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方氏心思

　　回靖国公府的路上，郭老夫人紧紧抓着云轻染的手，略微有些下垂的嘴角死死抿着。

　　“外祖母？”云轻染轻声唤了一句。

　　郭老夫人回过神来，看到云轻染忧虑的目光，勉强扬了扬嘴角，做出了一个为难的笑容。只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上下打量云轻染，“丫头，你跟外祖母说实话，现如今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云轻染笑了一下，偏头道：“知道外祖母担心我的身体，不过苏神医……哦，是师父说过，我的身体里虽然有三种剧毒，但是彼此间互相牵制，对我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怎么能没有影响？”郭老夫人此时不知道该庆幸这外孙女的豁达，还是该为她的心大感到生气了。“那是毒！剧毒！”

　　说着又开始怒骂，“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人，竟对你下此毒手！若是有朝一日让我查到，我……”

　　许是太过气愤，说到这里，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云轻染忙替她拍着后背，温声道：“外祖母，这件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的。现在染儿有了神医做师父，身上的剧毒听起来可怕，其实想要解除，应该也是不难的。您呀，就不要过于为我担心了。染儿斗胆请外祖母也不要将此事告知外祖父，不然，累得您二老忧虑心伤，染儿又怎么自处呢？”

　　郭老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云轻染轻轻靠在她肩头，也不再言语。

　　另一辆车上，方氏与胡氏对坐无言。

　　马车晃晃悠悠良久，方氏撩起车帘子往前看了看，见郭老夫人和云轻染的马车有段距离，便又放下了帘子，蹙起眉头问胡氏：“母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寿宴半截儿回来？”

　　胡氏也是满头雾水。她和方氏作为晚辈，并没有进入花厅，后来都是和年纪相仿的夫人们在一起。因此，王府花园后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影影绰绰地听见了几句，并不十分知情。但是，靖国公府与安王府一向交好，这样的情况下提前离开，显然是非常无礼的。

　　“母亲定然有自己的缘由。”胡氏将门出身，心思不如方氏那般玲珑，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索性便不再琢磨。

　　方氏忧心地扯了扯手里的丝帕，只觉得满心疲惫，揉着眉心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嫂子，我这是担心呢。”

　　胡氏笑道：“公公和老王爷几十年的交情了，必然不会因为这个生出嫌隙吧。”

　　“嫂子真是宽心。”方氏内心里很是看不上胡氏，觉得她性格大大咧咧，却偏偏是公府长媳，日后的国公夫人。这种性子，能撑起国公府吗？

　　“咱们才刚刚回京，皇上对公公如何安排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说法。这正是该当用上人脉的时候呢！可是……前边已经大闹了相府，得罪了清流。若今儿再和安王府生出嫌隙来，那咱们家里的处境，可是大大的不妙！”

　　尤其她的丈夫，本就无缘爵位，往后的前程全靠自己打拼。按照顾柏的心思，自然是想继续去军中历练。可是在方氏自己看来，不如稳稳当当地在京中谋个实缺，凭借顾家的家世与人脉，往后不愁升迁。顾柏今年还不到不惑之年，日后位列一品二品也不是没有可能。到那时候，自己诰命加身，也算是不枉前些年吃的苦头了。

　　“唉，早知道母亲带着君辞卿辞去云家胡闹，咱们当初就该拦着些。”方氏叹息道。

　　胡氏不知道方氏内心的许多筹谋，只是听着这话刺耳，便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二弟妹这话我不爱听！母亲和两个孩子，也是为了一口气！三妹妹好好儿的公府嫡女下嫁，才几年功夫，就被云峰那个狼子野心折磨没了？这口气不出，往后咱们靖国公府也别想着在京中立足了！”

　　方氏眉间皱的更深，声音稍大了些，带着不满道：“大嫂说的难道我不懂吗？可是只为了出口气，这做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往后……”

　　胡氏摆了摆手，“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若是母亲知道，只怕不会生气。”

　　方氏张了张嘴，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心里终究不服气。翻来覆去将手里的丝帕扯了又扯，老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马车上一阵静默，妯娌二人间也有些尴尬。好不容易回到了国公府，马车一停下，胡氏不等人扶着，也没理会方氏，自己就先跳下了马车，大步往前边去扶郭老夫人。

　　方氏却是等着府中的下人过来，在车前摆了马凳，才款款扶着一个婆子的手下了车。

　　回到郭老夫人的住处，郭老夫人吩咐胡氏：“苏神医收了染儿做弟子，这拜师宴不可轻忽。你即可叫人预备起来，过几天咱们就下帖子正式请客。”

