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倾长歌 第12章 上元月明
作者:清婷何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bgm:金沙《相思垢》

  碧落长远,清风徐来,虽是寒意不减,却是难得的灿烂天气。

  盛阳公主正挥毫泼墨,笔直的竹子在纸上任尔东西南北风,山青走到桌旁,递上一封信。公主接过信,只见落款是沈四海,问道,“沈先生已经走了?”山青点点头。

  轻展素笺,遒劲潇洒的字迹便映入眼帘,“上元月夜,火树银花,人影纷繁,良辰欢歌。暗香浮动,笑语盈盈,黄昏之后,六扇门前。”

  公主正自犹豫,见一旁的山青用力点着头,就问道,“你的意思是,想去赏灯?”山青又用力点头。

  “因着我的身子,你们也许久没有出去,今日我觉着清爽一些,赏灯也好,你去问问他们谁想去罢,”公主还没说完,山青就欢天喜地跑出去了,只余公主的话音飘荡在所乐楼,“山青给沈先生写封回信。”

  天公作美,日落西山,明月挂稍,如玉盘一般圆润。

  凡颜扶着公主,山青跟在旁边,三人一路就已是欢声笑语,走到县衙门前,远远就望见挺拔俊逸的男子负手而立,衣袂轻飘,说不出的动人心旌。

  看到公主止步,沈四海恭敬行礼,说道,“盛阳县花灯很是有名,沈某冒昧相邀小姐,多谢小姐赏脸。”

  “先生不必如此拘礼,那就劳烦先生了,”公主说着便微微向前倾身。

  月色高照如流水,覆尽青山与城墙,灯树花开争艳去,落梅似雪纷纷来。

  细细赏过一路热闹,公主脸上的淡淡欢欣不知何时变成略略凝重,明月依旧、花灯相似,只是换了天地,别了那人。

  上元节是公主一年中难得自由出宫的日子,纵然还是有着成群的宫女和太监跟在身后。公主每次都拉上杨敬轩,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故意左拐右拐甩掉身后的宫人,每每如此她都被他轻声责备,她却不在意,她只想与他看尽京城十里长街花灯,立于飞桥之上抬首望月。

  “小姐,”沈四海唤道,见公主没有反应,才注意到她眸中流溢的黯淡与隐隐藏着的水雾,顿了一顿,才又温柔唤道,“小姐。”

  公主此时才回过神来,两颊微微一红,“沈先生何事?”

  “山青正在猜灯谜呢,小姐不想看看吗?”沈四海早就从刘婶那里听说山青在公主的教导下进步甚速,也很想见识一番。

  公主循着沈四海的目光,看向凝神的山青,不自觉将他看着的灯谜读了出来,“有风吹不动,它动就生风,若要不动它,待到起秋风。”

  不多时,山青面露喜色,忙抓过沈四海的手掌,一笔一画地认真写起来,他刚写完最后一笔,公主与沈四海就不约而同地说了一个字,“扇”。

  “山青猜得好快,最近也很用功,今日奖赏你灯笼可好?”公主微笑问道,山青先是高兴地点点头,然后头摇得如同拨浪鼓。

  公主颇为疑惑,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凡颜就抢着说道,“你不想要灯笼啊?那你想要什么?”山青闻言指了指那边卖河灯的摊子。

  凡颜顺着山青的手看去,笑道,“那不还是灯笼嘛,你个笨孩子!”回头向公主道,“我带山青去买河灯,小姐先到河边等我们罢。”说完就被山青拉走了。

  公主与沈四海随着人流慢慢踱到河边,仍是人山人海。河边茂树此刻都是一团黑影,似望不透的叠嶂,无边无际;河水平静无澜,倒映高悬明月,毫无纤尘的河天之间两月遥相呼应,寥廓安宁;河面上三两扁舟慢慢划着,将一丝涟漪荡漾开去,瞬时又消于无形。

  站在河边,那句曾经不甚有感怀的诗句出现在公主脑海中,“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当年,她身着一袭梅红,拉着他的衣袖一路欢笑奔到河边,将小巧河灯上写着的期冀假装不小心被他看到,轻轻放在河面上渐行渐远。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有些人,终究要淡,终究要散。

  “这是小姐的河灯,小姐写些什么罢,”凡颜的声音传入耳中,公主回神时,山青手中拿着一盏莲花灯,殷切地看着自己。

  “不知沈先生是否有兴趣放个河灯,”公主侧头询问,才看到他手上那盏一模一样的莲花灯,不禁略略尴尬,忙又回头拿过凡颜递来的笔,默然写着。

  漆黑如墨的河面上,点点亮光如寒天星子,热闹而又寂寞地亮着,漫无目的地划过水面。

  那边,凡颜要看山青写在灯上的字,山青偏偏不给,两人争执许久,差点将河灯打翻。这边,沈四海早将河灯放出,负手安静地立于公主身后不远;公主将手中的河灯摩挲许久,很是不舍地放在河面,轻轻一推目送同样一份心意寄予天地间,那份只有自己和杨敬轩知道的心意。

  苍茫夜色中,沈四海清楚地看到河灯上那行娟秀字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直到那盏小巧河在河面上消失不见,公主才转过身来,只见沈四海一人临风而立,“凡颜和山青又去哪里玩了?”

