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慕寒\/五色石南叶\/苏郁青\/smile_小千《长相忆》

　　瞥了一眼对面从天而降的白泽，重明淡定作画，一笔一画描摹墨竹，悠悠道：“我在凡间的时候听过一句话，是凡间的圣贤说的，叫做‘行不由径’（走路不走捷径）”，看看墨色，似不满意地摇摇头，更为细致地描画，又道，“哦对了，还有一句，叫做‘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谁能出外不从门户呀但为何没有人肯从人生大道而行呢）”。

　　白泽轻叹一声道：“如今，这般说我的，不止你一个了，”说着将一张信笺放在石桌上。

　　“哦？谁这么一针见血？仙界还有此等厉害角色？”重明放下毛笔，文雅地拿起信笺，才看一眼就哈哈大笑，良久不绝，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方认真念道，“白泽仙将，司香宫授剑之礼为仙界大典，必会邀请德才兼备、声誉绝佳之仙家将昆吾名剑授予司香传人，几经深思熟虑，司香宫将另请高明作授剑仙家，不劳烦白泽仙将大驾。聚窟洲司香宫主事弟子若水飞仙。”

　　重明将信笺递给白泽，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问道：“你怎么招惹若水姑娘了？”白泽又轻叹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讲来。

　　“深晓死生、重情重义、忠贞专一”，重明喃喃道，忽然十分感慨，“担得起这评价的，怕是只有你了。”

　　见白泽表情黯淡、默然不语，重明也觉提及往事、徒增忧愁，只得另起话头：“有一件事，我还未曾与你说，”看到白泽抬首已是严肃表情，才道，“那日攻击玄武的灵兽，我曾在凡间见过，大小如狸、似黄色幼犬、小巧羸弱、毛色干枯，一副疲惫萎靡的样子，却是吼叫声迸发而出，如闷雷滚滚，似惊天霹雳，声音雄厚洪亮、良久乃止。我总觉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怎也想不起，你可知那是何方神圣？”

　　白泽摇头：“此兽看似柔弱，但能摄取仙力，又会排阵走位，怕是经过严格训练，实在想不出谁会这样做，又为了什么。依你所知，那位未曾服食‘浮生一梦’入凡的仙家，怕就是攻击玄武的那位，而且偷盗仙界至尊灵物反生香，私自训练凶恶灵兽，想必欲图谋不轨。”

　　重明点头：“还有，我们循着颜色暗淡的冰寒白石寻到亭立次仙的仙宫，推测持有冰寒黑石的仙家就是亭立次仙的仇家，而亭立次仙的仇家就是来生台上扰动灵气欲加害他的仙家，如此说来，训练凶恶灵兽的仙家还大概持有冰寒黑石。”

　　两位仙将一时沉默，都是冷汗涔涔，半晌，白泽才开口：“不知是哪位仙家，竟这般狠毒，究竟所为几何？”

　　重明叹道：“恐怕仙界又要不太平，玄武那次去找紫微大帝遇袭，就不曾将冰寒黑石之事告知紫微大帝，此时看来，迫在眉睫。”

　　“玄武现下还在休养，恐怕这事要麻烦你，”白泽展开纸扇摇了两下，重明奇道：“为何是我？明明是你住得比较近，你定比他仙力深厚许多，他怎会发觉。”

　　白泽看向重明，一脸无奈：“我要先想办法将授剑仙家的位子抢回来。”重明愣了一愣：“莫执着，不是劝你，而是不可能。”

　　“为何？”白泽皱眉问道，“若水不过不到三万岁的小仙，哪怕她是主事弟子，授剑仙家这样重要的事总不能她说不请我就不请吧，不请我她请谁？”

　　“你不了解她，”重明想了想，“我只与她见了几面，其实也不甚了解，只是几面之中，感觉若水与现在的很多仙家不同，她固守礼义、行事端正、谨慎严格、善良单纯，年岁不大，但在司香宫向来说一不二，不然玉壶上仙这般眼力非凡的仙家怎会选了她做主事弟子。”

　　白泽摩挲手中的纸扇，懒懒问道：“照你说来，半点办法也无？我可不想吃这么大的亏，到时一看授剑仙家不是我，这些事情定然不胫而走。”忽地眸中一亮，“去找玉壶上仙，玉壶上仙开口，若水不敢不从吧。”

　　“话是如此，”重明边想边道，“不过，怕是若水会不喜你这种强加的做法，她若在授剑之礼上如那日一般数落你，这个亏你可就吃透了。”

　　白泽楞了一下，点头说道：“她敢这么做，”顿了一顿，“那，就真的没有办法？”

　　重明支颐思索，许久，方缓缓说道：“事情也不是毫无挽回的余地。”

