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歌 第39章 第十一章 纸上谈兵 1
作者:霜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乾王走后不久,李蕊和温诗就来了。两人都二十多岁年纪,虽称不上美若天仙,倒也温婉可人。李蕊打扮得很是素净,大过年的,只穿着黛紫色素面小袄,发髻簪一朵珠花;温诗倒是略显华美,穿一件暗红嵌纱绸袄,外罩湖蓝苏绣披风,发髻簪着金钗,腕间一对银镯。

  三人互相问安,李蕊和温诗送上各自贺礼,青葙分了红包,按主仆落座,阿穆上了茶,青葙笑道:“两位姐姐早青葙许多年入府,今后我少不得有些事要向二位姐姐请教。”

  温诗忙说:“谈什么请教,王妃若有用得着温诗的说一声便是。”

  李蕊谦让道:“王妃折煞我们了,我俩身份低微,怎敢与王妃互称姐妹?”

  青葙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王妃长王妃短的,姐妹在一处多亲热。”

  李蕊说:“王妃既如此说,我俩从命便是。不过我俩只是虚长几岁,不敢妄称‘姐姐’,王妃博学多闻,处事有方,我俩还要跟王妃多多学习,就让我俩叫王妃一声姐姐吧。”

  温诗才听出些意味,忙道:“是,是,我俩怎敢担这‘姐姐’二字呢。”

  青葙淡淡一笑:“那我虚受了。”她知乾王有一幼子在府中,看了两人一眼,问:“昕儿好吗?怎么没带他过来?”

  李蕊笑道:“托姐姐的福,挺好的。只是昨晚守岁祈福,睡得迟了,现在还没起呢。姐姐若是想见他,我叫丫鬟带他过来。”

  “让他睡吧,咱们都在一处,见面方便,不急的。难为这孩子这么有孝心,你教导有方。几岁了?”

  “快五岁了。贪玩爱闹,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教导他。”

  青葙笑说:“小孩子,调皮些是好事。”

  李蕊附和道:“姐姐说的是。”

  两人说了会闲话,略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青葙打开贺礼盒子,李蕊送了一对手绣的荷包,温诗送了一对翡翠镯子。青葙让阿穆把礼物收起来,阿穆瞥了一眼,说:“这荷包绣工不错,而且绣的是草原骏马,真是有心。”

  青葙却说:“太有心了。我不喜欢。”

  阿穆诧异地问:“王妃难道喜欢这对镯子么?我看稍显俗气了些。”

  青葙淡淡一笑,“虽说俗气了些,她可是把最好的东西拿来送我了。”

  阿穆正细品青葙之言,乾王进了屋,阿穆施礼抱着盒子退下。青葙观乾王神色,只见他面色平静,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乾王在青葙对面坐下,看了看她,觉她欲言又止,说:“你我之间,知无不言,没有秘密。”青葙觉乾王对自己以诚相待,自己却枉加揣测,心中暗愧。正要开口,乾王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说:“你可知道正彧所为何事?说出来一定吓你一跳。”

  青葙见乾王语气带着一丝玩闹之意,便也开玩笑地说:“我胆子不小,你想吓我可不容易。”说着端起茶杯。

  乾王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说:“卫国公谋反被诛,皇后被囚。”

  青葙浑身一震,差点打翻茶杯,乾王一把扶住,总算茶水没洒在青葙身上。乾王把茶杯放在桌上,忽地一笑,“吓到了吧?”

  卫国公是皇后的长兄,掌管京城北军十万兵马,在戍卫京城的东西南北四军中,是人马最多、兵力最强的一军。皇后娘家姓袁,袁氏一族从梁朝开国起便辅佐先皇,多人身居要位,尤其是卫国公,手握重兵,护卫京城,不仅是朝廷的栋梁,也是袁家的支柱。在皇后所生嫡子被册立为太子之后,袁家更是如日中天。不想却听闻此讯,青葙惊问:“这、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乾王悠闲地喝了口茶,“当然是真的。假传圣旨,可是杀头之罪。”

  青葙看他从容镇定,举重若轻,毫无惊惧之色,心思一转,试探地问:“你是早在刘太守通报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吗?”

  乾王笑道:“聪明。我在宫中有耳目,年前圣旨一下,就飞鸽传书于我了。正彧的消息是驿站送来,自然比我的消息晚了几天。”

  青葙未料到乾王竟一口承认,不由一愣。乾王只以为青葙诧异于安置眼线一事,半开玩笑地说:“你无需惊讶,为夫若是没有些手段,又怎敢娶你如此女中豪杰呢?”

