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相 第四十六章 蓝颜祸水
作者:苏千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卿鎏相还在犹豫,却见小夜与锦曳从外面急急忙忙走来。(.l.)

  两人面色都极为严肃,几乎是同时出口。

  “王爷不好了!”

  “相爷不好了!”

  卿鎏相视线探过来,与池君夜一瞥,心渐渐沉了。

  一日之间,两个传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越城飞快传播开去。

  一个是,几日前被公孙大人抓回来的嫌疑人离奇消失了!可是,据看守地牢的人说,那间牢房铁门结实,完好无损,不像是越狱而逃。可毕竟人不见了这是个事实。官府查不到,诡异的消息就飞快演变成了各种版本,一时间闹得越城百姓人心惶惶!

  另一个就是,就在紫枫消失的那一晚,越城又出现了人口失踪案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人似乎还存有一丝活气儿。魂是吓没了,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的。带到堂上一审,口中只重复了一句:黑鬼……

  一路追查下来,或许,他口中的黑鬼便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可惜,黑鬼到底是人还是鬼,这就还有待考究。

  只不过,一旦这种神乎其神的诡异话题被第二个人知晓,无疑于让全越城人知晓,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公孙思提议将人暂且扣留在府门里,一来,怕那传说中的黑鬼会再度盯上这个人,二来,也能防止谣言的传播。这越城,经过这么一番波折,已经再也折腾不起了!

  这几日,卿鎏相与池君夜随同公孙思每天调查案件,也累的有些受不住。

  生活里喜剧无处不在,而这一幕,依旧的黑夜,依旧的风蝉,依旧的明月,却比那时圆了很多。而她,也依旧以同样的姿势晕倒在他怀中。

  “王爷!”小夜不知何时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腰间环佩这一把长剑,剑柄银白,反射着月光,泛着凉凉的冷意。

  池君夜环抱起怀中人,那轻如飞蝶的重量让他俊眉一皱。看着怀中那巴掌大小的脸,心中抑制不住心疼。

  这几日,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竟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回去再说!”

  小夜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不过他是侍卫,是老将军生前亲手栽培出来的暗卫,也是苏家最好的一把刀,从小便跟了王爷,习惯了刀尖上嗜血的日子,锻炼出他不喜神色的麻木脸。没有任何争议,跟了上去。

  池君夜将人轻放在**上,掀开被子,压好背角后视线才不舍得从**上人面上移开,走了出去。

  “王爷,查到了,的确是他!”

  一切都像是在预料之中,他表情沉静没有半点惊讶之情。

  淡淡嗯了一声。

  小夜猜不透自家王爷的心思,但是王爷既然没有叫自己退下,就一定还有别的事吩咐。遂沉默的站在背后等待着池君夜下一步指示。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良久之后,池君夜才拂了拂袖,淡淡道:“这事就这样吧,不用继续追查下去了。”

  小夜一惊!一时间忘记了主仆关系,上前一步道:“可是,王爷……”

  他抬手,止住小夜后面的话。“这是命令!……退下吧。”

  或许别人不懂,但是自己从选作王爷侍卫的那一刻便跟随了王爷,他懂边境的苦楚,也知王爷的不易。如今,王爷好不容易回京一次,皇上也有心给王爷机会,可是,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差一步就能满载而归。为什么,王爷却突然放弃了?

  跟随了这么久的小夜,像是生平第一次看不懂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了。

  但是,他命里从来不需要懂与不懂,只需要服从,绝对的服从命令就好!

