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先生，这张单子能否……”服务员拿着意见单在那里左右为难。
鬼知道交上去以后，老板会不会跳脚，要是跳脚了，自己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就算不跳脚，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也肯定要被扣。
店里的绩效奖金是属于大范围的杀伤武器，只要有一个环节被投诉，不管是不是你负责的，店里所有人全部都要扣。
服务员就希望能说服对方，让赵凯改一下。不然原样交上去，不仅要冒着得罪老板的危险，还要挨同事的白眼。
人生的危险真是无处不在啊，自己怎么就来了这桌啊。
“这单子怎么了？你不是说要实话吗？难道只能说假话？”赵凯有些不满，你说要写真话，写了又拿单子说事。
“您误会了，先生，我是说您可以稍微写婉转点吗？”服务员的职业微笑都有些变形了，这都什么人啊，写成这样怎么可能交上去啊，把老板做的菜批得一无是处，训得跟孙子似的。
表妹听见了也好奇地站了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和服务员一样愣住了。
王燕无语的看了一阵后，对着赵凯比了个大拇指，什么都没说就坐下去了。
“是不是我太正直了？”
服务员看着赵凯一本正经的模样好想一脚踢上去，这叫我怎么回答啊。
靠，你们收费的时候怎么不婉转点，赵凯对此很不以为然，既然收这么贵就应该有配得上的质量，而不是糊弄。
服务员正准备再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从她手上抽走了单子：“我看看。”
转头一看，一个身穿厨师服的胖子正在看着单子。
“林老板。”服务员招呼了一声，就让在一边去了，这事处理不了了。
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附近人的注意。
“这家餐厅的老板出来了。”
“他就是一级厨师啊，还真没看出来。”
“看来有好戏看了。”
“人不可貌相啊。”
“厨师难道还真是胖子的大本营？”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最好越闹越大，然后这一个月都有吹牛的资本了。周围几桌的人也暂时都不吃饭了，全都期待着事情的发展。
自己做的菜怎么样，林老板心里一清二楚，单子上的全部写在了点子上，虽然话很难听，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操蛋。但是还真不是胡说。
不过，对方这么年轻，穿的也是地摊货，怎么看也不像是美食家。没钱当个屁的美食家，吃饭都能把你吃垮。
同行？二十多岁能有多高的厨艺？能把单子上所有缺点都挑出来的同行不是没有，但至少也是顶尖的二级厨师，没听说过有二十多岁的二级厨师啊。
虽然，心里面转了几个弯，林老板表情不变，今天的事情必须压下去，这么多人看着的，压不下去对以后的生意打击肯定大。←→本来客户群就瞄准的是附近商圈的商务精英们，让他们回去一宣传，日后的生意就别做了。
“这位客人，你这么捣乱有意思吗？”林老板虽然心中仍然不明白这些缺点是怎么被他挑出来的，但是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捣乱？这个词赵凯还真不爱听。你妹的，明明是你在把哥们当人傻钱多的二货在糊弄，居然还说哥们给你捣乱。我上面写的哪一条写错了的。
“老板这话什么意思？”赵凯斜了一眼，牛脾气上来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这不是存心捣乱吗？俗话说念完经打和尚，你吃完饭骂厨子有意思吗？”林老板语气有点不耐烦。
普通会员在他眼中就是鸡肋，普通客人很可能就是一锤子买卖，毕竟餐厅价格高，高级会员呢，是长期买卖，而普通会员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可能两三个月来一次，也可能一两个月来一次，但是基数比高级会员大，丢又不能丢的。
“不吃完饭怎么知道厨子水平这么差。”感觉到老板话里面那有点高傲的语气，赵凯也有点炸了。
前世当了十年宅男，性格里面一直有点愤青和牛脾气，别看平时在家人面前有点逗比，但真的惹急了，牛脾气上来绝对会顶着干。
“我是参加过考试，得到过认证的一级厨师，水平怎么样不用你来评价。”林老板很不屑，做给你吃就是福气了。不是和原来五星级酒店的厨师长不和，你以为你能随随便便吃到一级厨师的菜。
