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的临时工 第2章 二/7波及
作者:波及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经过这次烧鸡混战后,肖蝉荣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烧鸡如狼似虎了,捡回来后就放在那里,看也不看,动也不动。开始我以为可能是历经几番扔来扔去,又从狗嘴下抢回来味道已不那么好吃,于是偷着撕点尝了尝:味道没变呀!也没有沾灰带泥。扔出去之前我都是用双层塑料袋包裹得好好的。这说明我很会蒙混人,装傻充愣之后还能沾沾自喜。这点心计不知有没有被肖蝉荣看破?看破之后她会怎么反应怎么举动?我于是就设想:一种可能是她从此以后恼烧鸡、恨烧鸡、抽刀断水立志不再吃烧鸡。这是最为典型的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赌气拿着别人的捉弄再进一步折磨自己。还有一种可能是她看破之后不动声色,长长的撇绳儿留着你慢慢收拾,农村人俗话称之为“暗下口”。可怕的是这一种还偏偏就是这一种。

  又是一个四目相对之时,肖蝉荣先是甜甜的叫了声“官人”,然后变戏法儿似地从背后拎出了塑料袋,狡黠地笑着抖落着让我看,继而一层一层的打开来,直到我困窘得无地自容,她才酸不溜啾地夸奖道:“哇!官人!侬啦干得不错呀!塑料袋,双层还是加厚的!怪不得扔来扔去几个回合,居然连点味儿都没跑!有智慧,真聪明!其实呢,你扔出去我捡回来之后就曾掂量过:如果我再同样像你一样借它宣示一下大度雄风,估计也还不至于就摔破。二五八中雯.2.5.8zw.com问题是我他娘的扔出去了,你他娘的没去捡,那猫呀狗呀又是再厚的塑料袋都能咬破。看来到底还是男人更能比女人憋得住屁!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个回合就算你赢了!来来来,吃烧鸡,这么好的烧鸡哪能装傻充愣扔给猫狗吃呢。呦呦呦,你还别说,这袋子没破味儿没跑,骨头肉儿的倒确实摔松了。你瞧瞧,这么个鸡大腿,没费大劲就扯下来了。来来来,快接着,奴家这厢侍候着呢!”事到如今,一切机巧都已被揭破,再也摆不起男人的尊严,只能没羞没臊地接过鸡腿,没羞没臊地啃着——“咦!这鸡腿尽管生得离鸡屁股不远,可也不能越吃鸡屎味儿越重呢?”于是我住下嘴,狐疑地用眼琢磨......肖蝉荣一直看着我,终于憋不住了一脸坏笑。她先是“哧哧哧”地捂着嘴,继而放开嘴大笑着问我:“怎么?吃出点味儿来了?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给你加了点酱——鸡屎做的!就你小子玩儿的那些假三套,害得老娘流了那么多的泪,不给你点滋味儿尝尝能行吗?告诉你,这才是碟小菜!如果你敢再变着法儿的折腾老娘,当心我给你上盘儿大的!”

  这“盘儿大的”很吓人,老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www.258zw.com最快更新因为毒死亲夫的事不是没有,更何况诱她归顺王爷本来就设了不少巧局。这说明我确实很怕查她爹的自行车时玩的那些花招被肖蝉荣看破,表现在行动上就是那几天特别乖顺,特别长于察言观色。一见肖蝉荣斜看着烧鸡皱眉头,立刻巴巴儿地凑上前去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西红柿。买来西红柿之后,她稀里呼噜吃了几个,又说红的不如青的好吃。说小时候跟着她娘种地,打从西红柿一坐果,就天天扒拉看着,不等泛红就偷摘着吃了,那个味道是真好!可现在集市上,红的好买青的却很难见到。没办法,我又只好到乡下菜地里去找。人家认出我是常在公路上查自行车的,都紧张的不得了。老远的看见我下了大路,从漫墒地里向他们走去,都慌忙把骑着上地干活儿的自行车推倒,有的还在上面撒上些杂草。说明来意后,人家说“这有什么,尽管摘就是了”。给钱怎么都要,说“交个朋友呗”!言下之意是以后不查他们的自行车就行了。

  肖蝉荣吃上原汁原味的青西红柿后,头一天说好,第二天说很好,第三天就吐得一拨儿连一拨儿的了。手捂着肚子说“就跟百爪子挠心似的”。我没敢说“烧鸡吃多了”。正好有个求我讨要查扣的自行车的,他说他请客。我说我老婆现在吐得“百爪子挠心似的”,意思是我不想去。他马上出去买了个热乎乎的猪肘子,这玩意儿也没爪子也没蹄,确实是聪明人办的聪明事,确实也是好吃的东西,自行车没有不发还人家的道理。可即使是这么新鲜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讨了肖蝉荣的欢心,她只是揪了一点说“好吃”,可接着就又“呕呕”的了。直到我在公路上查了个卖山楂的。那是个江湖老手,他一见我拦他,立刻跳下车来扯出个袋子给我装山楂。他往里面装一点看看我,装一点看看我。后来我转过脸去不管他,他才心一横,说:“我把这半框都倒给你吧。”

  自从吃了那半框山楂后,肖蝉荣的脸色、肤色才日渐活泛了一些,腰腹也不知不觉地微微隆起。扭扭答答地出门时,就有细微之处见精神的哥们儿努着嘴问:“怎么搞的?谁干的?”肖蝉荣因为自知馋名在外,平时最敏感别人打量她的肚子和嘴。一旦遇上有人满脸坏笑地拿她这些敏感说事儿,都是马上别转脸去悄没声儿地骂一句:“****的!”

  终于有一天,我叔叔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里,说派出所毕竟是个庄严的地方,你带着媳妇儿不能在里面常住。把你媳妇儿送回家去吧,你爹还得再操心给你们盖房子。这样吧,咱这政府大院前排临街的地方,有两间镇广播站闲置的房子。镇长点头了,你们收拾一下搬过去吧。一间你们住,一间当办公室,挂上个牌子,以后办车证牌照之类的事,都挪到那边去吧。记住,甭再整得跟猪窝似的,甭再在院子里洗澡了。政府就得像个政府的样子,不能让人看着跟过生活似的。

  镇广播站闲置的那个地方我知道,老早就听说过那里边的花花事儿。最大众化的传言就是:“播音员动嘴,巡线员动腿,老张两手油一鼻子灰。”单从字面上来看没有什么可圈可点有趣之处,就是三个人分工不同的简要描述。老张就是开发电机调设备的嘛!而且开的还是那种靠摇转两个巨大的惯性轮,然后一松减压才能启动起来的老式柴油发电机组,能不常常两手油一鼻子灰吗!问题是老张是站长,播音员是女的。巡线员与老张同为男人,可人家是年轻后生,老张是半截老头儿。他们三个当年就住在这两间房里,五、六年间同舟共济,没有一个嚷嚷着干不下去的,没有一个寻死觅活的。太平盛世能够营造到这份儿上,真不知道尔等是怎么和平共处的。如今女播音员和男巡线员已奔赴广东发展多年,因为人家一看通往各个村庄的广播电线杆都挂上了通信光缆,就知道该换个活法儿了。只有没出息的老张还在守着那些破破烂烂跟人扯皮要钱,等着办退休。据说他们三个分别之时,曾经借着酒勇抱头痛哭,哭完之后一抹脸,才感觉好多鼻涕唾沫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