  池君夜守在**边,仔细地看着那**上人在灯火映照下精雕细琢出的容颜,眼角一翘,唇线淡淡舒展开去。

  “唔……”一声嘤咛,卿鎏相斜长的睫毛颤抖了几分,悠悠转醒。

  “池君夜?!”她煞为惊讶的看着**边坐着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这已经是第二次晕倒了!还两次都晕倒在他怀中,这让她气晕不过。

  “我让人下去准备好了药,你一晚上都没吃东西,还是先喝点热汤吧。”端着碗,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确定好温度后凑到她嘴边。

  珠灯下,他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仿佛不想一国王爷。或许,池君夜本身就没有过过一国王爷的身份。年幼丧母,体弱疾病,抱恙宫外,在边境这么恶劣的环境中还能孕育的如此玉面柔和,如此白玉无瑕,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至少,在卿鎏相眼中看来,是莫大的恩惠。

  他一说,倒真是有点饿了。就着池君夜喂过来的热汤,她一口一口吞下肚,直到碗口见底。

  池君夜用锦帕拭去她嘴角边沾染了的汤汁,笑问道:“还饿吗?饿的话,我让人再去取一碗过来。”

  他一笑,漫是桃花纷扰,天地万物顿时失色。卿鎏相看愣了眼,木木的点头。直到耳边响起池君夜唇角下的一声轻笑,才猛然回神。

  面色一窘,“不……不用了!”

  最近,她到底是怎么了?只不过是被池君夜多看了几眼,就会不自觉脸红。等到自己看他时,才一眼就被迷惑的晕头转向了。难道,这厮真是妖镜化身,本就拥有妖力?

  一想到,在池君夜那洁白无瑕的脸上有着一双斜长的眉,杏仁大小还能泛光的眼,弯钩一样的鼻子,兔子三瓣唇,再配上头顶上一对尖尖细细的毛茸茸耳朵,她便笑了。

  笑着笑着,眉目间却染了一层忧郁。

  池君夜放好碗,给她换个了舒适的姿势背靠在**边。

  “大夫就说你劳累过度,那些事公孙大人会处理,你就别操太多心了。”

  卿鎏相微微点头,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说,到底是不是紫枫他……”

  想着,她还是说不下去了,生怕被自己一语说中了般,不敢往下想。

  池君夜手指轻点她鼻尖,“你啊,就是爱瞎担心。这案子还长着呢!”

  天知道,他在说这话来安慰她的时候,心底其实是多么的嫉妒那个能被她一整天放在心上,挂在嘴边的紫枫!

  听了这话,她心底似安慰不少,点头嗯了一声。

  “好了,不要还没查出真相就先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快睡吧,休息好了才有足够的精神!”

  卿鎏相点点头,末了又红着脸摇头。支吾半天才说了一句,“这……是你的**。”

  池君夜一顿,哈哈大笑了起来。

  来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爽朗。他声音很好听,像是泉水叮咚,这一笑,犹如风铃颤抖,清脆悦耳。

  只不过,落入卿鎏相耳朵却变得无比刺耳了。一张秀美的小脸上青红交错,半面羞恼,半面窘迫。

  池君夜看着她神色变幻的脸,第一次发现,原来,她也可以有这么生动的一面。让他窃喜不已,将她重新按回被子里。“睡吧,今晚,我守着你。”

  力气,她比不过他,只能气闷地躺回去。被子一掀,将自己完完全全包裹在里面,似乎不愿再见他一眼。当然,也可能是羞的。

  池君夜嘴角上荡漾着笑,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一整晚都守着她。

  害得原本还打算半夜跑路的卿鎏相一直没有实行计划的机会,最后怏怏认命。算了,天色不早,也该睡了。他既然这么想守,就守吧。

  仔细一想,让一国王爷给自己守夜。自高罗祖先创琉璃国以来,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第一个!

  怀着这样侥幸的心理,卿鎏相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极度安稳。安稳的让她忘记了时间,睡的有些不愿醒来。

  鸡鸣天亮,她终究还是爬了起来。

  池君夜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她刚起身,外面小夜就走了进来,“王爷临走前吩咐,若是相爷觉得饿了,厨房里还温着熟食,昨夜熬好的药,相爷没来得及喝,今早已经命人重新煎了一碗。相爷用过早膳后就可以趁热喝了。”

  卿鎏相心底一暖,没想到池君夜**无眠还有时间吩咐这些,让她感动不已。

  想着,便问出了口,“池君夜去哪儿了?”

  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的事儿了?再说,池君夜去哪儿又与自己何干?

