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海皱起小鼻子说：「很好笑吗？」

　　「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百里月摇摇头。

　　「对了，小月，你认识圣尊吗？不然你为何叫我拜他为师？他看起来好凶，好吓人啊！」

　　「我不认识，但他对妳将来有帮助。」

　　「我只想现在过得好就行了，有那种师父我可能会因为整天心揪着而短命。」风雪海做着鬼脸。

　　「躲得过的不是命，再说，即便妳能进法华门也未必当得了他的入室弟子。」他心头思绪千转。

　　风雪海倒是不烦恼，不当最好，天大地大，她才不相信哪有不能容下她的地方，也不信瀛洲里有那么多的神仙，她偏偏会拜入炎珏座下。

　　百里月望着她的脸，想这娃儿竟这般倔强，略有所思地对她说：「雪儿，听我说，在下次月圆之时，若妳未来的师父出现了，妳切记一定要马上拜他为师。」

　　「出现了？我不明白你说是什么意思。」她小小的脑袋，完全无法理解百里月的提点。

　　「听我的话，相信我，我是妳的朋友，我不会害妳的。」他说。

　　风雪海稚子单纯无邪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像要看进他内心深处是不是对自己没有一丝欺瞒，是不是真心，而这一瞬间百里月也迷惑了，但想起遥远记忆里中的那人，便觉牺牲苍生又何妨？遑论只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望日

　　越是重要的日子，时间就好像不饶人似地，急急地往前奔，风雪海与其他孩童，在这一日各个都有说不出来的紧张。经过一月的认识，对瀛洲的生活，虽然已经可以适应，但对于将来会过甚么样的日子，进什么样的门派，拜入哪位师尊座下，又是期待又怕受伤害。

　　他们在皓月当空时被带至集英台上，四周人声鼎沸，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当作照明，竟是金光灿烂，炫目迷离，比之白日的瀛洲，夜晚的更显神秘而深不可测，黑夜里能看得见光，始终是因为背后的黑暗更为辽阔。

　　一众孩童站在集英台中心，前方却是一座巨大，以镂金雕刻，珠玉为饰，镜面无实，却是波澜不止，这便是上古神器归心镜了，传说中能观尽六界幽微，度万物本质，使人明心见性，知其由何而来，又将由何而往。

　　风雪海排列与下，只见圣尊如往昔般，双目炯炯，宛若天神，一袭金丝镂边，如火凤凰摄人盘据于上的流沙光华白袍，佐以金玉为冠，黑发如瀑，披于身后，不怒而威，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她的视线不由得被他吸引，再看不见其他。

　　此刻，风雪儿与其他孩子都被叫往前，一个接着一个穿越归心镜而过，一时间晶光灿烂。

　　第一个通过的昊天，他的天灵珠显现出墨绿色，离须弥师姊难掩欢欣之情，走上前来拉起昊天的手走回玄机门众弟子聚集之处，他们热情且温暖，各个过来围着迎接这个新进小师弟。

　　然后有金色的玄心宗，红色的法华门…一时间整个大典会场都骚动热闹起来。

　　直到芷儿从穿心镜一过，她的天灵珠呈现出蓝色的波纹来，大家先是一愣，瞬间东海门下一群门徒，欢声雷动，兴奋得不得了，这可是他们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小师妹啊！一群人鼓掌呼叫，万般宝贝地一起去把芷儿迎回自己师门来。

　　最后，只剩下风雪海了，一向淡漠自持的法华门弟子早知她是自己人，倒也没有什么太过热切的举措，更别说圣尊炎珏在上，他们怕是不敢有一丁点不规矩的动作。

　　风雪海穿过归心镜，原本摇荡生波的镜面，却一时卷起巨大的漩涡，晶光间竟弥漫阵阵黑浪，破镜而出，翻滚蒸腾好不骇人。

　　众仙无不觉得愕然，圣尊炎珏一觉有异，顷刻间落至风雪海前，一召一收间，便把她从穿心镜中拉了出来。

　　当所有人看见风雪海的天灵珠，不禁都倒抽一口凉气，「冥界！怎么可能？」

　　天灵珠上红色波纹与黑色波纹，相缠相绕，似是互相追逐，又像意欲相融，翻滚流转，使人心迷。

　　炎珏瞇起双眼，心知今夜这异相绝非自然，又一时无法查明缘由，他暗中结了一个法印，手一挥便要将那天灵珠的黑墨掩去。

　　「炎珏圣尊，你又何必如此自欺欺人？」一阵化不开浓重沉郁的嗓音，像是从无尽暗夜里飘荡而来。

　　大家抬头张望四周，只见原本皓月当空，星子点点的天空顿时像被罩了一张黑布，然后扭曲抖动，气流扰动间有一人从中显现出来。

　　万千星尘与皎洁明月彷若随着他到来瞬间被释放，映衬他的气若苍穹，吞纳万物，月色光辉一时间都转为幽雅而绵长，星子都随即黯淡，他缓缓由天而降，众仙噤口无声，彷若被他吸去了精魄。

　　风雪海望着眼前的人，身能卷千古洪流，姿可压万众翻腾，由上而下，犹如世间红尘所托，乘所有痴颠爱憎怨而至，无人可逃开，只能甘愿拜伏其下，永世不得超生。

　　他身着逶迤黑纱烟罗软袍，腰系金丝交缠束带，口含朱丹，肤若凝脂，眸若寒潭，无星点光芒，深邃而不能见底，浓沉化不开的黑是他的发，却有迷魅紫色微光，从中穿透而出。

　　无视众仙的惊异与圣尊炎珏压抑的怒火，他直来到风雪海眼前说：「这娃儿有趣！莫非是要入我冥界之门？」

　　他轻启双唇，碎玉之声流泄而出，乱人心智，使人不可自拔。

　　风雪海只觉自己所有思绪已混乱的不堪一击，双腿软麻都要跪了下去。

　　「放肆！我瀛洲事务，无须你来插手！」炎珏威严赫赫地对来人说。

　　只见来人嘴角牵动，似是无限缱卷旖旎的笑意，却是充满危险而轻蔑，「炎珏，别说我从不收徒，自始自终我不屑亦不愿理会你们，但是在我面前，凡事还不容你来做主！」

　　「流墨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炎珏走向前，迎着那人而立。

　　他们之间，气流蒸腾，天地为之消融，然也唯有这两人能在亘古时空里不分轩轾，各据一方。

　　「我说这个徒弟我是要定了，你又能耐我何？」流墨言随手一召，便把风雪海拉至眼前来。

　　为观众仙无不诧异不已，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流墨言此时不管其他人如何看他，对着飘在他前头的风雪海，平缓而无什么情绪地问：「娃儿，妳可要拜我我师？拜入我冥界，成为我冥尊流墨言的门下？」

　　风雪海觉得快被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勾魂摄魄，万死不能超生，整个意志迷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却在这时，忆起小月所言，便诚惶诚恐地说：「是的，我愿拜入冥界之下，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流墨言听她一说，竟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狠狠地也深深地将风雪海卷了进去，就算将来万劫不复，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