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洛啃完用筷子扎着的狮子头,夹了只盐水虾,忘了左肩受伤,抬起左手剥虾,疼的一阵呲牙咧嘴,一整只虾放到嘴里用牙齿啃着虾壳。
慕容子陌看的心疼,打横抱起弈洛放在怀里,拽出被啃了一半的虾,一脸嫌弃地扔到丸子的小碟里,又夹了只,笨拙地剥虾。
半个时辰喂饱弈洛,吃了几口青菜便放下筷子,看着一直凝着他的小女孩挑眉,“洛儿,盯着看什么呢?”
弈洛呆呆道:“你真好看,挑眉都那么好看。”
慕容子陌眉眼含笑,“嗯,好看便多看看。”
弈洛搂着慕容子陌脖子,蹭了蹭,闷闷开口:“哥哥,你晚点要宝宝好不好?有宝宝了你一定就不宠我了。”
“洛儿,我……”
令叔掀帘子走进,“王爷,小郡主的药好了。”
弈洛看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皱眉:“我不喝!伤口上药了,不需要喝药。”
慕容接过药碗,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纸包。弈洛抽抽鼻子,双眼放光:“梅子糖!”
慕容子陌将弈洛箍在怀里,纸包扔给令叔,“洛儿,喝了药才能吃糖。”
弈洛挣扎无果,皱着脸喝下药,含着糖果嘟囔:“真小气,怎么只给我半颗?”
慕容子陌眉眼含笑:“担心某人哭鼻子。某小孩小时候常常偷糖吃,吃多了牙疼就……”
弈洛抬手捂住慕容子陌薄唇,“慕容子陌!外面有人弹琴,出去看看好不好?”
“好,带面纱。”
灰白的天幕,云淡淡,水悠悠,长亭外,红衣公子席地而坐,琴声悠扬。
红衣男子与慕容子陌眉眼五分相似,薄唇殷红,正是邵王,慕容邵泽。
弈洛望着红衣男子:“没想到你二哥会抚琴,以为只是打打杀杀的大将军呢。”扯了扯慕容子陌衣角,低声道:“美则美矣,但……看着让人不舒服,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慕容子陌握住扯着衣角的小手,凝着女孩水眸:“洛儿,记住,不要招惹二哥,有多远躲多远。”
抬眸,正看到慕容邵泽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殷红的唇角勾起。
慕容子陌拉起弈洛原路返回。
“明日教我抚琴好不好?慕容子陌,小八?……”弈洛摇着慕容子陌手臂,“喂,慕容子陌,明日教我抚琴。”
“嗯?好。”两人进了大帐,弈洛感觉头很沉便爬到床上,抱丸子蜷成一团。
慕容子陌拉过被子给一人一狐盖好,掖好被角,揉了揉弈洛头发:“乖,睡吧。我去看看明日营地,去去就回。”
“嗯,回来就陪着我,不许再出去。”
“好。”
——
弈洛睡得迷迷糊糊,感觉鼻子痒痒的,打个喷嚏,翻个身继续睡,一会又感觉痒痒的,滚了几次,鼻子痒痒的感觉断断续续,皱眉睁眼便看见丸子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肉爪子。
丸子缩到被子里,露出将只尖耳朵,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毛茸茸的肚子呼噜一声巨响。
弈洛噗嗤一笑:“饿了?”
丸子又缩了缩,只露出一只尖尖的小耳朵。弈洛肚子也一声轻响,抱起丸子下床想叫小卯传膳。
掀开帘子,发现已是日暮时分,突然想到今早吃的半块梅子糖,跑回翻腾了半柱香,终于在书案的暗格里翻出九颗半梅子糖,一把抓起放进嘴里,水眸弯弯。
丸子的肉爪子不停挠弈洛的袖子,上好的青色绸缎勾出几缕丝,弈洛无奈,咬碎半颗糖果给丸子,丸子才安静下来。
点燃烛火,将案上翻乱的书卷推到一旁,趴在书案上百无聊赖地等慕容子陌回来吃晚饭。
不知何时起,习惯了事事都由慕容子陌陪着,昨晚抱着弈风在床上滚了好久才睡着,今日弈风被姨母抱走了,慕容子陌也不知所踪,一个人恹恹的不想用膳。
巴掌大的丸子趴在一张朱红的纸上,瞪着烛火。弈洛执笔,画了个圆把丸子圈住。
笑了笑,又在红纸一角添了行小字:
“人静鼠窥灯。”
看着丸子周围的黑色圆圈,突然想起了话本子里的一句“画地为牢”。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爬上床,沉沉睡去。
薛宛之提着食盒进来一惊,慕容子陌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第一次见到他的东西如此凌乱。
莲步轻移,掀开帘子进了大帐内室,凝着床娇小的身影,眸光暗淡,回神将食盒放在书案上。
瞥见火漆封的信函,脸色苍白,没想到他竟如此宠着这小丫头。那殷红的信函上,“急”字周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一角一行小字“人静鼠窥灯”。
伸手按到殷红的纸上,抬手,墨迹竟未干透,听令叔说,慕容子陌出去已有几个时辰了。
——
慕容子陌走近大帐,黑着脸摇晃弈洛:“洛儿,这帐子进贼了?”