  就在小夜准备回话时,她手一抬,止住:“算了,你不用说了,其实,我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想知道。”

  小夜:“……”

  用过早膳,喝过汤药。

  这几日,大家似乎都很忙,公孙思一早到晚不见人影,苏欲绝似乎也对这件事极为上心,从来的那一刻便马不停蹄奔波着。池君夜……算了,不说他了!

  总之的总之,在这所有人都繁忙之下,唯独她一个人整天无所事事一样,除了晒太阳还是晒太阳,而这一切都始于池君夜这个自称大夫的庸医!居然说她劳累过度,加上身子本就特殊,怕继续下去会引发以往那些旧病。所以,大家协商后便达成了让她安心修养的一致协议。

  卿鎏相不由得想,池君夜是不是存心报复那晚自己抢了他的**,让他**无眠这事儿。

  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找他问:“池君夜,其实,你很小气的,对不对?你要是真觉得那晚我抢了你的**害你没地方睡而趁机找借口报复我,都过了这么多天,我们也该扯平了。再说,其实,那天我本来就是说要回去睡,是你非得……”

  她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池君夜此时一张脸笑得异常诡异,诡异的让她心底发悚。

  打了个呵欠,企图转身溜人,“其实,我还在做梦。”

  池君夜又岂会这么容易让她溜走?一把抓住她胳膊,笑眼如月,“你刚才说什么?”

  “没有,刚才一切都不过是你幻觉而已。”现在承认了,按池君夜的那披着温柔人皮实则狼虎莫测的心思算来,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是实物为俊杰好!

  池君夜忍不住扑哧一笑,勾过她鼻尖。“看你抱怨,本来还想带你出去散散心。既然没什么……那我就……”

  “哈?”卿鎏相一听,小脸顿时拉了下来。

  瞥着他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后,拳头一扬,“你耍我?!”

  一拳砸在他胸前,池君夜袖手一动,将她手准确无误包裹在大掌之中。

  卿鎏相抽离不得,只能恶狠狠瞪着那只手,“放手!”

  “鎏相,女孩子家家动手动脚不好。”

  “你管我!?”她动不动手是她的事儿,管他什么?

  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温柔一吻,笑如初,“你是本王喜欢的女子,将来的妻子,怎么管不得?”

  卿鎏相脸色羞红一片,杏眸瞪得大大的,嘴唇颤抖了老半天才吼出一句,“谁是你妻子了!不要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恢复女儿身,更别谈成亲这等大事儿。在她看来,那些人世间最美好的事,都不过云烟星辰,离自己远之又远,遥不可及!

  如今,被他一说,那两个字像是灼疼了她的耳朵,回荡在耳朵中,有种为妙的感觉。惊诧,害羞,不适,尴尬,却没有一点厌恶。

  杨树下,清风带起一片花瓣雨,飘零如画。而他负手而立,修长背影像是被刻在画中一样,美得惊心动魄。

  卿鎏相不知道,原来,其实男子也可以用美来形容,一眼瞥见,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在锦绣楼池君夜遭遇**那一次。

  想着想着不由得翘起了嘴角,“都说红颜祸水,其实男颜,也未必不是祸水。”

  他**展开扇子,轻轻笑道,“无论怎样,你都是我一生的祸水。”男颜时,她孤傲独立,让他叹服欣赏。红妆之下,她坚强倔强,担女子所不能,天地间唯此奇女子,如何能不吸引他?

  卿鎏相听了,气闷地背过身去,赌气似的,“对啊祸水,最好天地间人都离我远远的,你也离我远远的,免得有哪一天就被我祸害到了。早点找个好女子,就算不能添喜祈福,至少脾气也是温和能讨王爷喜欢的,不像我,男不男女不女,祸水一场,谁遇到谁倒霉!”

