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重生之妃上枝头 第八章 听戏旧恨添新厌
作者:苏澜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船到了对岸,苏慜岚拉着妹妹和李真走上岸,女孩儿们说说笑笑地跟着丫鬟走进水云音阁,而老太妃和之前康侯府的小姐吕颜虹已经在那里聊上了。

  “这里只有我一个老太婆,你们小辈不必拘礼,随意坐下说说笑笑就好。我爱听。”

  听见老太妃的话,女孩们自然不再谦让,拉帮结伙地和熟人坐在一处了。苏慜岚家世显赫,她带着坐在前排的朋友虽然都不是贵族大家的小姐,但没人敢反驳,只有之前黄素盈那一行人中发出些议论,却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唯恐在太妃面前失了礼数。

  一排丫鬟们从侧门而入将瓜果点心送到小姐们前面的桌子上,此时台上已经唱起了咿咿呀呀的昆曲儿,女主角穿着飘飘欲仙的衣裳,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唱着哀怨清幽的调子,合着水云音阁外从湖上传来的丝竹管弦声,十分动人。只是这剧不大好,讲得是书生考取功名后将家中糟糠遗忘,得新欢弃旧爱,旧爱上门把情诉,最后三人相好得故事。新欢旧爱入怀中,这大约是每个不得志的穷书生的心愿,既然现实做不得左拥右抱,便叙述记在文中曲中表达。苏慜岚素来就不喜欢这类戏曲,别说是寻常人家,便是大家子官宦世家,若真抛弃了发妻又被告上门来,恐怕第二天便有谏官将此事以门风不正之罪告知圣上,那这个人的仕途也别想安稳了,何来的皆大欢喜?至于那些什么一世一双浪迹天涯的剧本,就更加荒唐了。大梁的风气虽开放,到底女子还是被禁锢在家中的,让她们跟着那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抛弃父母兄弟,追求什么两相随,在外抛头露面,又能得到什么幸福?不过是日子更加难过罢了。这大约也是不得志的男人的百日做梦,只是比之前的更龌龊三分了。

  许是连恒亲王府的老太妃都不喜欢这类戏文,台子上的戏才开场没多长时间,太妃便吩咐换一出欢喜的来演下。她点了一出孝子寻亲剧,这类下里巴人的玩意儿虽入不得大雅之堂,却格外亲切喜庆,便是不屑于观看的小姐们注意到老太妃高兴的神情,也配合地跟着笑起来。

  “这杨恒也是傻,他哥哥都这么对他了,怎么还非要认亲?”阿依慕很少看这种玩意儿,她听不大懂方才爱情戏里的填词唱赋,却能听得懂这个平易近人,多是白话的折子。听着听着,阿依慕觉得好玩儿,渐渐也认真起来,只是,这台子上的人怎么这么傻呢?他哥哥已经赶他走了,干嘛还要上赶着讨人嫌弃?

  “他这才不叫傻,正是他聪明,才这么做呢。”李真笑道:“若非杨恒在这大庭广众下做得这一出戏,谁能知道他哥哥表面上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官,背后却嫌贫爱富连亲情都不顾呢?”

  “他直接告诉别人不就是了?”阿依慕还是有些看不上装可怜的行径,她觉得这样太不爷们儿了。

  “咱们都喜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何况这世上从来不少那一起子人,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偏要执不同看法,美名其曰世人皆浊他独清,岂不知这是侮辱了屈灵均也侮辱了世人呢。”李真见阿依慕还是不明所以的眼神,喝了口茶笑道:“杨恒让他哥哥在百姓面前失态,这一传十十传百,即使有那样的小人反驳,也经不住悠悠之口啊?他越是要认亲,就越显示出他哥哥的薄情……到时,便有人想帮忙,也要掂量掂量了。”

  “你们中原人心思真多。”阿依慕悻悻地回了一句,几个女孩儿都低头笑了起来。

  正说时,戏台子上的戏已经上演了第七折子。这出戏一共十折,最引人入胜的部分已经结束。杨恒虽寻亲不得却被巡抚赏识得到举荐的信件,而坏人则必要遭到报应,他的哥哥名声扫尽后恼羞成怒,派人来暗害杨恒,鼓点敲得越来越快,大钹撞击的声音也越来越高越来越急促,台下变得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台上的动静。阿依慕瞪大了眼睛手指不停地绕着帕子,很显然也是入了迷。

  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杨恒的命保住了,而他的哥哥也因为买人杀弟的罪名锒铛入狱。最后一折则是叙述后事,杨恒不日即将入青州上任,其兄长病死牢中,嫂子也自溺而亡。杨恒可怜兄长家中独女,欲带认其为养女同往青州,不了被侄女大骂一场,无奈下只好留下盘缠一人独行。而侄女则落入佛门青灯伴身。

  台子上的二胡声已经结束,戏子们得了赏钱上前行礼跪谢后,又换了一班杂技的女子上来表演。这群戏子看上去也才七八岁,顶着盘子跳起舞来也是十分好看。只是一边的阿依慕似乎还沉浸在之前那一处戏剧上,一边擦眼泪一边嘀咕:“这杨强的女儿也实在太不知好歹了,她叔叔好心养她,她居然不答应,当尼姑也是该的。”

  “嘘——”苏慜岚注意道对面投过来的几个眼神,刚制止住阿依慕的话,只听后方座位上传来一个傲慢的声音:“姑娘这话说的没错啊,丧妇长女,能有什么好教养呢?”

