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倾长歌 第10章 病如山倒
作者:清婷何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bgm:张碧晨《年轮》

  夏木茂盛,青草离离,蝉声不倦叫嚷,炎热日夜如旧,不时大雨滂沱。

  这日午后,盛阳公主在东篱堂教山青识字写字,“山青真是聪明,昨日教了那么多字,都记得如此熟。”山青闻言咧嘴笑了,手舞足蹈了好一阵。

  不过,盛阳公主并非单纯鼓励。她发现山青的不识字,不仅让他出门办事时容易遇到困难,甚至受人欺侮,而有时让他无法完整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公主闲来无事,就教山青识字。刚开始,每日三五个字,山青记得快、写的好;后来,每日十来个字,山青依旧熟记于心,不曾错过一点。连公主自己都惊叹于他的聪敏,不过几日,就教起了简单的诗。

  望着全神贯注的师徒二人,站在院子里的凡颜与刘婶都是一脸欣慰,凡颜抬抬下巴说道,“山青可是公主的第一个学生呢,真是幸运。”

  “那公主的身子,教山青没关系吗?”刘婶担忧地问道。

  凡颜看看刘婶,不无愧疚地说,“公主金枝玉叶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上次公主晕倒以后,就一直有些虚弱,请的郎中说,公主本就有些体弱,不习惯江南冬日阴潮,体内积了些湿气,更兼劳累过度,便是这般半病不病的,药石怕是无效,只能慢慢调理。”

  刘婶放心地点点头,“可那县衙给的月例,每次都不知被克扣了多少,这些才勉强度日,怎么给公主买些吃食补身子啊。”

  “唉,往昔在宫中,要什么有什么,人参燕窝,公主都是当做喝茶一般,嘴刁得很,”凡颜眉头渐渐皱起,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刘婶,我做些针线,你拿出去卖了,不就能给公主买了么。”

  “今日就教这些,你去帮刘叔吧,”盛阳公主说完,山青起身恭敬行礼,才蹦跳着出去,还不忘向门外的两人炫耀一番方才写好的字。

  自那日起,凡颜不在公主身边伺候时,都躲在自己的房中做绣活,更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绣到深夜,几次差点在公主面前露出困倦之色。纵然如此拼命,赚来的钱也并不多,凡颜趁着出门采办就大街小巷地找既便宜又质好的补身之物。

  可怜凡颜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她的如意计划哪怕没有露出马脚,还是被公主知道了。

  盛阳公主还没喝完刚刚送来的鸡汤,就让一旁写字的山青叫来凡颜与刘婶。

  “刘婶,我尝的出来这鸡汤中放了山参,还是我比较喜欢的那种,是不是凡颜买来的,”盛阳公主的声音甚是平淡。

  刘婶躲闪地望望公主,看看凡颜,支吾许久,才说道,“确是凡颜姑娘买的。”

  “她哪里有钱买?你莫照她教你的说,这山参我从小喝到大,味道再熟悉不过,也大略知道不是便宜的,”公主的音调有些冷,没有看一旁的凡颜。

  “凡颜姑娘,凡颜姑娘做了绣活让我出去卖……”刘婶不敢抬头看公主。

  “难怪,这些日子我觉得你与我不是那般亲近,本以为是教山青识字冷落你,没想到正中了你的下怀,”显然,公主动怒了。

  “公主莫怒,公主莫怒,我……”凡颜急于解释,连山青都过来摆手示意公主不要生气。

  盛阳公主无奈叹口气,“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是为我好,怕我受苦,可也不是这样为我辛苦自己啊,”语气也软了一些,思忖一阵,又开口道,“既然如此,凡颜以后就在我面前做绣活,你若还不听话,看我怎么治你。”

  凡颜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笑道,“多谢公主饶恕,凡颜听公主的。”

  漫长夏日仿佛没有尽头,骄阳似火恣意吐着浓浓热意,长夜未央仍是难以摆脱的汗水涔涔,而盛阳公主香汗不断的面庞更是常常苍白如纸,她只觉得疲乏一些,并未在意,毕竟自己的任何一点不适都会让其他人担心不已。而且,看到凡颜穿线走针的忙碌,公主如何忍心再提起,除了硬撑,想不到别的什么了。

  不过,盛阳公主身子一天天弱下去,纵使她自己不说,周围的人也有同感,直到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

  入夏以来,还未有过如此凶猛的雨,雷声自远而近滚滚而来,似要撕裂天地、摄人心魄,豆大雨珠疯狂掉落,不管不顾敲击万物,仿如世间奏鸣。不多时,盛阳县就成了泽国一片,云烟渐起、山川朦胧、人影氤氲,青石板道路散发幽深光亮、了无一人,白墙黑瓦愈显纯净清新,若卷轴长展的巨幅水墨,看不完的苍茫,望不尽的千里,寻不到的日影已斜,触得及的天色渐晚。

  凡颜进了所乐楼大门,幽怨地看着一把新纸伞瞬间被浇成废物,“这雨如此大,不叫人走路了吗?”转身将怀中茶罐拿出,放在小几上,倒出一碗,走到榻边,“公主,起来喝点茶汤清清热罢。”

  斜倚榻上的盛阳公主闻声放下手中书卷,露出绯红的两颊,乍看之下面若桃花,甚至好看,可是在她身上却并非什么吉兆。

  凡颜自是没放过公主脸上的异样,“公主哪里不舒服啊,怎的脸色这般红润,”说着将手覆上公主额头,“哎呀,这么热,刘婶、刘婶!”

