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鎏相心底一暖,摇头,“我没事。”
而后视线一瞥,望向洞口深处,“进去看看吧。”
两个人没有想到,进入洞口深处,入目的竟然是如此悚人骇骨的一幕!
“王爷,相爷……王爷,相爷”
锦曳不知何时与公孙思汇合到一起,远远呼唤而来,在看到眼前这堆叠入山的尸体后,都眸光一窒!
好几个士兵都忍不住当场吐了。
公孙思脸色青白交错,像是怒极,又像是悲怆过度,砰的一声朝那一大堆已经分不出数目的皮包骨尸山重重一跪,脆生生叩了三个响头。
“公孙思无能,愧对越城百姓啊!”
卿鎏相觉得自己的心真是被锻炼的够硬的,看到这么大的悲剧场面,毕竟也曾是鲜活的生命,如今了无生气摆在自己面前,除了惊讶,竟然没有半点别的感想。
就连她经常说是铁石心肠的锦曳都不忍撇开了头,她是何时做到了如此镇定不变呢?
池君夜眼底一动,将她脸上的自嘲尽数收入眼底,伸过去停在她背后的手终究是停在了半空中。
发现这一堆尸体,也算是悲喜掺半。喜的是这越城人口失踪案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是个不错的开始。悲的是,一下子看见这么多堆叠的尸首,还是死状如此残酷,这让越城的百姓都无比心寒。
凶手是得多么丧尽天良才能做出这等祸害人间的恶毒之事?!
一时间,越城人心惶惶,原本紧张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两日过去,脖间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卿鎏相坐在铜镜前,朵朵杨花扶风而入,落在她伸在半空的手上。
白色花瓣衬着手背上那几条浅淡的痕迹,像极了命脉相接的生命线。
铜镜里原本是一片白皙粉嫩的脖颈,只是,如今,这上面却有了几条深痕。好在,她原本就是扮的男子,一向高领束脖,大可不必担忧这上面会留下些什么。
卿鎏相怔怔地看着手上那白杨花,又像是透过白杨花望着虚无之境,弹指间,花色款落。
“公子,又有新发现了!”锦曳慌慌忙忙走进来,在她背后说道。
她不慌不忙起身,青丝随风散落在空中,“哦?什么新发现?”
“公孙大人这几日派人严加把手各个洞口,今日破晓时分终于发现了一个可疑人物!”
“是吗?”卿鎏相心底一喜,边走边说道,“走,去看看!”
街道两旁难得聚满了人群,卿鎏相举目眺望。
日影斜晖,公孙思骑马在前,身后疑是用囚笼装着一个黑影。
等到人走近后,卿鎏相才看清了那黑影的身份。
锦曳已经先出声叫了出来,“公子,你看!这不是那天您救下来的那个人吗?!”
卿鎏相定了定神,几乎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皮肉之间,似乎能清晰感受到那残留的落痕。
“他不是那**冲出来的黑影吗?竟然是个人。”池君夜的不知何时出现,声音不大,正好足够覆盖锦曳窃窃的声音。
公孙思走近,拱手一笑,“见过王爷,相爷!”
卿鎏相绕过他走到囚笼旁边,微微惊讶,“这?”
“这是卑职这两日派人看守山洞时发现的可疑人物,这人动作奇快,卑职的手下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此人擒拿下,所以为避免途生事端,所以先将此人打晕了,束在囚笼中谨防逃跑。”
她眉头一皱,“听大人的话,似乎已经有十成把握这人是凶手无疑?”
公孙思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怒了这位尊贵的相爷,唯慌唯恐,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卑职……卑职……”
池君夜适时一笑,将所有视线引过去,笑声化解了此时的紧张气氛:“鎏相,你还没用早膳吧,先用过饭再说吧,人就在这里,也走不了。先让公孙大人去整理一下,等会儿再细问吧。”
卿鎏相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向将情绪拿捏有度的自己,竟然在刚才那一刹,这么容易就失去了镇定。
一顿早饭用的索然无味,快速解决完,便带着锦曳一道前往公孙思住处。
池君夜站在门口,回头一笑,像是前一步刚到。
“王爷,相爷,快快请进!”
