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月浅 第32章 误终生 二
作者:北乔、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弈洛晃悠悠跑两步,脚腕疼的厉害,见秦.王一路尘土飞扬的走远,马尾巴时不时甩下几滴豆花,捂嘴乐一会,单脚跳到路边蹲下揉揉脚踝,一瘸一拐地走回豆腐脑小摊前,看了眼被秦.王踏碎的桌子,扔下点碎银子,当做替秦.王那火药桶赔店家损失。

  骑着小马晃悠一圈,买了一包鸭脖回到王府。一进门就看到薛宛之和张天蔚笑盈盈地主院门前赏花。张天蔚看到她当时脸就冷下来,挡在主院门口:“真是宠的不像样子,进院门还骑马。”

  弈洛记着上次张天蔚帮着燕芷陷害弈风,冷冷开口:“脚扭了,不骑马难道让慕容子陌背着么?”扬眉浅笑,“被宠坏了也得有人宠啊——”软软糯糯的调调拉的很长,眼尾上挑,说不尽的魅惑。

  驱马向前,薛宛之急忙拉开要被马蹄子踏上的张天蔚,盯着了进主院子的窈窕身影,压低声音道:“天蔚姐,你总招惹她作甚?”

  张天蔚脸色苍白:“宛之,你说,你若不拉我,她敢不敢从我身上踏过去。”

  薛宛之盯着不停甩尾巴的小黑马,点头:“她不会停,那马保不准会从你头上跳过去,或者……”

  张天蔚抓紧袖口:“不如就让她从我这踏过去,看看王爷怎么罚她,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至少我还是这王府的夫人。”

  薛宛之:“天蔚姐,若说先来后到,谁能比的上和王爷青梅竹马的弈洛郡主,当年凉王拒绝皇上给他选妃,帝都谁人不知这凉王正妃之位是为一位葬身狼群的女子而留?”

  薛宛之长睫垂下,掩了眸中神色,留不留得住就难说了。慕容子陌昨晚笑着问她:“宛之当真未看到弈风是否抓伤燕芷?”那笑意未及眼底,不是他神色藏得不好,只是懒得掩饰吧。这些年,他从未对她真正笑过,可自己偏偏就喜欢他那狂妄的性子。或许昨晚是在警告她。

  弈洛进主院正看到慕容子陌斜倚着小桃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完了,刚刚说的话……捂着脸嗫喏:“慕容子陌,你当做没听到,我什么都没说,我走了。”

  慕容子陌挑眉睨着弈洛,看着那羞答答的小模样噗嗤一笑:“过来。”

  弈洛调转马头,被慕容子陌抢过缰绳拽到身前,从马上抱下按在小桃树上:“宠着你的是谁啊?这么宠你是不是有点表示?”

  弈洛捂着眼睛甜甜一笑:“哥哥。”

  “还叫哥哥?”慕容子陌勾着弈洛下巴。

  “子陌。”

  “不对,两个字。”

  “我……你别……她们能看到。”弈洛推了推靠近的薄唇。

  “看就看,做我娘子还怕看?小东西刚刚怎么不害羞。”

  “她们也是你的娘子。”弈洛幽怨。

  “洛儿,妻子只有一个。”

  和慕容子陌腻歪到天黑,那货才放了她出府了。弈洛偷偷翻进酒窖偷了壶陈年梅子酿,溜出王府跑到府华楼,抱着酒壶啃了两大碟子螃蟹,又点了两壶酒,醉倒在小桌上。妻子只有一个,可他还有妾不是么,慕容子陌那货威胁她,如果不乖乖听话……

  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看到几个彪形大汉走到身边,似乎穿着一样的衣服,没听清他们叫的是娘还是姑娘,摇摇头,站起身,扑通倒下,似乎听到丸子一声惨叫。

  再次醒来头痛欲裂,“慕容子陌,渴,我要喝水。”伸手把胸前压得那一团拽掉,又叫了声慕容子陌,没人应,顿时清醒不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吓得一声尖叫,“丸丸子。”

  翻个身摸丸子,不料刚刚迷迷糊糊地把丸子从胸口拽下后扔的近了些,这一翻身正压在那一团肉滚滚的小狐狸身上。

  睡成大字的丸子被压得一声惨叫,在空旷的室内回音凄厉。听得弈洛毛骨悚然。

  把丸子抱在怀里,摸索着蜷在墙角坐下。从她六岁起便尤其怕黑,每夜入睡室内必燃着烛火,曾经慕容子陌刚把她捡回来那段时间天天和她睡一起,整日抱怨烛火太亮睡不着,后来也慢慢习惯了燃着烛火睡,再后来,搬到凉王府西侧院,那胖嘟嘟的夜光小蜻蜓、碧玉荷叶······

  在怀里摸了会,只翻出对红豆粒儿的小珠子,应该说是一对坠子,夜明珠做的坠子。红彤彤的坠子握在手里,微弱的红光下,隐约能看见指尖里的血色纹络。

  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三面墙,一排铁栏杆,身下铺着稻草。这应该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牢房了吧。

  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应该又是张正那老头做的。感到唇上凉凉的,一抹,一手血,委屈道:“完了,丸子,你娘亲螃蟹吃多了,没帕子,娘亲可以用你擦血吗?”

