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悠悠球 第十三章 校园变奏曲13 农村的文化大革命
作者:翁瑞先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郑德信抓出了可观成果,学生升高中的比率达到93%,名声大震l县城。://有不少县城里的孩子都转入他这公社中学读书。从此,上至县教育局,下至公社的父老乡亲都特别爱戴和崇敬这位顶着高粱花子、吃苞米面长大的、始终透着乡土气息的优秀教育工作者郑德信校长。

  然而,就象庄稼地遭台风袭击一样,郑德信的教育成果从一九六六年开始颗粒不收。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红色风暴在红卫兵大串联中也吹到了这个l小县和太阳公社中学。

  “谁也不许串联,都给我好好念书,黄嘴丫子还没退闹什么革命?你们懂得什么叫革命?你们明白什么是四旧?什么是四新?让你父母脱下工农牌胶鞋,光脚丫子下地干活就算革命啦,工农鞋不许穿,这是什么逻辑?按你这逻辑我看人民牌肥皂还不能用了,你一用不把人民搓成泡沫了吗?铰个长辫子就革命啦,那不成阿q了吗?把辫子铰下来成了假洋鬼子,然后满街去喊我革命啦!我革命啦!结果脑袋革掉了。我是校长,我校师生谁也不许停课闹革命,都给我老实呆在学校里好好上课。”

  农村的孩子还是很听话的,经校长一顿批评和家长一顿臭骂都老实许多,学校很快平稳下来,一直到大人都闹起了革命,县教育局的驱虎豹造反兵团和公社农宣队进驻学校批判旧教学旧文化,郑德信便招来了灭顶之灾。批斗、鞭打、游街、进牛棚、蹲小号,过起了“上绕集中营”的日子。他想不开,仕可杀不可辱,几次欲了此人生。但他想到高堂父母健在,所以又不能轻生。只好强忍各种地狱般的折磨顽强的活着。

  小县城和乡镇公社闹革命不同大都市,大都市的企事业单位闹革命还有个“中央精神”,派信息员常驻北京收集“革命形势动向”,一天几次电话传达,这叫紧跟党中央,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就是动枪动炮的武斗起来也有个革命的好词叫‘文攻武卫’,‘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看,多好听。

  县乡公社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是瞎子开枪没有个准。稳当地方比城里还稳,闹腾地方比城里还凶。造反头头多是二流子地赖,没有政策标准,说游斗谁就游斗谁,说抄谁家就抄谁家。这不,郑德信被无产阶级专政以后,驻校农宣队的一个地痞头头一拍脑门:“走,抄他爹家去。”真是雷厉风行,领两个专政队员直奔郑德信家。

  郑德信的爹娘是一对老实厚道的农民,儿子被专政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孩子在学校真的犯了什么大错误,老两口不敢去打听儿子信息,只是在家里唉声叹气。自从儿子被抓走再也没人到他家里来,这天突然闯进来三个大汉把老两口连踢带推撵到院子里,然后进屋翻箱倒柜乱收乱查,见好东西就拿,没见过世面的郑老太太吓昏了过去,口吐白沫抽动一会便断了气。郑老汉实在忍不住了,从院子里抓起一把镢头猛地向造反派头上砸去,一个造反派顿时脑浆崩裂,紧接着又一个脑盖开花,当他向第三个造反派举起镢头的时候枪响了,他觉得前胸被什么叮了两下,但一点没影响他刨镢头,只听的嘭地一声,开枪的造反派脑袋被刨掉了一多半。

  等人们听到枪声打电话报告县革命委员会的时候,院子里的五具尸体已经说说笑笑地奔酆都城去了。

  对郑校长有情感的乡亲们把郑德信爹娘下葬了。有心人还纪录下来当时现场所见,好等郑校长放出来后向他诉说。

  其实,专政队早就告诉了郑德信,他受了强刺激很快导致精神分裂,歇斯底里反复无常。造反派一看专政他是个负担,也就把他放了出去交给一个被迫还俗的出家人看管,这个老和尚当时也属受管制对象,所以没有推迟,和尚把郑德信领到自己独居在山沟的两间破房里,慢慢调理郑德信,也不知和尚用什么办法,三年后郑德信完全恢复了神志,他口称和尚为师傅,白天他象木塑一样坐在那里不言不语,晚间他刻苦研读经书和听师傅讲解经书。他从来不与外人接触,好像把自己的心灵藏进了一个世间常人看不到摸不到的世界。

  那年他正步入而立之年。

  文化大革命的红色风暴也没有准地乱刮,这个月东南风,下个月就西北风;今年停课闹革命文攻武卫,明年又大联合解放阶级敌人搞“三派都是革命的”。郑德信这个三反分子又成了被刘少奇资产阶级反动路线迫害的人民教师,复课后请他回校去继续当中学校长。县教育局革委会领导来请他的时候,郑德信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味地、超常地仰天大笑,象精神病又发作的样子搞得领导惊惶失措一筹莫展。只得怏怏不快地走了。

  来人散尽,郑德信止住笑声又失声痛哭起来,不轻弹的男儿泪尽情涌泻,湿透了他的前襟。郑德信已经很清楚,“我这样的人民教师在当今社会里的人民是不买帐的,我的执教思想、育人路线与文化革命新思潮是抵触对立的。呜呼!我这种人类灵魂工程师只配进山隐居出家当个和尚。”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观念的形成取决于自身实践的经验,郑德信在三大革命实践中得到的是什么?除了灾难还是灾难,所以他这个理念如此根深蒂固是合乎逻辑、合乎情理的。

  随着国家宗教政策的落实,郑德信决定跟着这位给他吃、给他住、给他治好精神病的被迫还俗的和尚一起进山,回到坐落在山腰的几间破旧的小庙。正统地剃度出家皈依三宝,成了佛门弟子,法号释了空。他师傅圆寂之后,了空便离开了家乡小庙来到千朵莲花山挂搭,因通晓三藏经书被众僧拥戴,成了莲花山楞严寺常驻的衣钵传人方丈主持。他平时除了讲佛经从来不讲其他内容的话语,真正做到了五蕴皆空。结识孙大顺以后,孙大顺常来提问些世俗问题,他这才随缘方便地讲点凡言俗语。他知道,在现实的人世间他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是啊!他这颗不能与“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的凡夫共振的心只能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现在想的可能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了。

  一声声山野鸡在群山中高啼,相互呼应着唱着求偶的山歌;两只松鼠跑到庙堂佛案上偷吃供果。象孙悟空偷蟠桃一样肆无忌弹。松鼠知道,在这里只要佛不管它们,它们就是齐天大圣。佛很慈悲它们,从不说它们一句。尤其是弥勒佛,不但不说还笑着看它们吃。佛陀就是高尚,从来不与芸芸众生斤斤计较。也对,因为佛不食人间烟火。

  唉!苦难的众生呀,饿了就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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