错身那一刹,他低低的问,“鎏相,我可是嫉妒了。”
卿鎏相背影一僵,池君夜却无事人一样坐上了主位。似乎刚才一切都不过是她幻听,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卿鎏相坐在一旁,茶盖滑动着,问公孙思:“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个人的?”
公孙思连忙将发现以及抓获黑影人的场景淋漓尽致跟两人说了一下,活灵再现。
原来,从那一日后,再也没有任何发现的公孙思心口堵了一块儿石头,总是落不了实,今日公孙思按照前几日的惯例去青山查看情况。他今日走得极早。
一番盘问后却依旧没有半点发现,就在他失望叹息准备离去之余,却在一处隐秘的荆棘丛林里发现了一个黑影,也就是今日被抓获来的那个。
此人行踪诡异,问话不答,公孙思心生疑惑,遂叫了两个士兵过去看看,没想到那士兵还没靠近,就被那黑影一下子扑到在地上了。
公孙思这才见情况不对,连忙唤人。
一番恶搏后,终于将那黑影给制服了!为防途生变数,所以才将人打晕了装在囚笼中运了回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卿鎏相听了眉头高高皱了起来,清秀小脸上满是凝重。池君夜吹开了浮在水面上的几丝茶叶,轻轻抿了一口茶。
不合时宜叹息了一声,“好茶啊。”
公孙思笑笑,不知何言以对。只能不动声色看着相爷请求指示。自己虽是这越城的县令,但是归根到底,相爷才算是这场皇命的真正定夺人!也就是说,最终决夺指示权都是握在她手中的!加以,公孙思本就敬佩她,自当唯她马首是瞻!
卿鎏相想了片刻,“看来一切谜团都系在那黑影人身上,你去将人带来……算了,还是本相亲自去看看吧。”
池君夜眸色幽幽,袅袅茶烟迷离了他的视线,启唇道:“小王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没做,就不与鎏相一道了。”
卿鎏相原本还想着如何摆脱这两个人,独自与那紫眸男子谈一谈,没想到池君夜竟然会先自我请辞,这倒省了她唇舌。至于公孙思,这个容易!
借口遣走了公孙思,卿鎏相携着锦曳两人一道去了地牢。
看守地牢的是两个年轻小伙儿,都是见过卿鎏相的,这次相爷在这一案件勘察中功不可没,是以,越城之中,无人对她不是恭敬有加的。
“相爷!”
她随手挥了挥,“你们先退下吧,本相想单独审审那个人。”
看守地牢的两个人怎会不从,连忙退身。
卿鎏相朝锦曳打了个眼神,锦曳头一点,遂走到门口看守去了。
绕过长长的湿暗昏暗的一段距离,终于找到关押黑影的牢房。
时间不早不晚,在卿鎏相望过去那一眼,那人也正好醒来。
“你怎么样了?”隔着冰冷的一个牢门,她缓缓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那人皱了皱眉,脏兮兮的脸上像是极度疑惑,没有回答。
她将自己的脸色放得愈加柔和,问道:“你能听得到我说什么吗?”
大袍下迷茫的紫眸像是散失了光芒一样,变得暗淡无光。斜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再度疑惑。
想起街头第一次相遇,和眼前这反常的一幕,卿鎏相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听不懂人话。否则,何以每次都这样疑惑而迷茫的看着自己?
而一番问话下来,这种猜测终于被证实。这让她倍感郁闷,这琉璃好歹也还在四国之间国力经济各方面排了个榜首。怎么着也不会出现传说一类的原始山洞人。可惜,看看眼前这除了眨眼睛就是皱眉头的黑影人,她不得不叹息一声:凡事果然都不能说的太绝对!
