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文的陈述结束后，三个小组的标书评审团相互交流了一会儿，又提了几个问题才结束。

　　从现场反应来看，林柏文代表的品稀公司应该是所有参标公司中，受到关注最大的－－至于这关注是好事还是坏事，在评分出来之前，都不能确定。

　　接下来是宁达地产，排在倒数第四位。

　　做为全国商业地产的龙头企业，却在一夜之间易主，老董事长跳楼自杀，这件事距今过去还不到一年，行业内不说是记忆犹新，影响也还没有完全褪去。

　　接着是唐宁回国、借carlyle的力量，以世纪城的开业将宁达的颓势拉起来一些；然后carlyle的新闻部便趁势有规划的将唐宁这个商界新人给一步一步的推了出来。

　　直到京城收购的武力事件，全国六城十个项目的谈判、六个楼盘的收构，以及性贿赂事件的爆发、carlyle与宁达的联合发布会，将这个背着学霸头衔却没有任何商业资历的年轻人，推到了商界令人嘱目的位置。

　　但无论他的形象被打造得如何好，关于他的新闻，都离不开一个名字，那就是夏千语。

　　所有人都认为，无论他是真才实学、还的徒有虚名，他现在的成绩，都是夏千语一手促成。

　　所以今天在进会场的时候，肖奕对他的讽刺其实是说出了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只是唐宁父亲在业内的声誉够好，大家多少也还给宁达几分面子，同时也鄙视肖奕对老东家步步紧逼的做法，所以都只是旁观，并没有推波助澜。

　　只是这一次，似乎是有些不同？

　　宁达公司只来了他和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秘书，那个夏千语并没有出现。

　　一个二十出头、才接触商业一年不到的年轻人，真的有能力与这些地产界大鳄相抗衡，去争取这样一个体量达到千亿的项目？

　　所有人都看着唐宁淡泊从容的上台，心里有怀疑也有可惜，怀疑他的能力、可惜他如清风霁月般的气质却被染上世俗。

　　这些人其实都忘记了－－被他们称作投资界女魔头的夏千语，其实也只有25岁而已。

　　*

　　“从以上的数据我们可以看到，全球民众满意度最高的政务单位，无一例外的拥有办公与服务一体化的现代化智能办公系统。”

　　“而我们的市政要从老的大楼的里出来，并不是有一栋外观漂亮的大楼、有数据网络、互联网系统，就能提升政务工作效率、提升市民满意度，能称作智能化政务系统。”

　　“从楼体设计里涉及到温控与环保的材料使用与参数设计、从市民到办公人员到主责单位的事责一体化反应系统、再从智能化政务的一个站点完成所有流程的网络布局，等等，都对我们的建筑设计专业提出新的要求，有的甚至还是世界性研究课题。”

　　讲到这里，唐宁用一张短视频演示了美国、日本和法国的政务大厅，以及办事流程，然后解剖似的用红线切开冷硬的建筑外观，将建筑物内部的感应线装置、网络布局等全部展示出来。

　　将楼体设计的复杂性与科技性展露无余。

　　“ok，一个普通的工程项目，只要你有足够的资金、有良好的系统、有大型工程经验，就足以承担；哪怕只是一个现代化的办公大楼，我们这次参标的几个企业也都有实力承建；但偏偏是智能政务系统，整体设计不仅要实现其政务办公服务需求，还要满足其特殊的保密需求。在分析了这么多数据与企业之后，我负责任的说一句：这样的设计，只有宁达能做。”

　　唐宁缓缓转身，轻扬着下巴看着安阁项目组的评审团，脸上依然是所有人都熟悉的温润笑容，只是在这温润中，不觉中多了几分明朗的自信、还有舍我其谁的霸气。

　　*

　　“嗨，小朋友长大了啊。”selina趴在夏千语的背上，看着屏幕里从容自若的唐宁，眼睛不禁直放光。

　　“他只比我小一岁。”夏千语瞪了她一眼，伸手按下关屏键后，直接切断了画面。

　　“喂，还没讲完呢！”selina伸手去抢她的手机。

　　“没问题了。”夏千语自若的将手机扔进包里，看着selina说道：“第一，唐宁的表现足以撑完整个竞标会，我无需再跟进；第二，既然薛涛能发现场视频给我，也就有人能将现场视频发出去，或者是记者、或者是其它有心人，总之这次的标书公开度会比较大，那么我们的胜算就会很大；所以，现在我陪你去选酒店，ok？”

