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女嚼着舌根,恰巧都进了锦衣卫李桐的耳中,微微蹙眉,径直走了过去。
李桐到乾清宫门前,李芳便进去通报了,待李芳再出来,李桐整理了下行头,走了进去。
隆庆帝正襟危坐于案桌前。
“皇上。”李桐双手作揖,隆庆帝摆了摆手,切将手上的文件放下,从案桌前走了下来,“朕宫内女子,你可识得?”
李桐起身,摇了摇头,“不识,却知晓她是何冤。”
“嗯?”隆庆帝眯起凤眼。
“此女乃汤克宽将军之女。”
“汤克宽?”
李桐上前走两步,“陛下,可还记得多年前的克宽大案?”
隆庆帝微微的凝眉,且不露声色,颔首道:“嗯,你先下去吧。”
李桐撇了一眼屏风的方向,道:“臣告退。”
李桐走出门,便碰上了太医院的御医,“方太医。”
“奥,李大人。”方太医拱手行李。
看方太医欲进去,却是快声问道,“方太医。”
“李大人,有何事?”
“里屋女子……”
“无碍,流血过多,需要养几日罢了,怎么李大人也认识这女子?”
李桐笑笑,“我守闻登鼓数年,第一次见人击鼓,是以也想关心下此人状况。”
“李大人有心了。”
再次拱手告别。
而方太医进屋后,便是径自走到了床前,“陛下大可放心,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多养几日,微臣再施以针灸,一刻便可醒过来了。”
“如此甚好。”
待太医下针,那清丽的面容之上微微懂了睫羽,隆庆帝大喜,立即站到了菡菱身前,“可是醒过来了?”
“陛下,是醒过来了,都是托陛下的福。”
“这里是……”菡菱醒来,打量了下四周,脑袋还是昏沉沉,但稍稍回想起来,想来者面前站着的男子,应是皇上,心中大惊,便是要起身,“皇上万岁。”
却教隆庆帝拦住,“你身子还没好,先休息,无需行礼。”
“我……”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击响离开闻登鼓,朕自然会为你做主,但在此之前,你先好好休息,待身体恢复了,一切再与我详说。”
站在面前明黄加身的男子,话语情切温柔,帝王的威严此刻不见,眼眸之中,竟是感受到了十分的关切。
再待太医端进来一碗药,隆庆帝就此接住,送到了菡菱面前,“来,朕喂你。”
菡菱一怔,惊诧回绝,面前站着的可是天子。
“无碍。”声音细腻动听,就是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吹,再感温度适宜,才送到了菡菱口中。
那味道苦涩,由不得让菡菱拧起了秀眉。
“良药苦口利于病,忍耐些。”隆庆帝说道,仍旧将那勺子之中的苦药送向菡菱的口中,“因为匆忙,没有准备蜜饯,下次朕让御膳房多备一点。”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告谢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不出来,唯有点点头,眼泪却是没能忍住的掉了下来,掉到了这勺里与碗里。
“怎么哭了。”
菡菱摇头,连忙将眼角的泪抹去。
“药太苦了?”轻声询问,随即隆庆帝伸手,将菡菱眼角的泪痕拭去。
菡菱摇头,声音哽咽的说不上来一句话。
她毕竟只是个女子,经过那样的磨难之后,内心的喜悦是有,苦楚却也是有的,此刻伴君侧,是以她想要的平冤,终于可以找人做主了。
宫中半月,转眼即逝。
“你先如今身子好了许多,是该外面走走,免得屋里闷坏了。”隆庆帝嘱咐道。
菡菱欠身,“民女也正有此意,想随宫女出去走走。”
隆庆帝颔首,“就领着你去御花园走走,朕还有奏折要审批,就不陪你了。”
菡菱遂随宫女离开,只是还未走出宫,便是听到那屋外一声娇嗔道,“皇上。”
声音甜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后才看到了那门口站着雍容华贵的女子,体态丰腴,身侧太监扶着,纤纤步伐,一颦一笑,美不胜收。
这人……应该是妃子,具体来说,应该为宠妃吧!
