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女情 Chapter 9 天涯同路人
作者:云外青鸟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之后郑明春的生活如常,大学毕业后,她无法再继续经营位于校园内部的咖啡店,加之她一直想要的是一家真正的饭店,因此她将小店盘了出去,只身去社会闯荡。她梦想中的饭店不是道边的小面馆,她想要的是一家酒店,她曾仔细计算过需要的费用,以她所想的规模,在那个时候至少要一百万的起始资金,这还是在可以顺利地低价租到好地段的店面和免费办得各种手续的前提下的非常保守的估计。一百万,这个数字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甚至是九牛一毛,然而对于另一些社会底层的人们,尤其是像郑明春父母这样的人,可能是他们一辈子打拼才能勉强接近甚至于不能接近的数字。郑明春大学期间赚了几万块,能掌握的资金连零头都不到,这成为了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虽说郑明春一直烦恼着资金的事,但这并未阻碍她求职的进度,在她看来,开饭店固然是第一位重要的,可自己在没有能力撑起自己的梦想之前,必须充实自己,不能让自己闲暇下来,哪怕挣一分钱也好,也要让时间过得有价值,这就是她刚毕业时的初始状态。

  对于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求职过程中都在丰满的理想和骨感的现实双重冲击下被折磨得痛苦不堪,郑明春也是一样,她听很多人说用人单位招聘时大多不注重学历,他们更看重的是这个学生的社会阅历和工作经验,但她经过长时间的实际体验,悲哀地发现现实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人说的固然有道理但那道理是适用于面试的时候,而大多数情况下,学历漂亮与否却决定着这个人有无面试的资格。总之,她求职的过程很坎坷,而就在这期间的某一天,一个偶然出现的机会跳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个礼拜天,郑明春给四处奔波求职的自己放了一天假,就在这一天,她偶然地路过了影视城的门口,然后又稀里糊涂地抱着玩乐的心态做了半天的群众演员,当天她拿到的工资非常少,少到不如父母给小孩子一天的零花钱,可这次演戏却开启了她的演员生涯,也成为了她隔绝了同学亲朋,独自生活了空白的三年的起始。

  那次拍戏后,闲来无事时郑明春便会去影视城当群众演员,她并非为了钱,因为她发现了无论镜头是否聚焦在自己身上,镜头下的自己总能快速且完美地融进角色,演戏成了她业余休闲的一种方式,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

  出现的人叫王启善,是“臻美”品牌家具集团的人事部主任,按理说家具集团和演员之间的联系无非是拍广告做代言之类的,这些本是和郑明春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和他一同出现的另一个人却把郑明春完全卷进了麻烦事中。

  原来王启善并非是为了公事来的,他的目的甚至是放不到台面上的,他是来找演员的——找一个无名的三流演员,一个能配合某人演一出戏的演员,那个“某人”便是和他一同前来的人,那个郑明春都快要忘记的人——佟乾!

  简单地说,佟乾是来找一名演员来暂时扮演他的妻子。

  佟乾家境条件好是很容易就看出来的,可出乎郑明春的意料,他竟是品牌家具“臻美”创世人之一的佟建军的儿子!两年前,佟建军被查出身患重病,大夫说他活不过两年,于是他便催促儿子安定下来找个女友结婚,也正是那时,佟乾出现在郑明春的小店里,一直沉默而恍惚,后来突兀地向她表白,后来他离开后也谈了几个女友,现在的他和其中一个的感情还非常好,可是不久前,佟建军的病情加重,他要儿子必须赶在自己死去之前尽快结婚,并以儿子能否继承自己的股权为条件把这一条提前写进了遗嘱,不过,结婚的对象有一个条件——必须门当户对!

  郑明春听着佟乾的话,感觉想大二的时候一样,他所说的都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般不真实,她可能完全不能理解他的世界,但她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现任女友,也就是苏茵,只是一个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不能满足他家庭的要求,而如果他不能找到一个足矣帮他在一段时间内暗度陈仓取得家人认可的话,那么他将损失的不仅是亲情,还有是她无法想象的财富。

  这件事听起来很简单,但也很有风险,不只是对郑明春,对佟乾的风险更大,因为那年婚姻法没有改革,在结婚证面前一切婚前协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如果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那么结婚后如果对方拒绝离婚或要求分割一半财产的话可是后患无穷的。那么佟乾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演这场戏应该更好,但困难不止是很难找到一个家境好却甘愿和他演戏的人,更大的阻挠是来自于苏茵的,那个女人似乎太怕失去,她可以容许一个三流演员,但不能接受一个富家小姐。而这天,当跟在王启善后面的佟乾看到郑明春时,他就知道终于找到了人选。