　　“charlene，你怎么这么无趣？要是我是唐小公子，真是不要你了。”selina张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恨恨的说道。

　　“selina，你脑袋里一天到晚就不能想点儿别的？真是浪费了gary给你的好资源。”夏千语瞪了她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扭头对selina说道：“到底要不要去选酒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

　　“我说你脑袋里除了数字和项目就不能想点儿别的？”selina撇了撇嘴，拎包后与夏千语一起往外走去，看着她淡淡的容色，轻笑着问道：“我说charlene，你不会在睡唐小公子的时候，脑袋里还想着项目吧？”

　　夏千语的脸不由得微微一红，脚下的节奏莫明的乱了一拍。

　　“哈？是不是麻？”selina第一次见她失态，不禁大笑。

　　“selina，你今年是30岁了吧？无不无聊？我问你，你和你男人睡的时候，可有想gary？”夏千语恼声回道。

　　“你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让我一次你会死啊？”selina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甩着包大步往前走去。

　　她想丢下的，或许不止是关于顾止安的名字，还有每次看见夏千语，便透过她看到的顾止安。

　　看着怒气中带着悲凉的selina，夏千语不禁脚步微缓，眸色慢慢黯淡下来－－她果然是极不可爱的，如selina所说，怎么就不能让她一次呢。

　　赢有那么重要吗？她为什么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不肯放松、也不肯让别人放松？

　　或许真如selina说的那样，唐宁与自己这一路走来，真的很辛苦。

　　“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吼你一句就不陪我了？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selina站在车门前，瞪着夏千语嚷到。

　　“怎么会。”夏千语轻扯了下嘴角，快步走到车旁，径自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我们家唐宁……那方面是很历害的，所以我基本没机会想别的。”

　　夏千语拉好安全带后，轻咳一声，压着声音慢悠悠的说道。

　　“恩？啊？哈－－哈哈－－哈哈哈－－”selina半晌才明白过来夏千语在说什么，扭头看着夏千语，一脸的惊叹号：“charlene，你一本正经的说你们家唐宁床上功夫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还有什么想听的？”在selina的爆笑中，夏千语轻哼一声，打开手机视频，唐宁正在回答评审团的问题。

　　看起来沉静温雅，风度卓然的样子，只有夏千语看出了他隐隐的紧张。

　　“唉哟喂，我们的女魔头charlene真的是思春了呢……”selina将头凑过去，看着屏幕里帅得人神共愤的唐宁，笑眯眯的说道。

　　“他长得真是好看。”夏千语笑着说道。

　　“上次的新闻我看了，他那个英国小女朋友也长得好。”selina突然说道。

　　“恩？”夏千语按掉视频，抬头看她。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真正是金童玉女的感觉。”selina直直的看着夏千语，犀利的说道：“所以你以后别再那么傻，把他往别人身边送。项目没了再找，男人没了，就找不回来了。”

　　“我们家唐宁值得最好的，对此我没什么意见。”夏千语将手机扔机包里后，抬头给了selina一个坦然的笑脸：“我没你那么纠结，我知道自己能抓住什么、不能抓住什么。”

　　“好。”看着她笑得坦然的样子，selina眼圈不禁微红，转头发动车子往前开去，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或许你是对的，花一辈子时间去纠结不属于自己的人或事，真是自讨苦吃。”

　　夏千语没有接话，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想起那个夜晚，唐宁背着苏蔓走在街道的背影。在她的心里，恋爱应该就是那个样子－－男孩宠着女孩、女孩依赖着男孩，两个人之间有很多玩笑的话可以说。

　　或许未来，会有另一个女孩，能让唐宁重拾往日的温柔与浪漫，不再整日陷于项目与数据中吧。

　　*

　　“所以我们的方案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项目本身的需求上，着眼本市特点和全球环境，做最适合的设计。”