罢了,照这种趋势下去,怕是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了,卿鎏相从未如此无力过,打算放弃询问离身。
衣摆却被人从后面扯住!她回头,惊愕的看着那拽着自己衣裳的手,露出的指甲又硬又尖锐,像一把短小尖利的,在昏黄灯火下幽幽的闪耀着光芒。
卿鎏相不由得想起那**的一幕,想起那种呼吸都被抑制不被允许的一幕。
一如触电般,猛然挥开对反的手。
黑影措不及防,竟然一把被她掀翻在地,跌在地上,嘴巴里都进了泥巴,脏乱的脸上,更加脏乱不堪。
她心生歉意,伸手去扶。他却像小白兔受到惊吓一样,猛然窜开道墙角,瑟缩成一团。
宽大黑袍子包裹着他,遮住了他身子,他的脸,还有脸上全部表情。可是,从那抖动的大袍下,不难看出那瑟瑟发抖的身子。犹如被世界遗弃一样,孤独而悲伤。
那是她从不曾体会过的悲伤,可是,她的心却因为这一幕而渐渐柔化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别怕。”她的笑,犹如宝石般脆明,照亮了这黑暗的一角,也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久违的光明让他忍不住抬起头来。
希冀着,那一抹阳光。
他慢悠悠挨过来,双手捧着东西,等摊开的时候,卿鎏相才看清,那是一些散碎的银子,看数量,似乎是那一日,她送给他的。
“别……别打,给你……石头。”
卿鎏相面色一惊,愣愣出神的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两只乌黑色的手爪,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心酸。
吸了吸鼻子,摇头,“我不要这个。”
黑影人神情木木然,猛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似要急切地表达什么,又珍于言辞,嘴唇颤抖着,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卿鎏相被他紧紧的抓在手中,似能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也不挣脱。笑了笑,问:“你是要我留下,对吗?”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留下是什么意思,但是她那贴心的笑却让他心底一暖,见她没有挣扎的动作,手下力道放松了少许。
“你叫什么名字?”卿鎏相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居然好心情闲暇的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聊天。不过,聪明的人都喜欢猜心,用心去活着,傻傻的人却喜欢用眼,单纯的生活。
生在朝廷,一日复一日的心算让她不免疲惫。饶是池君夜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都无法真正识别,到底是真儒雅,还是儒雅下伪装的猎豹。
唯独眼前人,似不谙世事的大孩子,明镜的眼神,纯澈的瞳孔,让她欢喜,也愿意接近。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一向远离麻烦的她,会不怕费事好心解救他的缘故了吧。
黑影人听着她的话,嘻嘻笑着,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指尖一动,盯着他紫宝石一样明亮的双眸,笑道,“紫色璀璨,是这天底下最瑰丽的色泽,不如便叫你紫枫好了。”
“自……焚……”咿咿呀呀的童音学语,一时间让卿鎏相额头上挂了三根黑线。
紫色的紫,枫叶的风,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引火**?多不吉利!
拉住他的手,在上面仔细的一撇一捺的写出两个俊秀的字体。“紫……枫。你的眼睛是紫色的,很漂亮。枫叶……”她顿了顿,仰起头继续说道,“是红色的,也漂亮。”
枫……她记得,那一年,桃花纷飞,红衣少年踏马寻芳而来,俯身的一抹笑,像是天底下最璀璨的星光。
童稚的声音从她口中问出,“你是谁?”
那人翻身下马,红衣飘飞,染红了她的视线。越发柔和而明媚。身后似有无数桃花瓣飘落,她靠在桃树下,鼻尖是熟悉的桃花香,衣裳上抖落了几滴花瓣。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梦里,那人红衣少年,带她骑马,带她穿梭在树树桃花之中,滴花似雨,萦绕过她脸颊,染成了淡淡的绯红色。
那时,她岁,真正天真浪漫的年纪,那一年,老丞相逝世,也是她最灰暗的年纪。
很多年以后,当她疲惫了,依旧会回想起那一幕,如梦似幻,她已经记不得红衣飞袖的名字了,只记得那是他说过一个字:枫。
“自……枫……”
“紫、枫。”
“纸…枫。”
“紫、枫、”
“紫……枫……”
“对!”她一手点在他眉间,指着他好看的眸子说,“紫,是你好看的眼。”
他像是听懂了,眉头后然皱了皱,“枫?”