  佟乾和郑明春互相了解对方的性格,因为了解,所以信任,郑明春原本有所顾虑,可当佟乾开出酬劳时,她不得不说她心动了,果然,对于她这样家庭一辈子也难以接近的金额对于某些人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这一天后,郑明春再也没有去过人才市场,也没有去过影视城,两人之间的合作就此展开。他们两个,还有佟乾暗中的女友苏茵和给佟乾办事的王启善,四个人一起密谋了一段时间,并且在苏茵的要求下,郑明春和佟乾签署了一份协议,明明确确地写明了报酬和以后不许纠缠的条件,那一天的郑明春表现得非常贪婪,她要求自己不仅要得到协议内的金额,还包括佟家付给苏茵的分手费,她并非真的贪得无厌,她只是聪明,她知道在一定程度内,自己在台面上要的越多越会让人感觉自己没有多少背后的企图,越能让佟乾和苏茵安心。

  后来的事超乎郑明春的想象,她从没料到自己竟能表演得那么游刃有余,穷苦出身的她竟然能完全融进富人的生活里,她就感觉自己在那段时间里面对的一直是一个无形的镜头,假面下的自己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端倪,以佟乾在海外的同学的家庭为蓝本伪造的家世也在那个同学的帮助下没有任何穿帮。很顺利地,她和佟乾很快领了结婚证,没有通知任何亲朋的情况下举办了婚礼,佟乾也顺利里拿到了股权,没多久佟建军离世,之后两个按协议来是应该和平离婚,佟乾和苏茵结为伉俪,共同经营臻美,郑明春则拿着资金开自己的饭店,接着等命中的另一半的出现,两人各自不再干扰对方的生活,是的,按计划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最初时,所有人都在担心的变数还是出现了,一个人,如戏剧般陷入了虚假的婚姻中,这个人不是郑明春,而是佟乾!

  当佟乾拒绝离婚时,郑明春才知道他在结婚不久就单方面和苏茵分手了,那时她才发现他的另一面,传统的纨绔子弟的一面,任性,无赖,像个孩子,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逃离这个自己编织的牢笼,她对佟乾是有好感的,但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婚姻,不是欺骗的婚姻,她幻想的不是多么浪漫多么温馨,哪怕身边的这个人有那么一次,当她是郑明春而不是一名演员的身份,向她简简单单地求婚,就算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只有一句空洞的话,她也许都会考虑这个男人,然而这些都没有,她只是在骗别人,没料到自己也被骗了,她一时间竟有种要发疯的感觉,这样的结果即使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她也觉得悲哀无比!

  于是她逃跑了,开着佟乾的蓝色保时捷,也就是现在她还开着的那一辆逃跑了,其实准确说不该叫逃跑,而是逃离。当时的她还是佟夫人,诉讼离婚,拿出不被认可的法律协议,或者采用其他的办法可能会对佟乾产生很大的影响,她觉得佟乾是个无赖,是个骗子,但也还念及一分感情,不愿给他带来太多麻烦,她想的不是搅乱别人的生活,只是逃离他而已,虽然逃开并不那么容易。最后,出乎她意料,帮了她的竟是王启善,这个人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有时候是佟乾的左右手,有时候又似乎什么都瞒着佟乾,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当时的她不想再留着佟乾身边。

  王启善为她介绍了很多片场的工作,当然也包括些类似的没有镜头的表演,比如扮演某个商业代表稳住客户,比如装成谁的小三气走谁的原配,比如捏造悲惨的身世配合某位公众人物炒作慈善来赚取观众的眼泪……那些戏她本可以拒绝的,王启善也不会逼迫她,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那段时间,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开始讨厌演戏了,可她偏偏表演得没人能看出虚假,她渐渐地能准确通过人的小动作判断这个人的性格,通过说话方式推理他人的思考模式,通过说话时的举止状态辨别真心或谎言,她从没想到,大学期间阅读的那么多有关心理学的书籍经会拓展应用在这种地方。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报应来了。