　　“在座所有人都知道，我商业入老师是我们投资公司的charlene，中文名字夏千语，从我入行到现在，她和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个项目只需要关注最终目标是否能达成。任何偏离目标的优势，都不过是虚有其表而已。”

　　“宁达的这套方案改了四稿，一直围绕charlene所说的这个方向、一直在找我们达成安阁项目核心目标的最适合方案。”

　　“直到最后这一稿，我认为完全可以满足项目核心需求与边际需求－－办公服务智能化的核心需求；政务保密与j市政务对外形象的边际需求。”

　　唐宁做了方案的总结后，将新设计的政务大楼的4d模型与全球同级别城市的政务大楼实体放在一起，放大在整个屏幕上。

　　*

　　在唐宁演示完毕后，评审团成员之间没有做任何交流，却都低头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台下的各与会公司也显和神情一片凝重－－

　　有的企业从价格入手、有的企业从工程能力入手、还有象林柏文这样从让利方向入手的，都将重点放在了如何满足项目评审团的需求上，而忽略了项目本身的目的。

　　所以在唐宁陈述完毕后，已经陈述过的公司都有种掉进陷井的感觉；还没进行方案陈述的公司，则开始犯难：是现在改方案？还是按原方案讲？

　　而就算现在改方案，又哪里临时去弄宁达这样的全球数据与4d模型？

　　*

　　“唐总，这是刚才的数据。”在唐宁回到座位后，安安立即将记录的数据递了过去。

　　“恩，我先看，你接着做分析图。”唐宁点头。

　　“我大致和您说一下。”安安点头，指着数据说道：

　　“评审团成员全程无交流，技术评审组那一组一直显得很平静，但记录很及时；资金评审组开始显得很散慢，讲到全球政务大楼剖面切图时，眼神有亮光；但在结语时，他们相互交流了几个眼神，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资料评审组一直都面无表情，但一直在对着资料查电脑，我估计是在做数据核实。”

　　“恩，我知道了。”唐宁点头，拿过安安记录的数据，详细看起来，却发现汗湿的手连稿纸也给濡湿。

　　“唐总，原来你也紧张啊－－我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呢－－”安安睁大眼睛看着唐宁，懂事的将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也是第一次。”唐宁的耳根微热，讪讪说道。

　　“知道了，不过唐总你太棒了，你站在台上，整个舞台都是你的主场，他们提问的都压不住你的气势。”安安一脸崇拜的看着唐宁说道。

　　“快做表吧，一会儿我要发给夏小姐。”唐宁暗自翻了翻白眼，拿了纸巾将双手擦干后，仔细看起安安记录的数据来。

　　从现场反应的数据来看，技术评审组对方案持满意态度、资金评审组则被林柏文类似方案所吸引、资料评审组态度中立，只核实资料的真实性与可比较性，避免浮夸与不切实际。

　　所以品稀（林柏文）和御品在价格上是有优势的；晋越的价格比宁达还高，可能会被p下去；凡城和越秀的情况并不明朗。

　　因此宁达最大的竟争会来自于标书价格。

　　又或者是林柏文这样，在价格之外给予延期利率，除了在整体上拉下价格之外，还能变相操作为项目组的福利。

　　“charlene，如berlin这样的操作方式我们定然是不会去做的，但项目总价上如果还能有余地，应该可以为我们争取更大的机会。完整的15家方案陈述现场反映分析报告，2小时后发给你。”

　　唐宁将安安做的现场图表，以及自己的分析发给了夏千语。

　　在他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台上已有两家企业完成了方案陈述。直到此刻，唐宁才有稍稍放松下来，听取最后一家企业的方案。

　　现在他才发现，后面的三家应该都以设计为主方向的公司了。

　　唐宁心里不禁微微一动，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主席台旁的评审团，却从他们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异常。

　　如果项目组有意以一拖一的方式，以工程拖设计来做中标组合的话，宁达的方案几乎没有明显优势了。

　　唐宁伸手拿过安安记录的前面两家设计公司的资料，却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

　　15家公司的方案陈述加现场提问，每个公司平均用时40分钟，所以加上午餐和晚餐的盒饭时间，整整用了12小时。

　　“这是我见过的最勤奋的政务办公人员了。”安安凑唇在唐宁的耳边轻声说道。

　　“咳咳，打过招呼就走吧，你今天也辛苦了。”唐宁轻瞥了她一眼，收好面前的资料后，与安安一起往主席台走去。

　　“各位辛苦了。”