  盛阳公主轻轻拨开凡颜的手,“不碍事的,天气热,火大了些。”端起茶碗慢慢饮下茶汤,重又懒懒躺下。

  刘婶匆匆进来,“何事?”

  “你看看公主是不是额头很热?”凡颜不由分说就将刘婶的手覆上公主的额头。

  刘婶脸色一变,“公主烧了多久啊?怎么才发现?快去请郎中啊!”

  “不碍事的,不必大惊小怪,”盛阳公主没精打采地劝道,眼神中尽是疲惫不堪与煎熬难耐,“睡一觉就好了”。

  凡颜急得团团转,“这么大雨,门都出不去,让山青去请郎中吧,哎,不行,他没法说明白。”

  “让老头子去啊。”刘婶说完就冒雨出去。

  “不必了,我睡睡就好,刘叔岁数大了,受不起这么大的雨,害得他染了风寒,我哪里过意的去啊,”盛阳公主声音愈来愈小,终于安静下来。

  “公主,公主,”凡颜轻声唤道,只见盛阳公主安稳呼吸,不知的睡着还是昏倒,正自不知所措,刘婶端着脸盆、刘叔撑伞进来。

  凡颜接过刘婶洗好的帕子,覆在公主额头上,“突然就这般严重,不知公主已经瞒了多久啊,不会有事吧?”

  “凡颜姑娘的意思是,公主身子不适,一直没说?”刘婶很是意外地看着凡颜重重点头,转身说道,“老头子,你快去请个郎中来,要多少钱都给,只要能来就行。”刘叔答应着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烟雨如旧,暮色渐浓,转眼间已是漆黑一片,一灯如豆寂然亮着,似乎聆听这天地唯一的哗哗雨声。

  榻上,公主脸上的绯红愈加鲜艳,如黑夜之中孤单怒放的牡丹,淋漓尽致。

  刘婶一遍又一遍地换着公主额上的帕子,山青一盆又一盆地冒雨打水,凡颜不安地走来走去,不时望向院子,“一个时辰了,刘叔还不见人影,没有找到郎中?郎中不愿意来?”

  凡颜的问话没有人应,公主加快的呼吸声分外清晰,若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每个人的心。

  夜,弥漫;雨,喧闹;人,等待。刘叔依旧不见踪影,公主依旧昏迷不醒。

  焦急的凡颜几次要冲出去都被山青拦下,“凡颜姑娘,再等等老头子,郎中自是不好请,他一定会请回来的。”刘婶一边说着一边不停歇地为公主降热,只是帕子热了又冷、冷了又热,不见公主半点起色,更不见她醒来的意思。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个又一个时辰过去了,不终日的暴雨总算越来越小,变成细密小雨,天边也露出了淡淡的灰白色。

  凡颜换下一张帕子,伸手摸摸公主额头,喜道,“刘婶、山青,公主好像有点不那么热了,”刘婶闻言快步走来,伸手一试,“嗯嗯,是好些了。这死老头子,找郎中找那里去了。”

  “不会?”凡颜不敢说下去,愣愣地望着刘婶刚刚舒展一些的眉头重又皱起。一旁的山青则站起来,指指外面,用力摇晃双手。

  正自沉默,门外尚嫌黯淡的天色中,刘叔穿蓑戴笠,蹒跚的身影愈来愈大,拉着一个人小跑而来。

  刘叔前脚刚迈进门,刘婶就埋怨起来,“公主都好多了,你才找来郎中啊!”

  站在门口的刘叔脱下斗笠,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甚是令人心疼,“我跑遍了县里医馆药铺,没有人愿意来,就出城找住在山上的那位‘神医’,谁知他几日前就云游去了。我又跑回来,看见雨小了些,又去了城东医馆,好说歹说,人家总算愿意来个郎中。”

  此时,郎中正在把脉,公主已然悠悠转醒,听到刘叔声音就循声望去,便看到一身泥泞的老人家,心中不禁一颤,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凡颜欢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公主,你醒啦!”

  众人都忙围到公主榻边,又听凡颜语气严厉地交代郎中,“你可好好医,若医不好,不给你半厘诊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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