  她神色落寞,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返回去一听,像极了一个深闺怨妇,因为埋怨夫君而撒气将人往外推一样。

  而他,站在原地,一点反应也没有。卿鎏相不由得苦笑,被自己说中了吗?他果然还是喜欢温柔娇美的女子的。对自己也不过是几分好奇,几分热度,新鲜劲一过,就会没有半点犹豫,像丢旧衣服一样丢弃。

  不,旧衣服毕竟也曾经体会过他的温暖,陪过他一段时日,可惜,她和他也不过才呆了短短的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的日子,连一件旧衣服都比不上。

  她心底堵堵的,眼中似有什么氤氲起来。她知道那是什么,咬着牙深深吸了一口气,眨眼间,已经将泪水逼了回去。

  笑了笑,故作无事说道,“果然是起来太早了,头脑都有些糊涂。怎么会和你说这些呢,你跟我又没有半点关系,将来的事也自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找什么样的女子,娶什么样的新娘,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作为同僚,我应该是跟你道喜才对呢。”

  “鎏相……”池君夜脸色淡淡,似有怒色飘过眉间,“别说了。”

  “对啊,这么长远的事,还是不要说了,王爷您这么英姿飒爽,风度翩然,将来一定会遇见好姑娘,温柔体贴,会一生一世关爱王爷,**什么心啊。呵呵,……”

  “鎏相……”

  “你说得没错,这几天我真的有些累了,人一累就容易犯困,我要回去睡会儿。”

  她佯装着打了个呵欠,不愿再留在他身边。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优柔寡断,一点都没有往日里的果断决绝!这样的她让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

  只是,未等她踏出的第一步,背后一双手就环住了她的腰,紧紧的,走不得。

  卿鎏相一惊,愣在原地。视线下移,看着那一双忽然环过来的手臂。瞳孔,猛然一缩。

  “池君夜,你……”她刚转身,被他一下子堵住了嘴,唇齿纠缠,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双手推拒着,“池君夜……你……唔……”

  他再也没给她任何闪躲的机会,那饱满的力度让似在急切地表达着他心底的深情,双眼底下落入的是悠悠云朵,还有她惊愕的表情。

  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松开了一丝空隙,鼻尖顶着她的鼻尖,笑着说道:“卿鎏相,你给我听好了,这话我说过一遍,不想再说第三遍,你是我认定了的女人,一生一世都只有你,也只能是你!不论你是男颜还是红颜,不关你是福兆还是祸水,这一生除非我死,否则,你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下次,要是在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惩罚可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说完盯着他一颗黑色脑袋,池君夜皱了皱眉,“怎么了?”

  她依旧垂着头,像是被一根线束缚了,扎向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池君夜心底着急,往下一扶,一把清凉却握在了手心。

  他惊愕的看着手心,阳光下,那晶莹如珍珠般闪闪发亮的,正是她怎么也忍不住的泪花。

  “你哭了?”他紧紧的将人搂入怀中,小心翼翼呵护着,声音翠翠抚慰她的心,“别哭了,你是琉璃相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为难到你呢?再哭,就不漂亮了。”

  她头抵在他胸口处,生生控诉着,“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动不动就动了情绪,会笑会哭,不再是自己!这让我不安又讨厌,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忍不住,眼泪它自己要出来,我还能怎么样?!”

  风吹,影动……

  一片花瓣,带着朝霞明媚的光芒,拂过他的眉梢,点亮了他的心,宽明无比。高兴的难以自抑。只能加紧了力道,再加紧力道,像是要将人揉入自己骨血,与自己融为一体一样。

  他的鎏相啊……

  清风蝉鸣,这**,正好是满月。

  卿鎏相与池君夜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摆放着一壶酒,还有一壶茶。

  卿鎏相不满地敲打着古朴陶瓷杯,月光流泻在她脸上,染得一层淡淡光芒,将她整个人衬托得越加清秀美丽。

  “一点点…好不好?”

  “一滴也不行。”在这个话题上,池君夜态度强硬,一点也不妥协。

  她终于没忍住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抓住他领子,看起来像个挑衅的小痞子。

  “池君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只是累了,又不是伤了残了,怎么就不能碰酒?!”

  被她压迫的视线从上而下睨着,他还能淡笑如初,玉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变色。摇头:“不行。”

  “池君夜!”卿鎏相气急败坏,分明是自己站着睥睨着他,可是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处于下风,底气也渐渐消失了不少,不认输咬牙,“你别太卑鄙了!”