  她被绑架了。

  回忆绑架的事或许对她太过于残忍,关于这段令她绝望的时间她没有过多描述,只知道结果,她被救了,佟乾和警察一同出现的,她想到了很多恨她的人,最后,苏茵这个名字闪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次绑架案的调查结果中没有任何有关苏茵的记录,郑明春怀疑是否是佟乾念及旧情和一些其他的原因帮苏茵隐去了存在,事后这一点也得到了佟乾的默认,这可真让人无比悲哀,她只记得当时甩了佟乾一个耳光,之后和佟乾的离婚办理得很顺利,佟乾执意将那辆保时捷和一笔钱送给了她作为补偿。同时,也安排了王启善的哥哥王启良,一个大他弟弟二十岁又和他弟弟完全不同的人,给了她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名义上是臻美的家具设计师,但不用她来公司上班,只要每个月形式地提交一些可能永远也不会投产的设计作品。这一切郑明春都没有拒绝,那时的佟乾也不会容许她拒绝的。

  之后郑明春就消失于佟乾的世界中,她没有立即开饭店,也许是不想用他给的钱来实现梦想吧,她开始在全国旅行,之后又周游世界,一个人四处行走,像一朵云,随着风自由来去,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同时她的生活习惯也有所改变了,没有必要的事时她也习惯了慵懒,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次她偶然碰见了苏茵,那时的苏茵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女商人,可她仍对郑明春怀有恨意,那天她甚至唆使她公司的保安找了郑明春的麻烦!

  在以后就没什么值得说的事了,从国外回来,落脚在酒店,影视城故地重游,在酒吧遇见周贺。

  郑明春讲着故事,有的地方非常详细,比如和佟乾的第一次谈话,她甚至说出了他们聊的是什么话题,有的地方又一语带过,比如有关她演戏的地方和佟乾包庇苏茵的地方。她说着,言语即怀念又悲伤。

  周贺听得了神,烧烤架上的肉串已经焦黑,嘴边的肉串也已经凉透,他从始至终望着郑明春,此刻他眼中的她像是整个人都裹着一层轻纱,让人看不透却又十分怜惜。

  “怎么样,你能想到吗?我也是个骗子啊!”郑明春自说自话,“呵呵,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是一样的啊!”

  她说着,又摇摇头否认自己,“不,从女人的角度上看,我比你更恶劣更无耻才对,我欺骗的是别人的感情啊!”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周贺回过神来,思忖半晌,他突然感觉话题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沉重,“这是你的秘密吧,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想大概是人更容易和陌生人倾诉真心吧,而有些事,也只能和骗子分享吧?何况,你知道我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吗?”回想一下,郑明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无意间竟说了这么多,这些压在她心里那么久,从不曾和任何人提前,而这个夜晚,面对一个根本就不值得信任的人,自己竟将全部的戒备放下了,而说出这些后,她忽然感觉心口中轻松了许多。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是个骗子。”周贺坦言,“你只是个可怜人而已,你说你扮成小三扮成小四的,难道你认为没有你的话那些人的婚姻就能挽回吗?难道没有你的话,佟乾和苏茵就会一直在一起吗?我记得和你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有谁不是演员呢?你只是太入戏了,想太多了,把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已。”

  “呵,你每次骗完人都会这么想吧?”

  “不一样,我和你不同,我不认为欺骗是一种罪恶。”

  他的话让郑明春讶然一惊,紧接着他道出了自己的歪理。

  “欺骗是一种艺术!”

  “艺术?可笑!你就是这么玷污艺术的?”

  周贺不理她,继续自圆其说,“你看过《楚门的世界》吧?我有时候就在想,我们或许一直都活在某个巨大的谎言之中,只是我们浑然未觉。”他说着,道出了自己的理论,“我骗的都是些商人或官员,你认为我为什么一直没被抓呢?我利用的也是他们的谎言,每个人都有谎言,在谎言的夹缝中,不被任何人发觉地完美地欺骗,那便是我的艺术!”

  郑明春冷笑,“你想说你是个义贼吗?哼,真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但你认为没有我这种人的存在这个世界就真实了么?”

  郑明春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反驳,只是缓缓道出了事实,“的确,你说的对,我和你果然是不同的。”

  “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是相同的。”他说。

  一瞬间,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他们拿着酒瓶和肉串,伏在天桥的栏杆上,看下面被街灯照的明亮的街道上那串流不息的车辆,所有人都在忙碌地追逐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吧。

  “郑烟,难道你没想过就那样和那个佟乾在一起不也挺好的吗?”周贺从男性骗子的角度上看,她得知自己被骗婚后的反应未免有些太过激了,其实她的选择很多,于是他换一种问法问了出来。

  “正常人都会那么想吧,是啊,他家境好,仪表堂堂,而且,我能看出来,他也是有些喜欢我的,可是……”郑明春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她又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几秒后,她只是静静吐出一句话,“你不会明白的。”

  “算啦算啦,别想了。”周贺把烤焦了的肉串扔掉,把一些新鲜的肉换到烧烤架上,“你说出来后心里也痛快多了吧,估计你胃里也空多了,夜色这么美,多吃点肉吧!”

