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月浅 三十 误终生
作者:北乔、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弈洛看了眼本不问青红皂白就下令拿人的京兆尹,这胖老头就打算直接把她抓走,不会是和这杏眸公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是拿出慕容子陌的名头压压人呢,还是打一架,好久没打架了,手有点痒。

  而且也不能丢镇南王府的脸是不是,堂堂镇南王爷的女儿怎么能如此窝囊的被抓走

  杏眸公子看两队官差愣愣地盯着弈洛看、不出手抓人便急了,冲着官差就喊:“愣什么愣,拿下她。”瞪了眼张正:“张大人?”

  弈洛也笑眯眯地看着张大人,老头子,你若敢再一句话都不问就直接抓我,姑奶奶便先给你松松筋骨,回家再找慕容子陌那凶神恶煞的主告你的状。

  断裂的木条四溅,“闪开!”街边的木桌被疾驰的烈马踢碎,烈马前蹄高高扬起,一声嘶鸣。

  妙珠摔倒在地,京兆尹张正的乌纱帽飞起,遥遥落在盛着酱料的罐子里。一截带倒刺的银鞭在男子手中烈烈作响。

  红棕烈马上男子斜眉入鬓,瞥了眼地上衣衫凌乱的妙珠,一鞭子抽向杏眸男子:“薛程!再被本王撞见你欺侮女子,本王把你送进宫当太监!”好似还不解气,又一鞭子挥出,倒刺上几丝血肉被银色衬得分外妖异。

  “秦.王,饶命。”薛程咬牙,握着又被银鞭扫过的手腕,汗珠从额角滚落。

  “滚!张大人,做好份内的事,不然这乌纱帽······”秦.王笑,笑得张正毛骨悚然,颤巍巍跪下。

  弈洛终于想起为何看着这杏眸男子如此眼熟了,这双眸子和薛宛之的八分相似。正是丞相府独子薛程。看着薛程那微微发福的胸前两条血肉模糊的交叉鞭痕,暗暗心惊。秦.王的脾气出了名的火爆,平日见面两人总是针锋相对,倒是难得她帮她一次,艰难的扯了个笑:“谢·······”

  “走,别碍本王的眼。”

  弈洛气鼓鼓的瞪着秦.王,走就走,端起剩下的半碗豆花,抱起丸子就走,走到那红马后蹄处,顿了顿,撒腿就跑。

  马尾巴上滴滴答答的豆花滴落,混着嫩绿的香菜沫,一甩,甩到秦.王蟒纹官袍上。

  秦.王暴怒:“小兔崽子,别让本王抓着你!”

  今早上朝,皇上把燕巍的案子交给他处理,这两日被公务忙的焦头烂额,本就一肚子火。每次遇到弈洛又惹一肚子气,偏偏总能见到那张祸水脸,而那慕容子陌又是个极护短的主,尤其对那小丫头。

  外人不知藏玉阁东家是燕王,他却是知晓的。本来还奇怪燕王表弟怎会在藏玉阁被弄死了,直到昨夜子时连.城来王府找他,才知道是慕容子陌动的手脚。

  原因竟是近日查到七年前弈洛失踪、葬身狼群与燕巍有关。如今弈洛被找回,被慕容子陌养的水灵灵白嫩嫩的,慕容子陌依旧不放过燕巍。

  若是知道他见了那小兔崽子受委屈不帮着,想想昨晚见到那燕巍恐怖的死状,背后生寒。

  连.城,明着是慕容子陌江湖上结交的狐朋狗友,实际替慕容子陌掌管着江湖上神秘的组织。他抵不住好奇问了连.城拍卖波斯美人儿后事情的经过,听完冷汗涔涔。

  昨晚,藏玉阁,燕王重金夺得蓝眸波斯美人儿,抱进了三楼进了雅间。

  台下一片昏暗,仅二楼扶栏四角几只火光微弱的小烛台,台上八只青丝缎灯笼全灭,铁笼子里一盏莲花台,青辉盈盈,小猫一样蜷着的碧瞳女子仅着肚兜长裙翩翩起舞,青辉摇曳,身影忽明忽暗,笼子玄铁泛着幽冷的光亮,柔弱无骨的娇躯偶尔一个旋身、一次起跳散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

  莲盏,碧瞳,铁笼。黑暗中透着野性,又让人心生怜惜。

  一曲舞毕,台下一片沉寂,女子不知何时被铁笼划破了香肩,如玉指尖抚着肩上血迹,摩挲,又重重按在唇上,唇上一点血痕殷虹,一声嘹亮的哨声,又咯咯一笑,玉臂伸出铁笼,似求助,又似邀请。

  掌声雷动,竞价激烈,最终一位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高价买下碧瞳美人儿一夜,亲自上台,接过钥匙,打开青铜大锁,牵着波斯美人的手走上楼。

  半柱香后。

  漫天星子霎时被浓云遮了,风起,原本柔和的墨色云角似一只无形的手搅乱,剑锋般凌厉。

  碧瞳女子披着宽大的黑袍从窗子跳出,走进一处偏僻的小院,跪在树影下,俯首“主人。”