  他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可是那好不将她话放在心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无声的挑衅她说:我就是卑鄙,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本来卿鎏相也不是非喝酒不可,可是被人管这管那儿,约束的感觉让她极其不自在,好胜心被勾了起来,就真和他杠上了,非的要争出个胜负才能罢手!

  池君夜半点不松手,像是已经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两人眼神相视,一个杏眸瞪圆,一个清浅笑意。穿透稀薄的空气,似有电火花闪过。一片叶子不知什么时候卷入两人视线之间,将这无声之战一步步推向高.潮。

  终于,枯叶落下那一刻,她袖手一翻,一道白绫从袖中飞弹出来,直直向池君夜刺去。

  池君夜身形微动,等到白绫离身一寸距离时才不慌不忙挥了挥袍袖。他拂袖的动作极其轻无,就像是扶风弹尘一样,轻的似不经意,让人半点也没看出是在于对方对打!

  只一招,卿鎏相便探出了他隐藏之下雄厚的内力,心中大为所惊!一直在猜测他。一个从小缠病的人,要是没有半点功夫底子,又如何受得住边境那严酷的环境活到今日?若真只是一个文雅书生,在山洞那一次,又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竟然没受半点伤!

  这一切,从那夜之后就让她深深怀疑。今日也不过是借题发挥,想要一弹究竟,那道白绫看似发招凌厉,但是她却控制好了力度,若是池君夜当真不会武功,那么她就会自如的将它收回来,没想到他果然还是忍不住。是怕自己真的会伤了他?

  若是怕,那一日又怎么不惜一命护她?卿鎏相有些看不懂他了。

  迷茫无措的看着他,像是认识很久的重头体悟,初次相识的疑惑打探。

  池君夜叹息了一声,“鎏相,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可以直接开口问我,不用这么步步试探。”

  “问你……”她皱了皱眉,“你会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

  “你究竟是谁?”琉璃六王爷,明明是个人尽皆知的病秧子,又怎么会突然拥有一身这般高强的武功?这不得不让她深深怀疑。

  “琉璃六王爷,池君夜。”他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说谎。本就是事实,又何须圆谎?

  卿鎏相更加疑惑,“六王爷不是……又怎么会……你怎么会武功?”

  他笑了笑,重新坐回石凳,目色苍苍,穿透月色,里面暗沉无光。

  缓缓道,“你是不是好奇,六王爷应该是一脸苍白,行将就木的病态样又怎么会突然会武功?”

  她木然点头。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而假扮的他?”

  她再度点头。

  “鎏相,你想象中的六王爷是什么样子的?”

  她点头,又摇头,过了一会儿说道,“苏将军归京的那日,那个人就一直都是你?”

  “是。”他一笑,“你会抚琴?”

  折扇轻摇,他轻轻点了下头。

  “你爱种花?”

  扇面轻翻,再度点了点头。

  “你……还懂武功?”她艰难的,一字一顿的问出口。

  池君夜笑了笑,接过她的话,“对,所有你看的都是我。我会弹琴,说送花给你,还懂武功。”

  她这一刻才全然明白了过来。就像他说的那样,其实,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是他一个人。池君夜,真正的六王爷。

  至于为什么……这世上怕是没有比她更懂的吧。

  就像为什么她会女扮男装,委身朝廷。池君夜,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有自己的抱负。而她,最能贴身体会,这种无奈之感。

  明白了所有,她的表现很平静,一点都没有他预料中的激动和恼怒。这让先前酝酿好台词的来对付的他一下子没有了主意,愣在那里,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鎏相,我无意于骗你,若是你生气了,你可以气我恼我打我骂我,可是不要恨我怨我不理我。”她的沉默,让他清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再也清淡不起来了。坐立不安的看着她,神色局促难安。

  卿鎏相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他自己该走的路,池君夜,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人都有自我保护的资格。若是连生存都不能保留,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他去做的?”