  阿依慕回过头,惊讶地发现竟是之前同她们有过冲突的粉衣女子,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人,却没注意到身旁的苏慜岚忽然变了脸色。

  “太妃请咱们看戏,这位姐姐还是不要随便说话了。”一直没吭声的江媛晴这下可算明白她是在针对谁了,不过这模样看起来也挺可笑的,人家都不搭理你,你却上赶着要打人巴掌,也不怕事后报复回来?

  “刘姐姐也是心直口快。”黄素盈用抱歉的神色解释道:“再者,《大戴礼记.本命》中便有记载道女有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娶。刘姐姐这么说,也没错啊。”

  “这位姐姐可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艘船啊。”李真笑眯眯地看着戏台子,说的话却是说给后面的人听:“且不说咱们大梁现在已经不兴那一套儿了,就是这五不娶,也是有基于一定缘由罢了,若非要固执地按照此礼法行人伦...姐姐莫不是忘了,先圣母太后也是在太妃出嫁前逝世的呢。”

  这话可说的严重了,老太妃是先皇后的嫡长女,当今的亲姐姐,她夫君生前又为国立了不少大功,谁敢说她的不是?可若说丧妇长女,这最出名的就是老太妃了,你能说太妃教养不好?那不是不要命了?

  刘氏和黄素盈一听,立刻就安静下来,苏慜岚冷眼看着十分尴尬的两人,冷笑道:“所谓丧妇,不过是担心女子品德家教问题。有的人即便有母亲在身边教导,恐怕德行也成问题,而这样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谈论别人呢?我家中有两位教养嬷嬷在身边,其中一位是教养过惠昭大公主的,另一位前几日则被程侯府的夫人请过去教养即将出嫁的小姐。说句难听的,若论能力修养,恐怕两位姐姐的母亲也不如吧?”

  两人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但苏慜岚句句属实,宫里的嬷嬷都是有品级的,便是放出宫来也形同主子,她们的母亲也要敬重二分,又怎么敢比?可是,她怎么能?她怎么敢把娘亲同一个伺候过人的老奴才对比?黄素盈听着,心中的嫉妒与愤恨产生的火焰熊熊燃起,脸色都变得十分明显。坐在她附近的几个女孩看见了,都默默地挪远了位子。

  “姐姐们在说什么笑话儿呢?也来让妹妹听听吧?瞧姐姐们都不看杂技了。”

  正尴尬的时候,坐在老太妃下首的吕颜虹开了口。众人看去,只见太妃和对面坐着的几位小姐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苏慜岚笑道:“没什么,只是我们这儿有位维族的姑娘对咱们大梁的戏曲很感兴趣,问了几句,我们在向她解释呢。”

  “哦,是娜米尔县主吗?”太妃笑眯眯地问道,阿依慕站起来道:“我住进京城时日尚短,还不知道这京城里不仅有意思的东西多,规矩更多。”

  “怎么?有人向县主讲规矩了?”太妃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刘氏和黄素盈都慌张地低下了头——只知道这丫头是个外族人,没想到居然是四品的县主!

  阿依慕向后瞥了一眼,爽朗的笑道:“想来大约没有人想同我这个外族人讲规矩吧?不过不论大梁还是维族,我们对品德礼仪都同样重视。太妃请的杂技也十分好看,还请原谅我刚才失礼。”

  “无妨。”太妃笑了笑,背过脸掩饰着打了个哈欠,自嘲道:“人老了,注意力就没那么集中咯。你们小的喜欢新鲜玩意儿,恐怕对这些个杂耍戏剧也没兴趣,不如咱们出去透透气儿,老太婆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点小礼物,咱们都去瞧瞧吧。”

  “是。”女孩子们如同花一样鱼贯而出,跟着太妃踏上圆滑的鹅卵石路,来到王府后花园东侧,这里种着大片的梨树,梨花此时正开,雪白清雅的花随着风的浮动在枝头轻轻的摇摆,抖动下入雪一般的花瓣。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此情此景恍若误入仙境瑶池,无人敢扰。

  走的路上,阿依慕已经从苏慜岚口中知道了她的情况。怪不得那两个女子出口讽刺,原来都是因为瞧不起人家幼年丧母。这本是件令人同情的事却拿来耻笑,中原的某些陋习真是让人心厌。不过借由此事,阿依慕却对这苏家姐妹俩产生极大地好感,她佩服苏慜岚早早管家的努力和气魄,也同情苏意姝从小无母的孤单,在沙漠里,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得到尊重,这两个人以后就是阿依慕的朋友了!

  阿依慕一边走,一边很正式地向姐妹俩介绍了自己,还连带着向她们推荐了从京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江媛晴。江媛晴虽然莫名,却也接受了朋友的好意。虽然她这样心思太过缜密的人,往往不会喜欢和她同样性质的人,但苏慜岚却不同,她想的多却敢说出来,她的洒脱同自己的漠视是完全不同的,这也是她所羡慕的地方。

  这一回下来,也算是结识到新友了,苏慜岚笑着回复两人,在心底写上她们的名字。有心同自己交好的,自然要日久见人心从朋友成为知己,至于旧时怨恨…她看了一眼走在前头,仰着头笑眯眯地挤在太妃身边搭话的黄素盈,注意到她如同稚子的眼神,眼中露出笑意。旧时怨恨自然无法忘记,而刚刚的话她也会牢牢记住心里。你因为我是五不娶中的一女就轻视我,那我就更要风风光光地过一辈子,让你恨也不能妒也不得,只能远远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