　　苏神医名贯苍凛，胡氏顿时大喜，喜滋滋拉着云轻染的手笑道：“苏神医可是国手，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收徒，还是咱们染儿聪慧！”

　　说着便对着郭老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和弟妹肯定将这事儿办的风风光光！”

　　“母亲！”方氏只觉得头疼，急忙拦着胡氏，“染儿能够拜在苏神医门下，自然是极好的事情。可是……可是这拜师宴，该是在相府办才妥当啊。说到底，染儿……”

　　说到后边，她的声音便在郭老夫人炯炯的目光下低了下去。

　　“哼，相府？”郭老夫人目光如电，看得方氏不敢抬头，“染儿也是我顾家血脉！”

　　胡氏连忙扯了一下方氏的衣襟，示意她赶紧低头道歉。方氏无奈，只好低声道：“是媳妇想错了。”

　　郭老夫人半日气怒忧心，这会儿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去跟方氏计较，只是挥了挥手，沉声道：“罢了，你素来稳重，凡事思虑周全。只是，也要记得，染儿也是我顾家血脉。当年我没有护住兰儿，如今却不会再让染儿受任何的委屈！”

　　“是。”方氏低低道，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不悦。

　　“既然知道了，便好生协助你大嫂办好拜师宴，这也是咱们家重回京城后的第一次宴会，不能有半点闪失。”

　　胡氏方氏齐齐应下，退了出去。

　　此时日头当中，碧蓝的天空有些耀眼。方氏看着天边雪白的云彩，伸手遮在了眼前，保养极好的脸上一片木然。

　　胡氏看了看她，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头，自行走了。

　　方氏却是回头看了看里边，茜纱窗上透出云轻染窈窕纤长的身影。方氏眸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摇摇摆摆回到了自己的锦绣园里。

　　“姑妈。”

　　方氏才坐下，一个清雅的声音就传进来。随后，方诗雅略显纤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方氏眼前。

　　“雅儿？”方氏见到侄女，脸上的沉郁之色顿时换做了笑意，招手唤了方诗雅到自己身边，含笑问道，“这大热天的，怎么没有午睡吗？”

　　方诗雅抿唇一笑，“姑母不在家，雅儿睡不着。”

　　说着，从后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一只小托盘，“这是雅儿亲手炖的消暑汤，姑妈尝一尝。”

　　方氏接过来品了品，随手放到了一旁，拉过方诗雅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嗔怪道：“你这孩子也是，这么热的天，做什么自己去炖这个？若是沾到了肉皮儿上，一准儿就留下疤痕！下回可不许了。”

　　“姑妈说的雅儿记住了。”

　　方诗雅也不争辩，柔柔地笑着应了。

　　她本就生的清丽雅致，这样一笑，更显得婉约。

　　方氏瞧着侄女花儿一样的面庞，不知怎的，脑海中便闪现出来云轻染妍丽绝伦的脸，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住了。

　　“姑妈？”方诗雅这几年一直跟在方氏身边，方氏的情绪变化，她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

　　方氏回过神，伸手抚摸着方诗雅柔软的发丝，“没事，姑妈只是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儿罢了。”

　　方诗雅纳罕，看看屋子里的丫鬟。丫鬟们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姑妈，怎么了？”方诗雅轻声问道，一双盈盈如秋水的眼睛里满是关切，“虽然雅儿不能替您解忧，但是您把不开心的事儿说一说，心里也是痛快的。”

　　方氏大感欣慰。这个侄女，不说是她的血脉至亲，便是这样的容貌与性情，这样的体贴人心，叫她怎么能不疼爱呢？

　　她一直希望能够和娘家亲上加亲的，方诗雅是她看着长大，嫡亲的侄女儿，往后若是能做儿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

　　想到儿子这几天一直和大房的君辞围着云轻染转，方氏心头便更是不痛快了。

　　“雅儿，天气热，你表哥整日上蹿下跳的没个正形儿，这解暑汤你去给他送一些。”

　　方诗雅错愕地抬起头，看看外边，这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正是午休时分。她一个女孩儿，去给表哥送汤？

　　面上不由得染上了红晕，“姑妈……怕是有些不方便。”

　　方氏笑的慈爱：“傻丫头，你们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有什么不方便？快去！”

　　方诗雅无奈，只好起身去了顾卿辞的院子。望着她风摆杨柳一般的背影，方氏心下暗暗打算着，要着人送信往自己兄长那里，去提一提两个孩子的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