  池君夜心神一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隔着短短的几小步距离看着她,宁静表情下,心却快乐的像长了翅膀一样,翱翔在晴天碧日中。

  他心想,她总是不同于一般女子,总是那般特别,那般宽容,那般能懂常人所不懂。

  一直在问自己,到底当初喜欢上她哪一点了呢?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只要是她,无论那一点,他都是那么的喜爱!哪怕只是她生气的样子,也是那般生动,让他怜惜不已。

  “月色正好,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你。”他俯身,伸手将她耳边被风撩乱的一缕头发拨到而后。**溺的揉了揉她肩后飞散的青丝。

  卿鎏相心底一暖,走在他身边。

  杨花凋落,揉碎一地长情。

  六月的天,总是阴晴不定。

  原本还晴空万里,一下子就下起了小雨,绵延千里,似有壮大的趋势。

  一直没什么进展的案子,却在这一天终于有了眉目。

  卿鎏相一听到消息,就丢下锦风朝士兵说的那个地方跑去。

  暴雨连天,冲刷在她身上,迷离了她的视线。

  那小巷子沉寂无声,雨水落在地上,将那一片青石板路然的红红的。卿鎏相怔怔地看着,像是不敢抬头。

  公孙思看清来人,惊讶道,“相爷?”连忙从下人手里取了把雨伞走过去给她挡雨。

  “相爷,您怎么来了?”

  她恍若不闻,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一眼万年……那紫色双眸一下子便映入她眼帘。只是那紫色有些浓黑,暗淡而黑暗,不是那让她熟悉的颜色。

  一小段距离,被她走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终是来到他面前。

  卿鎏相蹲下身子,就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手指颤抖着伸出去,“看你,嘴角上都是血,怎么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紫枫苍白色脸上布满了水渍,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那深紫色瞳孔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猛的扑进了她怀中,“姐姐,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

  他苦着只重复着那一句。他不想……不想伤害人吗?

  原本担心相爷会被那人伤害到跑过来忠告相爷快速离开这个危险人物时,却不料会看到这么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卿鎏相一轻一重的安抚着他的后背,“别怕,我在这里。”

  紫枫杀了人,这是事实,任何人都挽救不了。

  就算像池君夜说的那样,卿鎏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琉璃第一相爷,可是她终究只是相爷,在东帝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臣子之命。

  就算她有再大能力,就算她再怎么聪明睿智,也扭转不了局势。

  手中拽着的,是紫枫被带走时交给自己的手绢。她曾在地牢里用来给他洗过手的那条手绢。

  手绢像是被清洗过,洁白干净,只是上面落了几道血珠儿,红红的,像宝石一样耀眼。

  近距离看,似乎还能闻到上面未散尽的血腥味儿。

  卿鎏相就这么呆呆坐着,天色不知什么时候便得阴沉起来,绵绵小雨一丝一丝下起来。

  她整个人坐在雨中,被淋的全身都湿透了,她却恍若不知。凉意从袖中袭来,让她忍不住全身一抖,才始觉寒意。

  可是,她只是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一动不动的坐在横栏处,了无生气的看着外面泠泠大雨。

  尽头,似有脚步声传来,渐渐临近。那是一把墨绿色油纸伞,伞下人是有一张俊美的脸庞,斜长的凤眼,高高鼻骨,稀薄淡淡的唇线此时紧紧抿在了一起。

  白袍如画,雨丝落在伞外,眼中**溺的笑在看到她寂寥萧瑟面容之后变成了无奈地叹息。他轻轻走近,似不愿惊动了她深思。

  卿鎏相始觉头顶上空一片阴影,雨声褪去,传来池君夜清浅温柔的声音,“雨大了。”

  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池君夜站在她背后,一手执伞,一手拨开她面前散乱了的青丝,静静的陪着她。

  卿鎏相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哭了起来,声音呜咽得像只被遗弃了的小困兽。雷声滚滚,大雨泣弦不绝。连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全都让她哭了出来,声音渐大,回荡在雨水中,无助凄凉。

  池君夜刚俯下身,她就一把投入他的怀抱。

  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生怕被人再度遗弃一样。“我只是喜欢那一双紫色眸子,所以给他取名紫枫。拥有那么漂亮像宝石一样的眼,又怎么会去杀人?紫枫不会杀人,他连我都怕,他偷馒头,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追着打,都没有半点还手,那些商贩都可以作证。

  紫枫不会说话,不懂人的语言,他只吃瓜果,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有吃过,又怎么会吸人血?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池君夜,你是琉璃王爷,你去跟公孙大人说说,告诉他紫枫不是凶手好不好?好不好?”