  “我都跟你说这么多了,你不也应该拿出点诚意,交换一下秘密?”

  “会说出来的还能叫秘密吗?”他笑道,“你是自己说的,我可没强迫你!”他眼睛弯了下去,他和郑明春不同,无论何时,他都不会把自己的故事对别人说的,不仅仅因为他是个骗子。但当郑明春问他时,他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闪过了好多画面,垃圾堆、孤儿院、少管所……他的身世不比任何一个人好,他所经历的也不必任何一个人轻松,他从小就有艺术天赋,绘画、雕刻,很多东西他都是无师自通的,他童年的玩具和用品有多少都是他从废品中捡来然后自己拼凑制作的,可他从没上过学,那些艺术天分也从没有机会深造,他捏造学历,伪造身份,他从小到大那么多的渴望他都唯有通过谎言来实现,这样的他又怎会卸下假面,将那样渺小可怜又可悲的自己曝露于人前呢?

  “哼,真后悔告诉了你那么多秘密!”

  “嘿嘿,我都不介意当你的情感垃圾桶,你还闹脾气?”周贺举起酒瓶,“总之,为了你平安脱险,干杯!”

  “干!”郑明春豪爽地和他酒瓶相碰,饮尽了瓶中剩余的啤酒。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叫苏茵的女人还真是可怕啊!”周贺感慨。

  “无聊而偏执的人,她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郑明春晃动着手中空荡的酒瓶。

  “要是多见到几个你的小命恐怕都不保了吧!”周贺说,“我猜想她大概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全部寄托于佟乾大少爷身上了吧,你怕是粉碎了她毕生的梦想了!”

  郑明春苦笑,他说的恐怕是事实。

  “我都有点想会会这个女人了。”周贺说,话语明显是递给郑明春的。

  “我劝你可别多事。”

  “难道被她整这么惨你都没想过稍稍报复一下?”

  “对于疯子,我只想躲远远的。”郑明春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却是十分躁动,说没想过报复是不可能的,可理性告诉她,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很不值得,躲得远远的才是上上之策。

  “我不这样想,我认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对付一个疯子,应该把她送到疯人院,而不是望‘疯’而逃。”说着,周贺又启开了几瓶啤酒。

  “没必要,她不可能报复我一辈子。”是的,没人会有那么多时间和心思报复别人的,是的,即便是苏茵,几年后也不会再有那种心思的,是的……可是,这两年间她难道不是一直在报复吗?

  “喂,周贺你可别多管闲事!”郑明春忽然想到什么,认真地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可不是佟乾,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吧?”

  “你难道……”

  “放心。”周贺腾出一只手来,像是安抚小孩子一样,拍在她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是个骗子,不会做多余的事的。”他说了和那天一样的话。

  “可你不还是做了多余的事么……”郑明春低声说,她看向有些发愣的周贺,用不大的声音解释说,“我是指你救了我。”

  “哦,这样啊,那你也没送我些福利?”他又开始说起了荤话,这也正是郑明春认识中的周贺。

  “别想了,我不可能跟你上床!”郑明春也不避讳,干脆回绝他捎来的暧昧。

  “你在说什么呢?”周贺笑,“你眼中的我是会为了原始冲动而行动的蠢货?有为了救你而搭上的二十万我可是能买到各种货色的啊!”他背靠着栏杆,侧视着她,提着酒瓶,带着笑意。

  “不过既然你都说到这了,我还真想问问,你演别人老婆时包不包括性服务啊?”

  “滚蛋!”郑明春怒嗔,用手中的酒瓶轻砸了一下他歪凑过来的脑袋,“我告诉你我是演员可不是妓女!”