卿鎏相笑容一僵,却什么也没说了。从怀中掏出一块儿干粮,“饿了吧,先吃些东西。”
紫枫看着她手里那块儿干瘪的粮食,凑近去用鼻子嗅了嗅,伸出手要拿,只是手指一伸,一对比,又猛的缩了回来。他上下窜动着,像是在找些什么。
卿鎏相不解地看着,最后看他在某一块儿墙角,找到了一个小碗,里面还有半碗水。像是某日下雨天,接出来的屋檐水。
紫枫兴高采烈的捧着那碗水,浇在手上使劲搓着。他搓的很用力,但是污泥却还是有很多。他越是心急,就越是洗不干净,大半只手都快被搓下一张皮。
卿鎏相朝他招了招手,连手比划着,“我帮你。”
紫枫虽不会言辞,毕竟领悟力还是蛮高的,懂她意思将剩下半碗水拿过去放到她脚跟处,动作小心翼翼,凝似害怕碰脏了她。
她看着他谨慎的小动作,扑哧笑了。
“手伸出来。”
紫枫试探的伸出一只手。
她秀眉一挑,“还有另外一只。”
紫枫两只手都摊开在她面前,在被她伸手握住的一刹,似有电流劈入,全身为之一震。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让他疑惑,让他惊讶,却丝毫没有让他反感。
看她蹲着身,掏出白色帕子,边沾水边给自己擦拭,那认真的眼,那含笑的嘴角。他心底下像是划过什么东西,悄然无声,寂寂然的生了根。
“好了!”卿鎏相得意的看着那双在自己打理下重现完美的白皙手指,笑道。
紫枫忙缩了回来,眼神偷偷瞥到那张变黑了的白帕子,似有两片红霞飘飞过脸颊。
卿鎏相自然没有发现,当然,就算卿鎏相有心去观察,根据紫枫那不可抗拒的污泥脸颊,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发现得了的。
两人席地而坐,说了很多话。其实,这种交谈模式也不过仅限于卿鎏相开口,紫枫偶尔迷茫或者皱眉来表情达意。
只是每到这个时候,卿鎏相都会很耐心的停下来,跟他仔细讲解某某词某某句的意思。
所幸,除了不能够正确发音外,紫枫的领悟能力还算不错!
说着说着,渐渐忘记了时间,等到她不知不觉想起时,才猛然记起,今日自己来的目的。
面色一肃,盯着他的眼睛问:“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青山?”
这种简单的话,紫枫已经能够听懂,想了想用手在空中比划起来。
“吃,饿……咕咕……”
她沉沉的想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你没有家吗?”
“家?”
“就是可以睡觉,让你身体长久居住的地方。”耐心的解释着。
紫枫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在里面画了一个圆。拍手叫起来,“家,家!”
卿鎏相被他这暗语弄糊涂了,看火星文一样看着地上那两个极为简单的符号。
圆圈和圆,这是什么?
他是在说自己睡在石磨上的吗?
要知道,和紫枫这种类似于尚未开发的山顶洞人交流,无异于和一只普通的野兽谈话。除了外形有点人的区别,她当真没有看出任何与人共同的属性。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读懂紫枫这么多的插入语,实属难能可贵了。所以,在此,也确实怨不得她功力尚浅,不能完全透析读懂他。
跳过这个话题,她接着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
“问出什么了吗?”卿鎏相边走边思索着,迎面池君夜笑若春风走来。
扇子在胸前摆弄着,随着轻轻摇晃的扇面,青丝也随之飞舞了起来。
微怔之后,她摇摇头,望着半空升起的明晃晃月亮。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饿了?”他手指微抬起,点在她肩膀上,“我备了酒食,走吧。”
她并行在他身边,心事重重。
想是问他又像是自问,“你觉得紫枫会不会是那个凶手?”
“紫枫?”他身形一顿,回头后空无一笑,“你居然都为他取了名。”
卿鎏相手指一抖,避开他的视线。
“鎏相,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笑着就不会生气,不会介意,不会吃错?”
她轻笑,却不敢看着他,“池君夜,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和你说正事。”他坚定的叫住她的步伐,绕到她面前,从上而下,眼神认真,“在你眼中,紫枫就是你认为的正事,可是,在我眼中,任何人都不及你。”
卿鎏相长吸了一口气,子丹花从空中飘飞下来,像是半夜徒然下起的一场雪,冷冽而明灭。带着凌然的冷酷美。
她伸手接住一捧花,怔怔看着,“人生就像这飞花一场,终是不得已,任谁也握不住抓不牢。王爷,命定人算,谁也多不了谁,就像是这世间并不是谁也少不了谁一样。凡事,不要逼的太紧,放弃一些,海阔天空。”
“可是本王偏生就爱惨了这迷雾飞花,这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他掷地有声道,表情坚定的让她以为那一刻仿佛她真的可以做到他以为的那样,肆无忌惮,抛却凡尘。
他扳过她的身,将她固定在粗壮的杨树腰边,“鎏相,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她心一惊!忙不迭撇开头,死寂般闭上眼,声音冷无温度,“王爷多虑了。”
“多虑?呵呵……”他按住她肩膀,猛的大笑起来,“若是我多虑,你来告诉我,那一也宿醉之后的眼泪是为谁而流,你口中的担忧又是从何而起,你口中呼唤的又是谁的名字!”