  青葙被气笑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开玩笑。你既有眼线,可知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乾王摇了摇头,“我也只是早得了几天消息而已,其中内情,不得而知。只听说皇上得到密报,卫国公有不轨言行,皇上派兵捉拿,卫国公斩使拒捕,带了两千人星夜赴京,未到京城便被西军诛杀。两千人无一幸免。”

  青葙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手握重兵的武将来说,“不轨言行”往往即是谋反之意,一旦牵涉到“反”字,不管多高的职位,多大的权势,倾巢覆灭,也不过旦夕之间。她诧异地问:“卫国公怎会谋反呢?”

  乾王沉吟着说道:“袁氏一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必定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说真正的目标是皇后和太子?”

  “显而易见。”

  “这么说,卫国公很可能是被诬陷的?”

  乾王没有回答,却盯着青葙反问道:“你认为呢?”

  青葙斟酌着说:“我认为,被人诬陷的可能性大些。卫国公身居高位,妹妹是当今皇后,外甥已被立为太子,族中封侯拜相,袁氏地位稳固,他有何理由谋反?再者,如果他真想谋反,十万北军,何以只带两千回京呢?”

  乾王一笑,“夫人高见。如若卫国公是被诬陷的,你猜主使人是谁?”

  青葙知道乾王是有意考校她,便直言不讳:“卞贵妃。”

  乾王以前只知青葙治事妥当,用兵善谋,处变不惊,应对从容,不意她对梁国诸事、宫中暗斗也有涉猎,不禁露出赞许的目光,“青葙,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青葙知道自己所言八.九不离十,也学着乾王戏谑的语气说:“大梁局势我只知皮毛而已,还望夫君多多指点。”两人呵呵一笑,青葙又问:“皇上会因此重立储君吗?”

  “皇上心思难辨。他下旨禁闭皇后,抓捕袁氏一族,却未牵涉太子;但若皇后有不测,太子又怎能独善其身呢?储君之争,波谲云诡,静观其变就是。想必现在朝堂上两派官员日日争吵不休,端看皇兄是否定罪了。”

  青葙明白乾王的意思,如果皇上定了卫国公谋反之罪,那么皇后和太子地位难保,反之,如果皇上想要保全皇后和太子,可能便不会明文定罪,毕竟卫国公已死,死无对证了。她觉此事尚在两可之间,道:“袁家经营多年,向着皇后太子的官员应该不少吧,卫国公若是被冤枉的,袁家也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只可惜他鲁莽行事,葬送了性命,如今无法自证清白了。”

  乾王叹道:“卫国公是有些骄横跋扈,但此等大罪,束手就擒恐再难见天日。幕后主使既然敢剑指卫国公,绝不会只有一个捕风捉影的密报那么简单。此次他与袁家,是鱼死网破之争,不管是谁,一旦倒下,绝难有翻身之时。”

  乾王之语浅尝辄止,但青葙何等聪颖,一点即透。她略略思索,便明白乾王的意思是说,卫国公若被擒入狱,对方必有办法迫使其“承认”谋反一事,即使卫国公抵死不认,最终可能也只落个“畏罪自杀”,绝对不会给他机会面圣自辩,所以卫国公才冒死斩使入京,这虽非上策,但生死一瞬,只得一拼。乾王说的“幕后主使”,可能暗指“卞贵妃”,也可能除了卞贵妃,还有利益相关的一干人,卞贵妃敢与袁家抗衡,手中一定早已实权在握,朝中同党遍布,密报只是个引子,由其引燃的大火才是决胜的关键,想必现在两派都在争相拉拢人心。青葙记得阿穆说过乾王在太子一事上似乎明哲保身,问道:“那你支持谁?

  乾王反问:“你又支持谁呢?”

  青葙才不在乎什么皇后太子贵妃等人,她只是想知道乾王的立场而已,便脱口说道:“我自然支持你啦。”

  乾王呵呵一笑,“我也是啊。”青葙一愣,这是何意?乾王正色道:“我不愿搅进储君之事中,否则一着不慎,可能全盘皆输。不管皇上立谁为太子,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青葙并没听出乾王话中深意,点头道:“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乾王半开玩笑地说:“你才刚进门不到一天,就开始为我担忧了。万事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青葙肃容道:“我不是只能供在案上的花瓶,我是可以斩敌护身的匕首,我能和你同富贵,也能和你共担当。”

  “我知道,你在飞天塔救我时我就知道了。”乾王拍了拍腰间的金刀,“你送我的短刀我也一直佩在身边呢。”两人相视一笑。乾王起身说:“好啦,别想这些事了,走,我带你到府中各处看看,尤其是库房,挑些你喜欢的衣料首饰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