  “别生气,我开玩笑的。”周贺大笑着。

  “果然你脑袋里竟是些龌龊低俗的事!”郑明春从他手中抢过来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爱你,你做我的女朋友吧!”他不假思考,笑意盈盈。

  “噗!”郑明春差点把酒喷出来,她用手抹着嘴角,瞥一眼这个寸都没得就进尺的男人,“不可能。”她也没有思考,“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我没说要和你结婚啊。”周贺一愣,同时他话一脱口,郑明春也是一愣。

  是啊,怎么突然想到结婚了呢?郑明春回想一下,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真是非常可笑。

  周贺接着解释说,“我想要的仅仅是一个陪伴而已,在生命的每一段旅程中都需要一个能陪伴自己前行一段路程的人吧,就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祈求有同样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相互慰藉而已,对于像我这样一直孤独地活在谎言中的人,郑烟,你或许就是我的天涯同路人吧!”

  “对了,我……”郑明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想告诉他自己其实不叫“郑烟”,但是当话语马上就要冲破唇齿之时,她又突然止住了。是的,周贺说的没错,他们两人虽然不同,但是却同病相怜,她私下里也是希望的,希望能有一个能理解她的人和她相互慰藉。“哼,说的这么矫形,不就是空虚寂寞吗?”她整理了一下语言,“和你交往绝对不可能,不过,互相陪伴的话,我也需要。”

  “哈哈,那太好了!”周贺左手揽过来她的肩膀,“你放心,以后无论什么事我绝对不会骗你!”

  “你一直没发现你说谎时右手会攥紧拳头吗?”

  郑明春轻蔑的眼神扫过周贺的视线,他突然一愣,右手僵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瞟向了那只手。

  那右手并没有攥拳头,原本在那只手中的酒瓶刚刚被郑明春抢走了,现在它只是很自然地很放松地垂在那里而已,然而,他下意识的动作却说明了一切。没错,郑明春的眼神和话语都是诈他一下而已。

  “你看,这句不就是谎话吗?”看着他突然紧张的表情,郑明春很想笑,“但是我愿意相信。”她说,“我才不像是某些小女生一样要什么承诺,你可以骗我,从头至尾都是谎言也好,我也未必会和你说真话,只是,千万别像刚才一样被我发现,这也是你想贯彻的艺术是吧!”她学着刚才他的样子,微笑着从地上拿起一瓶酒塞到他有些无所适从的右手上,然后用自己的瓶子和它碰了一下。

  “好的,你这么说我轻松多了。”周贺舒了一口气,暗自感叹,不留神又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两人聊着,喝着酒,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很晚了,街灯的亮度也变暗了,街上也已经没有多少车辆了,此刻,站在无人的天桥上,迎着午夜的清风,向远处眺望,郑明春突然感觉这个城市是那么的空旷。

  “别忘了,你的车子和包都在我那里,有时间你取走吧。”周贺说。

  “你买下来花了多少钱啊?”

  “十万,他们真是不识货啊,还以为捡了便宜呢!”

  “就算他们识货的话你也有办法买下来吧?”

  “当然了,不过相比他们,我可是知道那辆车的价值,你打算花多少钱把它赎回去呢?”周贺笑问。

  “你要多少?”

  “呃,我想想……你那辆车原价可是一百……”

  郑明春微笑着,也不回应他。

  “算好了,一百五十元。”

  “什……什么?”郑明春还以为他玩笑式地会敲诈自己一番。

  “一百五十元,一分可都不能少。”他重复着。

  “呵呵,你真的会向我要钱啊。”郑明春拿出手袋。

  “骗子也是要生存的。”

  “不找了,其他的是小费。”郑明春摸出几张红色钞票,潇洒地塞到他的手里。

  “这才有些富家小姐的风采啊!”周贺笑道,“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现在我可是一身的烧烤味了。”郑明春说,突然她发现周围的地面到处都是垃圾,不禁笑道,“看来明天早上我们肯定要被环卫骂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不是好人。”周贺收拾着烧烤架,一边说,“最近你最好不要晚上去酒吧了。”

  “为什么不去,你不是会陪我吗?”星光洒在天桥上,郑明春望着周贺的侧脸,一时间气氛很温暖。

  “好,随叫随到。”周贺手上的动作也只是停下了一秒而已。

  “周贺。”郑明春叫住他,迎着他停下来身子后望向她的目光,她看向的是比他眸子更深的地方。

  “我好像真的喝多了,我能像一个蠢女人一样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真的爱我吗?”

  “爱呀。”他不假思考,紧接着他也郑重地,像是挽着新娘的新郎一般回问道,“你呢?你爱我吗?”

  “不爱。”她同样不假思考。

  半秒后,“噗”的一声,两人都笑了出来,好像是谁讲了一个什么笑话一样。

  我们之间是谁在说着谎呢?郑明春一边笑着,心中一边想着,也许都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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