这边的争吵也吸引着周围更多人的目光。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人捣乱。”
“捣乱好啊，这可是大热闹啊。”
“少乱说，好像是因为意见反馈单的问题。估计遇到挑刺的客人了，两个月前我也遇到一次这种事。”
“一级厨师？连个萝卜丝都切得粗细不均的，你也好意思说是一级厨师，刀工都不过关。”赵凯同样也顶上来了，一级厨师了不起啊，哥们随随便便甩你两条街。从那道唯一没有差评的清炒凤尾，赵凯也大概估计出了对方的水平，没压力。
周围也有办了普通会员卡的客人，听到这话连忙往自己桌子上看。
点了萝卜丝的客人一看，脸色有些变了，先前还不觉得，但是被人一说破，立刻看出问题了。虽说绝大多数人不清楚一级厨师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刀工绝对是一个厨师的基本功，要说一级厨师切丝都粗细不均，绝对是一个笑话。
“这是厨房新来的小工切的，不是我动的手。”感觉到周围不善的目光，林老板连忙说明，同时还挑衅了一下赵凯：“你不会连厨房里的分工都不懂吧。”
言下之意，你连厨房内的事情都没弄清楚，还来评价什么，一边凉快去吧。
刚才通过菜就觉得厨师心态有问题，现在更是肯定了，一级厨师这个标签真的就这么有优越感？
前世就是草根宅男的赵凯，对这种有优越感的人天生就不对付。
对于这种人，赵凯一般是无视的，但是牛脾气上来了，绝对要顶，有机会肯定要踩，还要多踩几脚。
“好吧，萝卜丝是小工切的，这个我们不说。那调料呢？咸鲜辣的比例失调，咸味过重，有生抽有老抽的，你是先用老抽调色，然后再用生抽调味？这是你的独家秘方？”
调个鬼的色啊，老抽放进去就烟了，这种颜色看着能开胃吗？哪个厨师会用老抽调凉菜的色啊。林老板心里苦啊，当时和情人发消息暧昧，心不在焉放成老抽了。
发现问题后，都已经把调料倒出来了，从新放生抽调的味，谁知道就这么霉，遇到舌头这么毒的人，这都能尝出来，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咕噜肉炸得过火，菠萝没处理，酸味过重，西红柿是大棚催熟的产品，就只有炒凤尾还有点一级厨师的样，整桌子菜也就路边饭店的水平，我评价有错吗？”
赵凯牛脾气上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说痛快了再说，直接一指招牌菜“百鸟朝凤”，毒舌再开：“这就是你的招牌菜，酱汁是稀释了的飞鹿牌混合果酱，超市里面卖十二块八一瓶，我天天用它来蘸馒头吃。
街边电烤的鸭子二十五一只，你电烤的鹌鹑一百多一只，所谓的秘制就是涂了点白芷、茴香、紫蔲、大料这种常见的十三香配方。而且你还烤得过火了，本来就没二两油水的鹌鹑被你烤得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至于这只抽象派凤凰，还用说吗，不知道脑洞要开的多大才能把它认出来。
当然，这个比街边饭店强，因为他们一般只卖烤鸭，不卖烤鹌鹑。”
入微化境级别的厨艺就是这么牛掰，只要不是什么少见的或者稀奇古怪的调味品，一般的大路货色，只要一过舌头就能分辨个七七八八，当然，具体比例分析不出来，但有几种材料绝对能分析出来。
王燕在一旁看得两眼发光，老哥，你的毒舌技能又升级了啊，这嘴炮不摆了，简直犀利无比啊。
周围关注事态发展的人，听到后也震惊不已。
“我去！这什么舌头啊，这么厉害。”
“这说的是真的吧？怎么感觉好假啊，真有这么厉害的人？”
“肯定是真的，你看老板都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假的吧，人哪里有那么厉害，这都能用舌头分辨出来。”
“不见得，我听说那些厉害的美食家也能分辨出来。”
“这年轻人是美食家？”
“我说，难道只有我注意到要点了吗？那个年轻人说这就是街边小饭店的水准。”
“我去！你不说还真没注意。”
“我们好像变成了人傻钱多的典型。”
……
林老板简直要吐血了，这特么哪里来的狠人啊，舌头毒，嘴更毒，居然说也就一路边摊水平。
加上周围的议论声传到耳朵里，更加的难受，再不扭转局面，今天面子就准备全丢在这里吧。
林老板决定快刀斩乱麻，态度强硬的道：“客人一定要捣乱的话，请你出去，我们餐厅不欢迎你。”
至于刚才说的那些缺点，就装做不知道。
赵凯不屑地撇了撇嘴：“怎么？道理说不赢就准备耍无赖了？要赶人了。”
周围有人觉得赵凯说的有道理，开始声援了，当然也有嫌事不大的，好不容易碰到了一次热闹，还没过瘾就要结束了，这个坚决不能啊。
“这个态度太霸道了吧。”
“顾客是上帝啊。”