  暗沉的树影下,男子面目不辨,仅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光,低声吩咐几句,转身离去,对玲珑有致的娇躯、青鸟缱绻的肚兜、若隐若现的胴.体视而不见。

  风消,星疏,黑暗中,仅余琉璃衣角扫落的青叶。

  女子痴痴凝着远去的身影,直到耳边只剩淡淡虫鸣,簌簌落花。

  盯着那片青叶,缓缓起身。

  沿着小径踱步到前院,在青萝前站定,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落寞的神情化作盈盈浅笑。

  回身,眸子里清冷掩藏的极好,转过半个身子,宽大的黑袍甩起,露出青色肚兜,待看清来人后又慢慢转回身,绕过青萝走远。

  燕巍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又灌了一口酒,看着风吹起碧瞳女子的黑色袍角,那明显是男子的衣衫,好像是刚刚那带着面具的神秘男子的。

  表哥燕王曾告戒他今晚不得胡闹,日后定会遣那两个波斯美人儿服侍他。他对那俩美人垂涎已久,如今这院落无人,看那女子似乎未服侍过面具男子,他岂有得了便宜不占的道理。

  紧走几步追上碧瞳女子,伸手想捉住她的手腕,却只扯下一袭黑袍。

  女子惊恐回头:“你,别过来,有人在等我。”

  燕巍盯着那卷曲的长发和碧绿的眸子,喉结滚动,又上前两步,女子似受了惊吓,捂着肚兜向前跑。

  “小野猫,你还会点功夫。”燕巍大笑。

  那女子看似轻功一般,却总能落下他两步,几次伸手都触碰到她裸.露的肌.肤。

  越追越偏,燕巍不知身在何处,习武之人本能的感觉到危险,酒也醒了不少,盯着前方黑漆漆的院门,有些犹豫,刚刚那碧瞳女子踏进了这院子。

  刚想转身,只听一声女子低呼,背后劲风袭来,便被推进院子,冰凉的手指从鼻尖、胸前划过,一阵暗香后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

  院中漆黑一片,出于对未知的恐惧,额上汗水滚落,当看到角落两丛光亮后,欣喜转瞬化作恐惧,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那光亮,是狼?

  惊恐地盯着渐渐逼近的三只庞然大物和那六点幽光,瘫在地上,若在平日,以他的武功,何惧这三只畜.生,如今不只中了迷香,还被点了穴道。

  感觉后颈处粗.硬的毛发碰触和灼热腥臭的气息,全身被汗水浸透,腿上皮肉被撕咬的痛楚令他不敢睁眼,怕看到那血淋淋的牙齿和自己的骨头,可,不睁眼,不代表什么都看不到。

  他看到了七年前阴冷的深山,和那个穿着小裙子手腕脚腕上系着两串小铃铛的小女孩儿。

  当时那粉琢玉器的小女孩儿一双大眼睛蓄满泪水,扯着他衣角可怜兮兮地喊着:“叔叔,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

  是不是人死前都有预感,那时他还没引来那几匹狼,小女孩儿却感觉到了死亡。

  他清楚地记得他站在崖顶时看到的情景,几匹狼围着小女孩儿,那双眸子极美,泪珠成串滚落,美得摄人心魄。

  真希望能晕过去,可越是恐惧,越是痛苦,就越是清醒。牙齿入肉的声音和咀嚼的声响听得毛骨悚然,希望能有一些声响能遮掩住着可怖的声音。

  隐约,又听到那一串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衬得周遭愈发空旷,诡异地伴着咀嚼的节奏。

  女子立于院墙上,清冷的目光盯着撕咬的饿犬和和森森白骨。

  记得那人前几日曾问连.城公子:能不能弄几匹狼进来。

  女子沿着小径返回,走到偏僻的小院,拾起那枚青叶,小心地用锦帕包好。

  拿着火折子,从一处土堆上翻出一包白烛。

  素手轻扬,一路走,一盏盏燃着幽蓝烛火的白烛零落蜿蜒。一路走,一路烛泪花。

  如火如荼,不,本就是火,火光中似生机盎然,似繁盛,但生机与繁盛中却透着死寂。从生机中走向死寂,是不是悲凉。

  我爱你,只是在身后仰望你。

  我不怪你,也不会背叛你。当年你从沼泽中把我拉起,我傻傻的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救我,这一问,便误了一生。

  你凤眸幽深,只说,“你像,像我要守护一生的人。”

  我执意跟着你。你说,那个人不是你。她和你的眸子很像,弯弯的,会笑,会说话。她才六岁,若是长大,定比你漂亮。若能长大,一声叹息,凤眸眸中掩不去的哀伤。

  我便想,那人应是死了吧,可今日我却在你眼眸中看到笑意浅浅,这许多年,第一次见你那如画的眉眼染了笑意。

  你让我离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满身杀戮,我知道那不是怜惜,只因你不想看到和那人几分相似的眸子里充满血腥。

  可我舍不得离你太远,只希望偶尔从你凤眸中看到我的影子,尽管很浅,很淡。

  你说,你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

  如今,这一生杀戮,自己选择的路,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执念太深。

  不,我怪你,怪你扬眉浅笑,倾城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