  她那猛然一撞,撞掉了他手中的伞,雨水滚落在她脸上,夹带着泪水,更加让他心疼。

  那雨带梨花的泪眼让他怎么也不忍心拂了她愿望,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他只能摇头,将她压进自己怀中,叹息道:“鎏相,紫枫不是人。他杀了人,就要承担责任,谁也救不了他。”

  这一句,彻底碎灭了她心中那仅剩的一丝薄弱微光。心,一下子跌到谷底,死寂一片。

  池君夜看着她一点一点,绝望合上了眼帘,心底揪着痛。从来没有此时这样恨自己,像现在这般无奈过。

  他望着那满天抖落的雨水,长叹了一声,终是不忍点了她睡穴。

  在这纷纷扰扰的世界里,若是能有一处是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给她宁静的,卿鎏相想,那一定就是此时她偎依的这个怀抱。

  温暖宽阔,让她依赖,想一直靠着不愿醒来。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这么认为。只是,这种念头一旦滋生,就会像萌了芽的种子,在她心底渐生长着,终有一天,会变成毁了她自己的大树。

  六部会审,越城之案终于在抓获凶手的三日后结了下来。

  三日后,东帝的贴身公公到来。

  越城的百姓已经开始恢复到正常的作息,从来没有见过宫里人,李公公这一来,便是夹道欢迎,以示对东帝的爱戴。

  公孙府上一片呼天抢地,里里外外跪倒一大片人。

  因为这次一干人立下了大功,为民除害,所以便免了卿鎏相等人的跪拜之礼。

  李公公摊开圣旨,尖着嗓子细细念出。

  卿鎏相心事重重,也没怎么听到李公公具体念了些什么,最后只见一卷黄色晃到自己面前。

  李公公褶皱的脸上欣慰一笑,道:“……六王爷,苏将军,丞相爷,公孙思,接旨吧。”

  她愣了愣,池君夜余光一斜,视线从李公公皱起的眉头上滑落下。伸手,不留痕迹替她接下。

  “李公公一路幸苦了,快快请进!”随后又吩咐了句,“来人,看茶!”

  李公公却罢了罢手,“不用了,京城里还有要事,皇上吩咐奴才来传旨,传完旨就要立即返身!”

  池君夜好奇,“噢?难道京城出了什么大事?”

  公公笑了笑,拂尘在手,弹了弹,“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北辰国使者要拜访琉璃一事。”

  “北辰要派使者来琉璃?”这话顿时吸引住所有人注意力,就是卿鎏相也不由得抬起一瞬头。

  “对啊,还说,这次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北辰最年轻的新王。这次来,也是为了与琉璃重修旧好。”

  沉默少言的苏欲绝冷不防哼笑了一声,“重修旧好?”手指在袖子地下握得咯咯响。本就冷漠的表情,此时更像是笼了一层寒霜般冷彻。

  卿鎏相大概能体会得到他的心境,还是好奇问道,“怎么个重修旧好法?”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李公公再度笑了,“古往今来,各国修好无非有三,相爷聪明至斯,又怎么会没有猜到?”

  她一顿。嘴角挤出一丝苦笑,半晌后才叹息道:“不知道又是哪位公主,有幸了。”

  李公公诧异的看着她,忍了少许,表情凝重说,“本来北翼王来也没有特定钦点是哪位公主,可是,依照目前形势来看,最得皇上喜爱的四公主再适合不过了。”

  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半点反应,李公公才松了口气。四公主对这位相爷的喜爱,有眼睛的人可都看着呢,原本皇上还担心这位年轻的相爷会真的与那四公主情意相投。若是放在以往,这佳人才子,男才女貌的,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可惜,眼下形势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