来人正是皇贵妃,朝堂镇远大将军之女,冠宠后宫多年,美貌无人比拟。
菡菱打量着,便是向来人微微福了一身。
皇贵妃却是自傲的很,斜着眼睛撇了一眼菡菱,径直走向了隆庆帝,“这个可就是皇上陪伴了多日的女子,长得可真是漂亮,臣妾可是吃醋了。”
隆庆帝勾唇深意一笑。
遂媚笑道:“皇上,好久都没去臣妾那儿了,这是有了新欢就没了旧人嘛。”
隆庆帝,“你这醋劲儿还真不小。”
“那不都是皇上您给惯得。”那对话之中多带宠溺。
菡菱知晓自己不该多留,即可便答:“民女告退。”
见隆庆帝点头,菡菱才随了宫女出去,出门后,菡菱一句话未说,倒是身边的宫女道:“姑娘,刚才那个是皇贵妃,一向骄横惯了,您别介意,皇上还是对您好的。”
菡菱一怔,只呐呐的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里面,似是有些……别的味道。
而乾清宫内……
皇贵妃:“臣妾给皇上带来了银耳汤,这天气喝点儿这个是最好的。”
说着,向皇上盛了一碗。
“知晓你最贴心,整天想着心思送朕这里来。”
“那可不是,臣妾的心,不都是悬在了皇上身上嘛,臣妾此次来,可不光是送碗银耳汤,可还想向皇上说道说道这后宫的事儿呢。”皇贵妃撅起了那唇。
“什么事儿,还劳烦你亲自跑过来。”隆庆帝不以为意道。
皇贵妃则是模样带着些委屈:“皇上,可不就是后宫的宫女太监还有个把没事儿的嫔妃么。”
“这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应该比朕清楚,别因为旁人的两句话,就跑朕这来诉苦。”
皇贵妃却是越发觉得委屈了,继而道:“这人家说什么,可不是也要看说的是什么了,这话语的内容可不就是有关皇上。”
“噢,说什么了?”
皇贵妃这一刻便是掏出了帕子,抹了泪来,“可不就是说把人家黄花闺女藏自己寝殿内……”
皇贵妃说罢,隆庆帝面色一僵,手上的银耳也直直的放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觉得不合规矩吗,臣妾知道这话皇上听了,自然是不高兴,但臣妾也不能不说,毕竟那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背负冤事,一直宿在皇上这儿可不像话呀。”
隆庆帝手中的银耳已经放到了案桌上,鼻翼之间长吁了一气,缓了半刻才道:“那皇贵妃觉得该如何办?”
“臣妾自当时要为皇上和那女子着想,便是允了那女子的念想,派遣前朝大臣去查看,毕竟是冤屈,也怕官员不能严查,故而臣妾想来,不如就让那女子随了大臣一同查明真相,若真是冤屈,就平冤,再予以那女子补偿。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也并不算的上是皇上的过错,如此一来,便是全美了。”
皇贵妃一番话,说的得体,细细探究来,没有丝毫漏洞。
隆庆帝细细品来,竟是没有可以反驳的。
但如此做,便是将菡菱送出去了,也便没有留下她的理由,隆庆帝不由得蹙起眉间。
“皇后娘娘到。”一声尖锐的通报,门口锦衣华服的皇后娘娘便是也出现了,鸭蛋秀脸,俊眼秀眉,黑发高竖,虽不及那皇贵妃的婀娜多姿,却也是风情万种,绝色美人一枚。
“参见皇上。”皇后欠身行礼,面容带笑。
隆庆帝:“不用行礼了,皇后来又是所为何事?”
“臣妾这不是知晓皇上这儿有个天仙似的美人还病着吗,特意给人送来了凝香露,修复肌肤用的,姑娘家可千万不能落了疤痕。”皇后笑着,便是将药物呈上。
皇上却是没能笑的出来,只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再撇了一眼站在皇上边上的皇贵妃,笑迎,“皇贵妃也在这呢?”
“臣妾给皇上送来点银耳。”皇贵妃笑哼一声,那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性子,皇后也是知晓,越过皇贵妃,又向隆庆帝道:“方才,臣妾在御花园碰到了菡菱姑娘,这姑娘臣妾是越发的喜欢,这也就怪不得皇上会将人留宿在寝殿半月之久了,呵呵……”
隆庆帝应和一笑,又问:“皇后来了也正好,刚才皇贵妃也正与朕商讨此事,皇贵妃是想让菡菱随查案的大臣一行,皇后怎么看呢?”
话题直接丢给了皇后,皇后娇媚的容颜一僵,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在皇上的寝殿住着不和礼数,难道随办案的大臣一同查案就合礼数了吗?”
一句反问,驳了皇贵妃的之前的滴水不漏。
皇贵妃嘴角微微扯动,睥睨着眼睛看向皇后,“臣妾是担心大臣办案不利,又冤枉了菡菱父亲,若是大案并没有冤情,那便是菡菱私闯皇宫,扰乱了法纪,还耽误朝廷的忠臣为国效力的时间,何不让那菡菱随行,到底该如何查,恐怕没有人会比她还清楚了。”
皇上眉眼下沉,悉数叫皇后看在了眼里。
“连办案都需要一个女子陪同,其实不是让人嗤笑我们大明无能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