他似怒极,按住她肩膀的手,捏得指骨分明,隐约可见上面的青筋。
卿鎏相紧咬着下唇,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漠然道,“王爷是千金之躯,岂能同鎏相这等凡夫相比,王爷此行也是因了鎏相,若是在越城出了什么变故,到时候鎏相也无颜面对东帝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似乎真的,那一刻,只不过是为了完成身为臣子保护皇室的尽忠尽心,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却又无懈可击。
一直都知道她巧舌信言的技巧很高超,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顺口,让他都快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池君夜从来没有想现在这般想要剖看眼前这个人看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所以说,这一切,你都认为只是为人臣子的义务和责任?”
卿鎏相嘴唇微动,刚要说话,就被他一低头狠狠咬住。
他再也不要听到那美丽殷唇中吐出无情伤人的字了!
唇舌相触,辗转纠缠。是咬人,那一笔一触却是如此的真实,温柔的像是对待着世间最美丽的珍宝,让她心底竟然升起了一种似被他捧在手心疼惜呵护的错觉。
池君夜攻势迅猛而让人无法招架,卿鎏相只能被动承受着。越是这种被动,她便发现自己越是能清晰的体会到有他的一切。越是能清晰体会到他的存在,越是让她一颗防备紧筑的心弃械投降,城池崩塌。
她一定是中了毒,着了魔!
本该是推开他的,却为什么每一次当他靠近,就全身上下没有了招架之力?以她的武功,分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推开的,只要她愿意,总归是能推开的……
可是,每一次,她都像是下不了手。是怕看到他颓败的神色,受伤的眼神吗?
卿鎏相迷茫了。
漫长的一吻结束后,池君夜一只手压在她胸口上,咬牙,“这里,分明是有我的,卿鎏相,你言语骗得过我,眼神骗得过我,表情骗得过我,唯独这里不能!你敢摸着它说,此时不是因为我而跳动着吗?”
他终究是拆穿了,卿鎏相仰头一笑,声音悲戚大吼,“没错,它骗不了你,我也不想再骗你了!池君夜,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半点喜欢你吗?
看到你替我挡箭,我很感动,山洞里你苍白死灰的脸色让我心酸,东帝面前你为我隐瞒我感激,早朝上你请随我诧异,直到那**,你毫不犹豫抓着我想要救我,明知是一死,也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去所有痛苦,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因为心在那一刻就像是被连根拔起一样!你不是问我为谁哭吗?
池君夜,我岁那一年起就再也没有掉过眼泪,我一身桀骜,身居高位,天下间还有什么能让我掉泪?偏偏那一刻我就是没用的哭了,池君夜,你以为那个人会是谁?!
你从来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怀中一点一点失去呼吸的的恐惧,因为你从来都不曾体会过那种濒临无助的彷徨,那种孤立无援的死灰感!当你倒在我怀中,你可知我当时是多么怕,我已经承受过一次这样的悲怆,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池君夜,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口中的答案吗?我不知道什么事喜欢,什么是爱,若是一个人会看着琴弦想起曾经和那把琴有关的人,若是一个人对着花瓣,耳畔总是不经意回荡着一句熟悉的话,若是一个人可以为一人感动,心疼,甚至不能呼吸的痛苦,而这一切就是喜欢的话,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池君夜似被她吓住了,当她吼出最后一句时,他便情难自抑将她束手搂入怀中。铁臂如牢,似怕刚才那一切都是幻觉一样将她紧紧束缚在自己怀中,好似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他搂得那么用力,像是用生命相护。激动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一种声音,沉默的只能用心来表达,懂你的人会知道,因为她是用心来听。
有一种感情,寂然的只能用沉默来告白,爱你的人会听是到,因为她是用情来读。
有一种珍惜,无言的像磨破了的铁杵,真正在乎你的人才会看到,因为她是用时间来体会。
卿鎏相闭上眼,一切疲惫在此卸下,心底那颗沉浮不安的大石头终于坠了下去。
她身子一颤,眨眼间倒在他怀中。
池君夜拥抱着她,怀抱中那个人是有着安详的五官,温宁的睡颜,是有着让他执著地这一生再也不愿放下的人!