  抱着不断挣扎的丸子在角落里愣愣瞪着前方,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只硕鼠从栏杆钻进,狱中多硕鼠,且不怕人,油亮的灰色皮毛隐隐泛着红光,小眼睛盯着弈洛,几步窜到近前。

  弈洛紧紧抱着丸子,这世上她最怕四样东西:老鼠、狼、鬼、慕容子陌。

  把丸子放在膝上,推了推,带着哭腔:“丸子,把它们赶走。”

  丸子迷迷糊糊醒来,眨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看了看弈洛,看了眼老鼠,慢吞吞爬下。

  一只老鼠受了惊吓向外逃窜,一只慌不择路窜到弈洛脚边。颤抖的手捏着三只银针射出,一根失了准头,正射在老鼠眼球上,一行血色液体湿了粗硬的毛发和干草。肥硕的身子不断抽搐。

  弈洛抱着丸子缩到另一侧墙角,好不容易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听到落锁的声音转醒,看着铁栅栏边上的饭菜叹了口气,没有肉她不吃饭,把丸子放下,“去吃吧,我不想吃。”丸子嗅了嗅饭菜又爬到弈洛膝上蜷成一团。

  听说,有一种刑讯是把犯人关在封闭的囚室里,无光、无声、无人,慢慢消磨意志,几天折磨下来,不需要刑罚犯人便会招供,或者死去。

  那京兆尹和薛程虽然不知道她身份但也不至于要她性命,不过是定了罪名,消磨几天意志再把她送到薛府。

  掀起裤脚,揉了揉红肿的脚腕,念叨着慕容子陌又睡去,恍惚中看到一片漆黑的山林,枝杈狰狞伸向天幕,狂风打着旋卷得枯叶翻飞,打在脸上刀子刮肉般的疼,偶尔几声凄厉的野兽嚎叫,她伸出手想抱丸子,却听到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到自己的手只有五六岁孩童般大小,再抬眼几匹狼泛着绿光的眼睛、白森森的牙齿

  惊醒,一身冷汗。好久没做这个梦了,五岁那年师傅把她捡回青龙山,每夜都会梦到那几匹狼,恶梦醒来都会哭着去找师傅,后来师傅把她扔到大师兄房里,后来,年年岁岁,每次做噩梦醒来都会看到大师兄关切的眉眼,睡得凌乱的长发,隐隐青竹气息。

  脚步声愈发清晰,像是担心惊醒熟睡的人,弈洛扶着墙撑起身子,不知距离被抓过了几天,全身没有力气,有些冷,微微发抖。

  佝偻的身影端着盘子缓缓走近,弯下身子轻轻将托盘放在地上,却再没能站起。

  弈洛捏着银针扶着墙站起,费力挪到栅栏边,这身子常年练武,虽不娇弱但受不的寒凉,师傅曾说她被极寒之气侵入经脉,极难受孕。

  “这是哪里?”水眸冷冽,声音却沙哑如老妇。

  男子僵着身子茫然的看着弈洛,弈洛扣住男子脉门,拔下胸前银针,又沙哑地问了一遍。

  男子指指耳朵,张嘴发出短促的几声“啊……啊。”

  弈洛崩溃,这不只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又将银针插回,拧了几下。留下陪我吧,虽然是个哑巴,但至少有个活人不那么害怕了。

  蹲下端起装水的瓷碗送到唇边,又轻轻放下,水里加了东西,不是□□,也不是迷药,但闻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挪回墙角抱做一团,好冷,慕容子陌,好饿,子陌,再不来找我,我可能就被送走了……

  男子一脚踢开铁门,锈迹斑斑的铜锁断裂,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牢房惊怒交加,挥手把手里拎着的牢头摔在铁栅栏上,“打开。”

  牢头双手颤抖地拿起铜锁,钥匙对不准锁孔,在颤抖的手中磕得铜锁几声脆响。抬袖子抹了把眼前黏腻的血水,被一脚踢到墙边,又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男子走到墙角,盯着娇小的身影,俯身抱起昏迷的弈洛,掰开樱唇喂入一粒药丸,拿起水碗,又摔在牢头头上:“下作的东西。”牢头当场昏迷。

  脱去女孩绣鞋罗袜,将凉透的玉足放在怀里,“九九,小九,醒醒。”一只手运内力为女孩儿驱寒,一只手轻轻拍打女孩脸颊。

  “慕容子陌,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

  林枫隐约听到慕容子陌四个字,抱紧弈洛:“九九,是我。”

  弈洛向温暖的胸膛里拱了拱,闻到了久违的青竹气息,诧异睁眼,“大师兄,呜……我梦到狼了,好黑。”

  林枫心疼,小师妹五岁时被师傅从狼群捡回,被吓得五天高烧不退,失了记忆,却逃不掉噩梦,自此尤其怕黑怕狼。这次一个人被扔在这地牢不吃不喝三天,没有一丝光亮,吓坏了吧。抚着弈洛长发:“乖,先别说话,当心嗓子。”

  将捂热的玉足套上绣鞋罗袜,脱了外衫将发抖的弈洛紧紧包住,“小九,记住大师兄以后叫林南弦,叫我南弦就好,不要和外人说你是青龙山弟子,我们当做今日初识。”林枫,字南弦。

  弈洛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林枫,不断抽噎。

  林枫指尖擦掉水眸滚落的泪水,“乖——我的身份,可能以后给你带来麻烦,所以,记得今日初见。”南弦与小九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