　　风和日丽，碧海无澜，与曾经数不清的日子一样，看似又是无甚悲喜的一日。司香宫却很是忙碌，若水忙前忙后，为授剑之礼做着全面而细致的准备。

　　“若水师姐，白泽仙将到了，”离淳小心翼翼道，越是忙碌的时候若水就愈加严格。

　　若水挑挑秀眉，道：“请进来罢，不用了，我去迎罢。”

　　司香宫门口，苍木拍天、绿荫流动，隆隆之声隐约可闻，一身白衣的白泽长身玉立，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腰际，仰头望着风吹木叶，脸上挂着悠然闲适的淡笑。

　　“聚窟洲司香宫主事弟子若水飞仙见过白泽仙将，”若水如常行礼问候。

　　白泽转过头来，微微颔首，说道：“不知授剑仙家是否已另有高明？”

　　若水神情无甚变化，淡定道：“劳烦白泽仙将挂心，目下尚未请到。”授剑仙家是谁关系到司香宫的声望，并非说换就换，这些日子若水冥思苦想，还是未曾想到比白泽或与白泽一般合适的仙家。

　　“不知若水姑娘可否在给在下一个机会？”白泽云淡风轻地问道，想起那日重明教他如何应对若水，“认错！听你所述，若水生气无非是你轻浮她、怠慢她，虽然你已习惯这些，但你若认错，让她觉得你孺子可教，才有可能谈授剑仙家的事情，不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你要让她觉得你诚心认错，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想到这里，白泽合上纸扇，优雅行礼：“若水姑娘，之前的事情，白泽有错，请姑娘见谅。”

　　若水知道他来司香宫必是为了授剑仙家一事，但不曾想到他会道歉，脸上略有惊异之色，仍是镇定说道：“不知白泽仙将认为何错之有？”

　　白泽暗自道了声：“这个错还不好认”，继续道，“我不该轻浮于姑娘，更不该收到姑娘的邀请后不曾给予半点答复，甚至怠慢姑娘。”见若水轻轻点头，白泽嘴角的弧度大了些，又想到重明的招数，“保证！她要你好自为之，你就向她保证再也不会这般轻浮傲慢。”

　　“我日后定然谦虚恭敬、遵礼有义、重诺守信，”白泽想想又加了一句，“做个名副其实、深孚众望的仙将。”自信地看向若水，只见她脸色冷若冰霜，与玄武倒有几分相似。

　　若水低首，嘲讽的笑意漾在嘴边，抬眸眼中尽是怀疑之色，说道：“木令谷外仙家如云，又如何处理，白泽仙将对其置之不理，何谈遵礼有义、重诺守信，如此说来，白泽仙将还有轻率虚伪一节啊。”

　　白泽目光深沉地望着若水，忽地右手纸扇“啪”地一声收起，向前几步，左手揽过若水纤细腰肢，催动云诀，待若水反应过来已在云头之上。

　　若水抵在白泽胸前，忙去掰他的左手，无奈丝毫不动，更感觉到周围仙力厚重：“白泽仙将方才道歉承诺，我差点就信了，转眼间就原形毕露……”再要说道，只觉身子下沉，扭头看去，原来竟已在一棵木令树下。

　　白泽左手放开若水，右手展扇，指着石桌上堆积的拜帖道：“若水姑娘自己看罢。”

　　若水整整衣衫，没好气地看看白泽，才走到石桌前，随手拿起一封拜帖，上面写着：“望能与白泽仙将共赏明月，”她认真说道，“邀白泽仙将赏月，也没什么啊……”还没说完，就听白泽说道：“再看”。

　　若水依言又拿起一封拜帖，不禁惊讶说道：“邀白泽仙将同摘扶桑椹？扶桑椹为至尊灵物，九千年成熟一次，为东华大帝君掌管，岂可随意摘取。”又展开另一封拜帖，秀目圆睁、嘴巴张大，许久才磕磕巴巴道：“这是，这是邀白泽仙将共赴昆仑合欢顶，合欢顶乃是约为婚姻之地，这、这，”若水回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泽。

　　“每一张拜帖我都看过，不然怎会见你，只是这等无用拜帖太多，若我整日做这些无聊之事，又哪里有心思处理玄武上仙那般重要之事，”白泽悠悠道，明眸看向若水，“可与者与之，不可与者弃之，若水姑娘不也如此？”

　　若水轻抿下唇，良久方轻轻道：“如此说来，是我错怪白泽仙将了。”

　　白泽拿过若水手中的拜帖，手臂轻扬，拜帖霎时变成一片淡紫色木令花瓣。白泽望着渐飞渐远的花瓣，轻摇折扇，目光悠远道：“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要懂得去看背后的故事，那才是最真实的，却也是最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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