卿鎏相是在半夜醒来的,她躺在古朴色大**上,扑鼻的酒香让她有一瞬间恍惚。
她记得,还没有到池君夜的院子就昏迷了过去。
那么,这香味又是从何而来?
一手揉着额头,慢悠悠起身。看来,这几日她真的是累了。居然会无缘无故就晕倒。
窗边疑是有风吹进来,吹在她额头,散了几分睡意。
黑暗里,突来的一道呼吸让她惊诧不已。
“你终于醒了。”拂面春风,天地温情,浮华之声从那扇半掩着的窗户边传来。
卿鎏相抬目望去,这才看清了那一处风光。
月色淡淡,点点星辉沉落在那白袍身上,暗淡之中闪耀着斑驳银辉,衬的那玉面遐眸更加熠熠生辉。他坐在窗框上,背靠在后,左腿微微曲起,另一只长腿吹落在外面,散漫搭在屈膝上的那一只手里拿着一坛子酒,从那倾斜的角度可以看出,里面已经空无半点酒水。
他目光散散,像是聚不了焦,头也没回淡淡说道。
卿鎏相有一瞬间看愣了,直到那好看的脸庞转过之后,她意识才猛的被拉回来。
“饿了,还是渴了?”他灿然一笑,眼中似有无数星光闪烁。
卿鎏相冷冷出神,摇摇头,就要起身。
“小心!”他像极度护犊,看她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就心颤不已。
反倒是她被吓住了,疑惑地皱眉,看着手腕上扶起自己那只手。
良久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面将人扶起,一面回答道:“你半途晕倒,我就将你带回来了。”
半路晕倒?她想起最后一幕来了,两片红霞飞过脸颊。
避开他视线,“谢谢你。”想要退出他的手,挣了挣,没挣脱出来。
池君夜力道拿捏有度抓住她,忽然凑近了连,深深笑意浸染了眸色,问:“鎏相,你该不会记不得你昏迷前说过些什么吧?”
她窘困避开他视线,摇头,“记不得了。”
他去没有半点恼羞之色,笑意深沉了几分,意味深长噢了一声,“好在小王早有准备,知道鎏相会忘,所以就一字不漏将你说的全都写了下来。”说着,还当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白纸。
卿鎏相惊愕抬头,正好对上他眼底深意,一恼:“你作弄我?”
他痞痞一笑,摇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鎏相现在还记得,我立马就将它烧了!可惜……哎!”
他刚叹息完,卿鎏相就瞬间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池君夜一噎,原封不动的保持笑容:“是吗?”
卿鎏相猛点头,生怕他不相信似的,打包票,“不信我可以重复一遍。”
她以为像池君夜这种君子高尚品性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那等卑劣的事儿,可惜,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在他笑眯眯点头说好的那一刻,更进一步证实了他的小人行径!
卿鎏相噎住,气得手指有些颤抖,“你……你……”
池君夜一手包裹下她纤细的手指,含笑,“我如何?”
“你怎么能这样卑鄙!”那样的话,她愿这一辈子都没说出口,那么羞人的话!可惜眼前这个人却像是听上了瘾似的,竟然妄想让她再说第二遍!
若是不说,就要收下那份写着自己说出话的纸张,那样子看起来简直就是变相的自己送给他的告白情书嘛!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无耻的人!
卿鎏相气闷不过,池君夜依旧笑着,**溺的托着她的左颊,“鎏相,我喜欢你。”
一声漫过,似水无痕,却又带着惊天动地的奇效,抽离了她全部意识,让她一时无措。
低头一个温柔的吻,春风化雨般,编制的柔情蜜意将她融入其中。卿鎏相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四肢百骸都似融化了一般,奇软无比。
似乎,连心都一点一滴软化下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
他执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傻瓜,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卿鎏相不明白,秀眉一动,她不懂。
“别皱眉了,我喜欢看着你开开心心的,至少有我在的日子里让你一直开心。”
“池君夜,我,不懂。”她疑惑她迷茫她心慌,她甚至不懂,什么是爱,如何,去爱。
握住她的手心用了几分力,掌心相贴,似乎在源源不断的给她传递着勇气。“你只需要被爱就好,鎏相,站在我背后,不要受伤,不要悲伤,我会一直保护你,生生世世保护你。”
她眼睛一湿,似有千万朵泪花凝结成霜。心底像冰雪融化一样,暖暖的。
她再怎么坚强再怎么倔强也终归是个女子,是女子就总会有动心的一天。面对着眼前深情,她终是感动了,重重一点头,“嗯!”
