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谦与众弟子用了七天,行一轮大化大立之法,破脉斩筋,将风雪海体内的混沌八荒之气,点滴凝聚一起,再运气逐之于外,接着以玄阳真气复原她被摧折的筋脉,然而饶是如此,东方所能做的只是涤净她身体内的血脉,而已入骨的毒却仍是难解。
在这七日间,他耗费真气过剧,整个人都步履不稳,可是他还在想该如何将风雪海救回来。
「师父,您且去休息片刻,由弟子们来照顾风雪海吧。」李飞扬抱拳对东方朔谦说。
东方朔谦心知现下不管他再多做什么,帮助也是不大。他思量等风雪海醒来后,或许改用经年累月的逼毒之法,尚有机会去除她骨内的混沌之气。现在能保住她的性命,已实属万幸。
他再对着昏迷的风雪海,细细按了一次脉后,才在弟子的搀扶下回去自己的寝殿。
没想到夜半之时,风雪海安置的海天阁却有了变化。
在微弱荧光下,风雪海缓缓地睁开双眼,那瞳孔墨黑而冰冷,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勉力坐起身来看着四周,她突然像入魔一般,只想着要找到流墨言,她浑身发抖,发出浓重的喘息声,让在不远处陪着她的芷儿赶紧过来看她。
「雪儿,妳醒来了吗?」芷儿说。
风雪海冷冷地毫不带有感情地看着她,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妳还好吗?」她伸过手来要握住风雪海的手,却被她狠狠推开。
「流墨言呢?他在哪里?叫他来见我。」风雪海说。
接下来不管芷儿跟她说什么话,风雪海就像疯魔了一样,不断重复着要流墨言来见她的话。
先是用说的,再来是用叫的,最后则是不管不顾地吶喊怒吼,终于让东方朔谦也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从他寝殿赶了过来。
他看到她整个人激动不已,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她的意志凌驾于身体,不停地耗损她体内的真气。
他先是点了她穴道让她可以暂时昏睡过去,又要弟子去将冥尊请来。
东方朔谦不知道究竟流墨言与风雪海发生了什么事,也许趁这个机会,他也能好好问问他。
流墨言在一接到消息后,便来到琉光泽璃宫,他一到这里,只是淡漠地看了风雪海一眼,就对东方朔谦问:「找我来所谓何事?」
「小海一直说要见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东方朔谦问。
「只是意外,封印的混沌之气外逸,她不幸被感染到了。」流墨言说得极其轻描淡写。
东方朔谦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说的话,这样凶险的东西,他流墨言会让风雪海去碰才是令人匪夷所思。
查觉到东方的疑惑,流墨言又说:「我要教她封印之法,却没想到一时无法控制。」
「你为何要将这阵法教她,她还是个孩子,学这个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东方朔谦语气冷厉地说。
流墨言只是说:「所以不要让她再到冥殿来了,那里不适合她。让她在你这里,好好静养,只有你能帮她了。」
「她还有师父炎珏,不是只有我可以帮她。」东方有些不以为然地说。
「不要让她回到法华门。」流墨言此时严肃地看着东方朔谦,语气强硬地说:「带她离开这里,不要再回瀛洲,你不是对风雪海有情?趁这个机会,带她有多远走多远,别让炎珏找到她。」
东方朔谦听出他话里有太多无法理解的语病在,他问:「为什么她不能再回瀛洲?炎珏毕竟是她的师父,我若带走她,我如何对瀛洲众人交代。」
流墨言摇头,心想东方朔谦在瀛洲牵连过深,他不可能愿意放弃一切带着风雪海走。
「她对炎珏的情意已经被他发现了,现下她回到法华门只会被炎珏关起来,所以我才想教她阵法,也许可以让她少受责罚。」流墨言说。
东方朔谦不觉得意外,可是那炎珏也太过自欺欺人,他这样罚风雪海难道就代表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风雪海不见容于师门,炎珏也断不可能让她再见你。」流墨言停顿一会儿,又说:「你愿意看她从此被炎珏禁锢,或者永远无法得到她吗?」
东方朔谦瞇着眼睛说:「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知道你流墨言竟会站在我这边?」
「炎珏那人给不了她什么,还会让她受尽折磨,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保她一世平安。」流墨言淡然道。
东方朔谦听他所说,不知为何,总有他是来将风雪海托付给他的错觉。
「既然小海的师父不容她,这瀛洲之内,除了你流墨言还有谁能名正言顺收留她。」东方朔谦说。
「我要离开这里回到冥界,自此不再过问瀛洲事。龙王,如果我是你,我会尽自己所能,让炎珏没有机会再带走她。」流墨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
「我不是没有试过。」东方朔谦颇为不悦地说。
「那时不比今日,现在炎珏知道风雪海对他的有情,再加上之前你求亲未果,流言满天,如今你因为风雪海受重伤之故将她留在东海门救治,若炎珏仍硬来抢,你坚持不给,甚至不惜破坏瀛洲门派间的平衡关系,他就算再想将风雪海带走,也得顾虑自己的身份,跟维持瀛洲的和平,而我相信当时日渐久,他也得认清事实,风雪海的命运不是只掌握在他炎珏手里。」流墨言说。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
「流墨言,为何她醒来一直要见你?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东方朔谦心里有些怀疑。
「她被混沌之气所染,神智不清,最后一个看见的人是我,兴许是这样她才要找我,难道她要找炎珏,你东方朔谦也会去帮她找了来?」流墨言语带讽刺地说。
东方朔谦被他一说,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问:「流墨言,你毕竟照顾了她九年的时间,虽不是师徒,但论情感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视你为父为兄,这次你离开要与瀛洲断绝往来,难道连风雪海也不理会了吗?你就这样不辞而别,我想她肯定会非常伤心。」
「如今混沌八荒之气越来越难以控制,我必须闭关好好思索该如何对付,她再来冥界找我也只是更加危险,这次的事情,几乎无法收拾,不能再有下次,所以从今往后,瀛洲与我流墨言无关,而冥界也跟她风雪海无关。」流墨言漠然地说完后,就走出了海天阁,再没看过风雪海一眼。
东方朔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是没有怀疑过流墨言话中的真实性,可是他一向是那样冷然无情之人,他没有必要为了风雪海说谎话,若是有,他也想不出他有何理由这样做。
当风雪海再度从昏睡中醒来,她的理智已经恢复大半,她看到东方朔谦陪在她的身边。
「东方哥哥,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虚弱地问。
「妳病得很严重,所以在我这里好好待着,我会尽力治好妳。」东方朔谦温柔地说。
「那冥尊呢?他在哪里?」风雪海很是急切地问。
「他回冥界了,他让我照顾妳,说以后不再管瀛洲事务,不会再回来了。」东方朔谦如实跟风雪海说了流墨言所说的话。
没想到,风雪海听了之后,眼神一暗,浑身发抖,胸口浊气一涌,便吐血倒卧于榻。
东方朔谦心惊,连忙运气为她调理。
往后的时间里,她总是在睡梦中不断地流泪,彷佛永不止的河水,溢泄在她苍白的脸庞。
夜深无人之时,她拿起流墨言给她的铜镜,只想再看他一眼,可是在一另一头的流墨言却不愿让她再见到自己,铜镜里甚么也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墨言要抛弃她,他说永远不会离开她的话都是假的吗?
一时间,她对他的思念成狂,深沉的爱意转为无止尽的悲愤与恨意,她的双眼变得暗黑,一心只想要去寻他,亲口听他说为什么不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