　　“辛苦了。”

　　唐宁与评审团一一握手，安安跟在他的身后，一直面带着微笑，一直欠着身体表示招呼，直到唐宁与15个评审团成员握完手，她才直起腰来。

　　“小唐，方案做得不错。”技术组的组长是颜副市长。

　　“谢谢，若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请项目组能提出来，都还有调动的空间。”唐宁轻瞥了一眼就站在旁边的资金组组长，刻意将声音提高了两度。

　　“恩，等综合评分结果吧，几家公司差异大的话，就按评分结果直接定了。差异不大的情况下，我们再通知你们作局部调整。”颜副市长很官方的说道。

　　“好的，我们静候佳音。”唐宁微微欠身，再次握手后，没有过多的寒暄与交流，便与安安快步离开了会场。

　　*

　　“唐总，我看berlin和肖奕一直在会议厅没有走。”安安看着唐宁说道。

　　“三个评审组都在，留下也不能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了？这是你见过的最勤奋的政务工作人员－－所以，他们该休息了。”唐宁笑笑说道。

　　“我担心他们塞……红包。”安安做了个塞红包的动作。

　　“不会，评审组还不至于为了一个红包而违规，他们要的是更大的利益。”唐宁淡淡说道。

　　“恩，唐总说得有道理。”安安想了想说道，侧头看唐宁，他正打开电脑看自己做的会场数据分析，当下也不再说话，直接将车倒出了车位，往外开去。

　　“对了唐总，您是回哪边？”安安问道。

　　“夏小姐公寓。”唐宁自然的说道。

　　“好的。”安安又转头看了唐宁一眼，脸不禁暗自发热－－夏小姐不在家他也去呀，嘿嘿，这感情可真好。

　　可平时怎么就看不出来有多好呢……

　　*

　　唐宁回到公寓后，顾白自然是已经睡了，阿姨知道他要过来，便特意给他留了灯、在餐厅还留了热汤。

　　“唐先生，今天很早呢。”唐宁刚进门，阿姨便披着衣服出来了。

　　“你休息吧，不用管我。”唐宁只觉得心里一暖，看着阿姨，温和说道。

　　“餐桌上还热着汤，顾白说明天早上要检查你喝了没有；明天早餐顾白给我开了单子，唐先生不用起太早，我做就可以了。”阿姨伸手按开了厨房的灯，慈详的交待着。

　　“好，我知道了，您休息吧。”唐宁伸手拍了拍阿姨的肩膀，将公文包放在茶机上，脱了外套后，又拎着公文包去到餐厅。

　　打开盖子，汤还冒着热气。

　　汤宁捧起来喝了一大口后，对着还站在客厅的阿姨用力的点了点头：“恩，好喝。”

　　“那你喝完，省得顾白惦着，一会儿碗就放在洗碗池，别把手弄脏了，我去睡了。”阿姨咧开嘴笑着，又交待了一句后才转身回房间。

　　唐宁温润的笑着，捧着碗坐了下来－－感觉……有点儿小时候的味道。

　　当然，小时候的记忆真的已经很模糊了。

　　“千语，我刚回公寓。现在将会场的全面分析发给你，你看看我的判断对不对？在等待评分的这几天，我们与评审组要保持什么样的联系？肖奕和berlin又会做什么？”

　　“晚一些我会再想想这些问题，先发分析表给你。”

　　“对了，季婶儿做了海带汤，很好喝。不知道你以前喝过没有？说是顾白特意让留的，我猜你以前应该喝过，反正你总是和顾白吃一样的。”

　　唐宁按下发送键，看着邮件发送出去，嘴角轻噙起暖暖的笑意－－到底还是没有将‘妈妈的味道’写进去，他不想让她总觉得他象个孩子。

　　－－－－－－题外话－－－－－－

　　哈哈，是我们家唐宁呢？莫明感觉很开心。

　　唐宁的邮件，也是第一次有了工作以外的交流，虽然不与平常恋爱的人一样诉说想念，但絮絮的日常，也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