动就像催命符,黑影好像察觉到了谢涟的靠近,顿时顾不得扭伤,直接一瘸一拐的离开。

  她有这么可怕吗……

  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许久,谢涟终于敲开了旁边客房的门,合该运气,住在里面的居然是白日为她们引路的广元小师傅。

  虽然很好奇她这么晚一个人出来还迷路的原因,但仍然板着脸将人送回来,末了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声,晚上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门了。

  裳回对自己的毫不知情非常羞愧,导致她恼羞成怒,非要亲眼看着谢涟闭上眼睛才肯罢休。

  折腾了大半夜,谢涟也觉困乏得很,就从善如流地阖眼安寝。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梦里一直有双怨恨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看着她,她睡出了一身的冷汗,醒来只觉头重脚轻,晕眩恶心,睁眼便趴在**头吐了个干净。

  竟然病倒了。

  这具身体太过孱弱,谢涟至今还不是特别适应,尤其每每病倒时,这眼睛总是看不太清,雾蒙蒙的,叫了大夫看,也只说没有问题。

  “小姐,”裳回端着食盘进来,“药熬好了。”

  外面可能是艳阳天,光线亮得不行,本就模糊的眼睛更是丁点也瞧不见。谢涟不由得蹙了蹙眉。

  她这一病,整个人越发瘦了,病恹恹的,脸色白得吓人,像是随时要撒手人寰似的。

  裳回心中酸涩,强忍住心疼,小心地半抱着把谢涟扶起来,然后在其背后垫上枕头。

  “张嘴。”裳回吹凉了药,发现对方一动不动,甚至还茫然地看着她,不由得把手中的勺子送至谢涟嘴边,冷着脸说道。

  谢涟看了看勺子,呆了一会儿,竟然非常配合地乖乖张嘴,含了进去。

  裳回又吹凉了一勺,送了过去。

  谢涟低垂着头,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地搭在眼睑上,米分白的唇微微张开,贝齿若隐若现,咬在木勺上,被乌黑的药汁润湿后,竟然无端端有种**的感觉。

  裳回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一勺勺喂完,小碗就见了底,裳回这才想起忘记给谢涟蜜饯。刚想着,就听见对方因生病而显得格外虚弱的声音响起:“好苦。”

  裳回看着倚在**头,脸色苍白的谢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又重复了一句:“好苦啊。”

  心脏突然不听使唤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磕了药似的一下比一下窜得高,裳回下意识紧紧闭上嘴,生怕一张开心脏就飞了出来,吓到谢涟了可怎么办。

  机械般的把一小碟蜜饯递到对方手边。谢涟又盯着蜜饯看了许久,看得裳回都感觉端着碟子的手都要着火的时候,她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枚果脯,含进嘴里。

  蜜饯是东阿阿胶,本来余氏备的是酸梅干,裳回偷偷给换成了蜜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谢涟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特别喜欢吃甜的东西,一吃酸就蹙眉。

  果然这一小碟蜜饯不多会儿就被吃完了。

  裳回把碗碟收拾好,又用被子捂住发了一回汗,终于感觉谢涟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接着给炭盆里续了炭,让房间里的温度保持温暖,然后打了热水给谢涟擦身。

  虽然已经伺候谢涟这么久了,可每每遇到这种事,裳回还是手抖心慌,只感觉连把手指放在对方的肌肤上都是亵渎。

  等擦完半身,她自己倒是搞了个满头大汗,满脸晕红,分不清东南西北。

  坐在**头傻傻地看了谢涟的睡颜许久,直到有人敲门才让裳回回过神来。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裳回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带响的那种,终于感觉脑子清醒了一点,忙不迭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广元。

  小姑娘灰袍灰帽,眉清目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先是淡淡地瞅了瞅裳回的脸,然后才竖掌颌首,道:“阿弥陀佛。”

  裳回也回了一礼:“阿弥陀佛……呃,小师傅找我有什么事?”

  广元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闻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今晨早起便在房门口捡到的,这玉佩做工精致,想来是谢施主昨晚落下的。”

  拾金不昧好骚年啊……

  裳回接过一看,以她的眼力……确实分不清玉的好坏。谢涟妆笼盒里的玉佩太多,一时半会她还真想不起来到底是不是谢涟的……

  算了,等谢涟醒了,拿去问问就好了,如果不是再还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