弈洛感觉全身酸痛,闭着眼坐起,唇上触感柔软、微凉,睁眼便看到慕容子陌放大的俊颜,感觉唇上滑滑的软软的东西一扫而过,瞬间清醒,向后倒去,肩上伤口触到床褥,一声哀嚎。
慕容子陌黑着脸抱起弈洛,继续问:“洛儿,这帐子可是进贼了?”抚着唇,嘴角没绷住,笑的一脸灿烂。
弈洛呆呆看着眉眼如画的凤眸男子:“怎么就这么好看呢,邪魅,谪仙,不,应该是堕仙。”小手揪住慕容子陌的脸,向外一拉……
看着慕容子陌黑着的俊颜,向后缩了缩,其实一直都是有点怕他的,想起刚刚的慕容子陌的问话,嗫喏:“没……没进贼,就是丸子丢了,我找找。”
慕容子陌指尖摩挲女孩樱唇,“那这么浓的梅子味怎么来的?”
弈洛一把抓过睡得四仰八叉的丸子,“它……找它时不小心看到的,糖……糖被丸子吃了,我就从丸子嘴里掰出来半颗,只吃了半颗。”
“……”
令叔端着药碗走进大帐,薛宛之紧随其后:“子陌,午后熬了盅银海挂月送来,等得汤凉透了也不见你回来”,食盒放在案上,盛了一碗汤,递给慕容子陌,嗔到:“这盅时辰倒是刚刚好,喏,尝尝吧。”
又盛了一碗递给弈洛:“弈洛妹妹也尝尝。”
弈洛盯着一脸娇嗔的薛宛之,接过汤碗,低头,娘诶,突然想到了独涯阁那盘几两银子的人比黄花瘦。手里这碗“银海挂月”,明明就是一碗鸽子蛋,哦,也可能是鹌鹑蛋……
右手按住勺子将瓷碗端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依旧很饿。
慕容子陌舀起一颗鸽子蛋喂弈洛吃下,又舀起一颗,手被薛宛之按住:“子陌,我来照顾洛儿吧,我们姐妹许久不见了。”
慕容子陌犹豫一下,瓷碗递给薛宛之,起身在书案后坐下。
拿起火漆封的急函,凤眸清冷,信函火漆碎裂了半边,信函被弯折过,似乎有人想不破坏火漆拿出信纸,但最终火漆破损。一角一行小字,中间歪歪扭扭一个圆。
清冷的眸光扫过床边两名女子:“洛儿,以后不可随意拆看信函。”
弈洛含着鸽子蛋抬头,一脸迷茫:“什么信函?”
慕容子陌甩手,朱红信函扔到床边,端起床头小柜上的药碗:“把药喝了。”
“不喝!苦,没糖……呜……”被慕容子陌强行灌下药,呛得满脸通红,月白长衫袖口一片狼藉。
“好凶!真不是我拆的,你又发脾气。”
宛之轻拍弈洛后背,凝着慕容子陌:“洛儿还小,怕苦也正常,你就不能慢点喂药?”
慕容子陌似笑非笑盯着宛之:“找本王有事?”
宛之垂首,双颊红润:“听闻断崖西侧观星台风景极好,今夜……月色正好,宛之想请王爷带宛之赏月。”
弈洛拉住慕容子陌衣角:“哥哥,你不是说今天陪洛儿吗?”
“洛儿,听话。受伤了要安心歇着,按时吃药。”慕容子陌起身,抽出弈洛攥着的衣角,揽着宛之向外走去。
弈洛光脚追出,伸手想要抓住月牙白的衣角。
前方,红烛半盏,人影成双。
素手,指尖距月牙白的衣角不到一寸,垂眸,地面柔荑剪影与成双丽影的距离被烛火拉的老长。
鼻子发酸,扯了扯嘴角,抬手想要拂去青衫袖口的药渍,指尖微顿,刚刚他那月牙白的袖口被药渍浸湿,两人袖口粘在一处,青衫与月袍上药渍的纹络相印成双。
心中酸涩,眼角湿漉。
若不能心字成双,那便让我再贪心的将这一丝念想珍藏。
执起匕首将青衫袖口割断,终归左手不便,一条血线渗出,浸湿断袖,药渍模糊,强忍的泪水溢出眼角,心疼地把半片青衫贴在心口,泪流满面。
当年你夜夜一碗心头血,只为我这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如今你美人相伴花前月下,独留我幽窗冷茶一盏孤灯。
是情到多时情转薄,还是造化弄人佳期错。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彼时年少,曾笑世人痴心妄想,叹半百风月弄人造化。
却不知仅三载春秋,终使你公子如玉,佳人在侧,我却年仅豆蔻,初识情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