池君夜神色一开,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人生得一相伴,足以。
后面的几天依旧很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中,迎来了一个不平静的人。
那便是之前请命与卿鎏相一道前往越城,却在出发前一刻传信推迟说延后相续的苏欲绝!
这一日,公孙思带着几个官兵在青山查案,回来时却带回了苏欲绝。
这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意外难料!
“王爷,相爷!”掀袍一礼,虽是恭谦的称呼着,冷情如冰的话不卑不亢,没有半点起伏。
卿鎏相倒是对着这位将军没什么意见,换句话来说,当你吃惯了胡萝卜的甜味,有一天那根萝卜变成了腌了的咸味儿,反而让人不习惯!
苏欲绝来与不来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倒是池君夜望过去与苏欲绝的视线相撞,里面闪耀出莫名的意味儿,让人无从琢磨。
“听说,越城人口失踪案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前几日还抓回来一个神秘人?”**荧刚一坐下就不由得问。
进入主题倒是快,想必这一路上也下了不少苦功夫吧。
公孙思将近况讲给苏欲绝听,接着是沉默的气息蔓延。
卿鎏相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池君夜不动声色饮茶。
眼尖的苏欲绝一眼就辨出了她手背上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淡粉色疤痕,疑问:“这是……”
卿鎏相淡淡拂袖,宽大袖子滑落下来,正好挡住了那条疤痕,漫不经心一笑。“不小心刮伤了,多谢将军关心。”
苏欲绝眼神一下子变得深幽起来,盯着她偏垂着的脸看。才三息功夫,只听唰的一声,一把墨扇便在他视线中展开,悠悠然摇晃着,正好挡住他进一步探索对面人的目光。
调整好言色,他淡淡说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抓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半点动静?”
“这……”公孙思似有为难,视线一转,投向一旁的卿鎏相。后者轻轻抿了一口茶,接过话说道,“抓回来的人有些特别。”
“特别?”苏欲绝难得起了半点兴趣。
“这个……”公孙思组织了一下言辞,接着道,“人倒是被抓回来了,只是那人神经似乎不同于凡人。”
池君夜一笑,半面沉吟的嘴角微微一翘。“问了这么多,得的都是些含糊不清的答案,不如苏将军移步观探一番,自见分晓。”
此话一出,公孙思立表赞同,请示着苏欲绝的意见,“将军看……”
“也好,前方带路!”
卿鎏相心底一急,下一步起身就要跟上去,却被池君夜折扇一晃,挡住了去路。
不解地回头,“你干什么?”
他轻轻一笑,眉心间似不经意拢了拢,“这句话是我该问你吧。鎏相,你要干什么?”
她唇角一抿,不言,手伸去打偏他的扇子。
他快手出手,一把将人拉回来。卿鎏相猝不及防,稳稳跌入他怀中。
“池君夜!”
“我说过我会嫉妒的,不要去。”》≠》≠》≠》≠,
她表情一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严肃道:“池君夜,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
“我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这一次,不知道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就这样与她抬上了。相互不让。
卿鎏相不知道苏欲绝到底想要干什么,心底担忧着紫枫,生怕以苏欲绝的手段会做出什么对紫枫不利的事来!
可是,眼看池君夜挡住自己去路,神色肃然,真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
她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我只是担忧他,不知道苏欲绝会对他怎么样。”
一向倔强的她难得有过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在他心软的同时,却对那个人多了一丝怒意。果真像是嫉妒了吗?
不忍拂了她希冀的目光,可是又不愿让她走,拍着她肩膀安慰道,“事务紧大,苏欲绝身为一国将军,不会做出什么事的。我跟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还算了解一些,放心吧,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