  “去那边看大河灯了,”沈四海的目光飘向远处喧闹的人群。

  公主拉拉身上的披风,“我想到那边安静一些的地方等,”说着就朝人群较稀的地方去。

  与公主一同走到避风的屋檐下站定,沈四海思虑再三才开口道,“今日小姐出来许久,可感觉到疲惫?”

  “尚未觉得,”公主微微侧头,“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沈四海似鼓起勇气般说道,“沈某略懂医术,不知小姐是否肯让我诊一诊。”

  公主笑逐颜开,“没想到先生还懂得医理,颇有才华啊。我看那些来的郎中大都敷衍而已,不妨就劳烦先生瞧上一瞧。”

  “既然小姐信任,我明日便登门拜访,不知是否方便?”沈四海故作镇定的平静掩不住眼神中的热切。

  “自然可以。”公主痛快答应。

  翌日黄昏,沈四海提着一只药箱来到公主府,一番寒暄与谦让后,才为公主切脉。

  公主伸出柔荑一般的玉手,望着玉树临风的男子,诚挚地说道,“不论先生诊出什么,望能坦诚相告。”

  沈四海看看她,没有答话,就将两指轻轻搭在公主腕上,一阵冰凉便顺着指尖传来。而公主并未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在她看来,似已到了听天由命的地步,但他指尖的温暖还是让她心里一震。

  切了许久,凡颜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师爷,公主身子如何。”还将公主背她下山、一夜高烧的事情说了出来。

  沈四海收了两指,略略沉思道,“公主体内潮寒之气与火热之气同时郁积其中,调理起来怕是不易,却并非公主所想一般无可救药,还望公主放宽心一些。”

  公主尚未答话,凡颜就撅起嘴来,“沈师爷说的与那些郎中并无二致,原来也是一般的庸碌。”

  “凡颜,不可胡言!”公主的语气有点严厉,正要道歉就见沈四海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纸包,听他说道,“这是我以前在深山中采的金钗石斛,调以温和药草,公主先吃着,我采些现下没有的药材,过几日再送来更为对症的方子。”

  “先生,这怕是不妥吧,我付不起这药钱,”公主虽于医理不通,却也听太医说过这石斛本就是滋补上品,而金钗石斛这名字恐更是石斛中的珍品。

  沈四海一边在写着服用之法一边解释,“闲来无事采些药材治病救人,哪里有什么不妥,我也并未讨要诊费与药钱,公主何必如此紧张。”写完平静地看向公主。

  “多谢沈师爷了,”凡颜忙将小纸包拿来,似是害怕沈四海会反悔,又颇为谄媚地说道,“那就有劳沈师爷了,刚才是凡颜有眼不识珠,沈师爷莫怪哈,”故意不去理公主明显不过的眼色。

  “凡颜姑娘护主心切,对我存疑再正常不过,难得公主有你这般聪慧伶俐的侍女,”看着公主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四海不知为何心中很是窃喜,却生生做出风轻云淡的表情。

  一旁沉默不语的公主只得继续缄默,虽然感觉平白无故受人恩惠甚是有愧,还是一泓暖流蓦地涌上心头,反倒想要由着他们去,便故作镇定地拿起矮几之上的书读了起来,其实在听着沈四海无微不至地叮嘱凡颜需要注意的事情——

  “多让公主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冬日天寒,你要掌握好时辰。”

  “按方子煎药吃药,药效慢一些,你要耐心,记得这药万不可煎过了。”

  直到注意到凡颜眼神中的戏谑,沈四海才发觉自己太过贴心,瞬间脸便冷下来,“今日打扰公主多时,想必公主已经乏了,沈某这就告辞,”说完镇定自若地收拾药箱。

  “不如沈师爷留下来一同用饭罢,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凡颜学着刘婶慈爱的声调。

  “多谢凡颜姑娘好意,县衙里还有些事情,沈某先走一步,”言罢,沈四海步履沉稳地离开了。

  看着俊朗身影消失,凡颜才回头说道,“沈师爷真是好人,公主也这么认为罢?”只见公主手执书卷,茫然望着门外,木然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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