“有什么话都拿出来说啊，道理越辩越明啊。”
“就是！赶人算什么啊，把顾客当什么了。”
林老板快哭了，你们是看痛快了，但你们的痛快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啊。
林老板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感觉好坑啊，当时就不该冲动的出来，让服务员自己去解决多好。
“算了，这事到此为止，我也不想在和你计较下去了。你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然后说这个菜不好吃，那个菜不好吃，这样有意思吗？不好吃，你还吃光了，当人是你，当鬼也是你。不说了，你们走吧。”
别说的你好像很吃亏，很大度似的，大家都是千年老狐狸，谁也别谈什么聊斋了。
不过要说全部吃光了这个问题，赵凯只有很无语的望向王燕。
猪队友说的就是你吧，和猪一样的能吃。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有被老板这几句话说动的。
“不好吃还全部吃光了，太没说服力了吧。”
“就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有能力评价一级厨师做的菜吗？”
林老板听了心中大定，风向总算转变了，一级厨师的身份就是好用。当初请客送礼，弄到考题类型，苦练了一个月的鲁菜没白费，就算是垫底的，也是一级厨师。
王燕瞪了一眼赵凯，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同时也不阴不阳地开口了：“我点的菜，不吃完做什么，留下来让你下一桌继续端上去啊。”
赵凯立马换了点赞的眼神，你是神队友，打得一手好助攻，这话够毒，我喜欢。
这次换林老板郁闷了，这桌都什么人啊，这个女的说话比男的更毒。这是人说的话吗，给客人上剩菜，传出去这餐厅还开不开了？
“菜都吃完了，没证据都是你们随便说，我不想和你们计较，我的厨艺怎么样，自然有美食协会来认证，你们两位就别费心了，一级厨师做的菜真要评价还轮不到你们。请吧。”林老板现在只想把人打发走，今天这叫什么事啊，遇见两个嘴这么毒的。
见到老板还是一副避重就轻，强词夺理，口气中还是那种高高在上，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赵凯还真不服气了，牛脾气上来了，就是顶，纯爷们要有尿性，就是干，今天哥们就要专治不服。
伸手把抽象派的凤凰摆在自己面前：“你们美食协会的门槛真低。这招牌菜是你做的吧。不知道你做的是哪一部分，抽象派的凤凰呢？还是电烤鹌鹑？哦，电烤鹌鹑还烤过火了。该不会你就负责装盘吧？”
林老板真心纠结了，你妹啊，这个叫我怎么回答？
电烤鹌鹑？电烤箱都是全自动的，插电，打开开关，直接把鹌鹑挂上去就完了，剩下的就是盯着时间了。是个人都会做，但你后面点的那句烤过火了是怎么回事？自己一个一级厨师，用个电烤箱都用不好，这个笑话能在美食界传一年。
不能承认。
装盘是什么鬼？小工做菜，大厨装盘？给下属打下手，这个笑话能在美食界传三年。
至于凤凰，只有捏着鼻子认了，总不可能一个招牌菜，自己一点都不沾手吧。不然闹大了弄到消费者协会去，告个消费欺诈，自己更不好受。
“这个又不能怪我，你们又没有提前预定。食材雕花是很费时间的，雕个一两个小时，还没等你上菜，客人就吃饱了。你们直接一来就点这个，我只有加快速度，做得粗糙了点。”林老板找了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食材雕花一般人基本不会接触到，看起来很高大上，很能唬人。
“老板说的对啊，这个太难了。没时间啊。”
“雕得的确丑了点，不过却情有可原啊。”
赵凯也懒得废话了，你妹的，这点破事都耽误了半个多小时了。直接把屁股后面的钥匙串取下，把以前买的盗版瑞士军刀从环上面拿下来，找到水果刀，打开。
看到赵凯摸出刀来，林老板吓了一跳，尼玛，这是要见血啊。
周围的人也兴奋了，几公分长的水果刀吓不了人，但是也能见血伤人啊，热闹越大越好。
“我去！大戏开始了。”
“太刺激了，要见血了，快录像啊。”
“已经在录了，我要发地雷视频网，名字我都想好了。”
“你们说老板会不会去厨房拿菜刀啊。”
……
赵凯对外界的反应充耳不闻，盯着南瓜观察了片刻，接着坚定地出手了。
一道刀光闪过。
如果是武侠小说描述，肯定是那一刀的风情，只残留了一点寒光还在眼中。
可惜这一刀的风情是水果刀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