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冬天很冷,阴天更是压抑。
云锦瑟死了的消息传到忠义侯耳朵里的时候,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了。
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侯爷,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二小姐和九殿下的冥婚是皇后允了的,难不成再把大小姐换回去么?”
云管家焦虑得走来走去,面上愁云惨淡。
“换回去?什么叫换回去?”
连氏尖锐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如月嬷嬷。
“你们怎么来了?来破案的吗?”
忠义侯看向连氏,阴沉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只是越是这样,就说明他怒气越盛。
连氏目光闪烁了一下,连忙垂下头,语气有些哀戚,“侯爷,锦绣毕竟是您的嫡长女,又是我所出,所以听到说她,妾身才一下子慌了神。”
“夫人就只关心锦绣吗?锦瑟也是侯府的嫡女!”
忠义侯冷着脸,语气生硬地道。
连氏心底冷笑,脸色却十分哀戚,“侯爷,锦瑟这丫头早上还好端端的,现在人已经没了,可是眼看这吉时就要到了!”
“嗯,那你说怎么办?”
忠义侯扫了一眼阴霾的天色,继而看向连氏。
“皇后娘娘下旨许的是冥婚,锦瑟这一去,大喜的花轿定是不能再抬了,不如……把花轿换成棺材?”
连氏低眉顺眼地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忠义侯的表情,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儿破绽。
“棺材?”
忠义侯眉心跳了跳,不置可否地挑眉道。
“自古冥婚活人出嫁,如今二丫头命苦,还未出嫁便已经去了,自然就只能结阴亲了,既没违抗皇后娘娘的懿旨,也算是全了她一个身份……”
连氏拿起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完全没有眼泪的眼角,不屑地撇了下嘴。
敢对我连家人动手,如今遭报应了吧?
“结阴亲?呵呵!夫人还真是考虑周道呢!”
忠义侯冷笑,心情却半点儿也好不起来,他这些年拼命护住锦瑟的命,如今说没就没了!
这么一来,他二十年的辛苦努力全都功亏一篑付诸东流……
“不、不然呢?”
连氏心里没底地看向忠义侯,连嘴唇都哆嗦起来,“侯爷,您不能糊涂啊,锦绣不能嫁啊!”
忠义侯沉默不语,正厅里一片死寂。
“侯爷……九殿下府的接亲仪仗已经出发了,绕过四座城门,申时就会到侯府门口。”
云管家有些担忧地提醒道,虽然他不太清楚侯爷在纠结什么,可是候夫人说的很在理,不能为了一个九殿下,赔上两个嫡女!
“申时……”
忠义侯狠狠地闭了下眼睛,朝连氏摆摆手,语气瞬间苍老了许多,“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准备吧。”
“是,侯爷放心,妾身定不会让祸事发生在侯府。”
连氏恭敬地行了礼,快步朝后院走去。
-
申时差一刻,忠义侯府门外挂起了白幡。
忠义侯府红白喜事相冲的事儿立刻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主子,云家又有消息了。”
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房梁上落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屏风的一角。
昨儿夜里老二跟丢了主子之后,一直到清晨才见人回来,然而大伙儿还没看清主子的脸,就直接被扔出了这个房间。
“嗯,说说看。”
魔魅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透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一刻钟前忠义侯府挂出了白幡,却不知是谁没了,这会子府里的接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
黑影试探地吸了吸鼻子,以他多年混迹花街柳巷的经验而言,这味道简直就像主子纵欲过度……
只是,可能吗?
自家这位不开窍的万年雏儿,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懂得寻欢作乐了呢?
嗯,想到这儿,黑影自顾自地乐了,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
“不知是谁没了么?”
幽寒的声音蔓延开来,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声,似乎多了几分笑意。
“是,一刻钟之前还不知道是谁,不过现在影卫定然已经知道了,不如我再问。”
黑影再次睨了一眼屏风,疑惑地蹙眉。
主子从今早回来就一直泡在药汤里,这都已经换过十几次了,难不成又受伤了?
“嗯,去问问。”
慵懒至极的声音仿佛多了几分兴趣,屏风后面传来沙沙作响的衣料摩擦声,这是雪纱绫特有的声音。
“不过……主子您是不是受伤了?早上您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脚步虚浮,不过只是一瞬就被您扔出去了……”
黑影纳闷儿地再次吸了几口气,疑惑地朝屏风靠近了半步。
“噌!”
冰棱柱子瞬间蔓延到黑影脚下,划出里外的界限,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滚。”
魔魅的声音荡然无存,只剩下阴冷冰寒之气,瞬间冻结了整个屋子的呼吸。
“呃……”
黑影抱着脚,一点点把靴子从冰柱子上拔出来,后背上已经冷汗淋漓。
因为,再近分毫他这条腿就可以永远地留在冰柱子上当饰物了!
可是主子为何怒了?就因为他一句关心的话?
“嘭!”
紫檀木双面雕花的美人屏风瞬间碎裂开来,只剩下被透明冰棱覆盖的浴桶和黑玉地砖,倒映出一个影子。
黑影不敢再试探,立刻转身“滚”出窗户,直奔忠义侯府。
冰霜覆盖的房间中,一个银白的身影慢慢走向窗边,惊若天人的脸上透着几分可疑的红晕,添了几分人气。
“你又玩儿死了谁呢?让我来猜猜看。”
屋顶上趴着晒雪的几个影子齐齐地抖了一抖,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闭上了眼,他们不知道,他们真的不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有人闻见了那暧昧旖旎的味道,也有人看见了衣裳上的污渍,还有人不小心瞥见了主子脖颈处惨不忍睹的痕迹,只是却没人肯去找死……
啧啧!黑影这回显然是触了主子逆鳞了。
“你们几个很闲么?”
幽寒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出来,惊得屋顶一阵鸡飞狗跳。
接二连三的影子从屋顶消失,生怕最慢的那个被主子抓回去收拾。
圣贤说得果然有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窗边的美人缓缓回过头,转身一跃便上了临街的阁楼,“且让我看看,你这作妖的狐狸要怎么蹦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