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与赦 谋仕途擅赴红尘劫 讨生计误惹富贵生
作者:连通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小融,天色已是不早,应当起了。网.136zw.>”穿着绒白睡衣祝烨踏着羊毛拖鞋推门而入。

  盛夏而后花树落落之间蝉鸣渐消,可是流火温存却是毫无天凉萧索之意,头发蓬乱正是酣睡着的祝融睡眼惺忪地眯睁了眼,看着床案一侧木纹钟盘托着老旧了的钟摆,多年至今生着斑驳锈迹始终磕磕绊绊地往复荡着。

  一夜模糊不清的噩梦断断续续地周而复始,困意实在难消的祝融翻了个身拽着被褥,便又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佯作熟睡了去,昨夜大意落得窗户漏了侧缝透着微凉晨风,窗外尚是漆黑一片徒有月光清浅安静微冷。

  “实在若是困倦,也可迟着些许。”祝烨说罢看着祝融任性不顾的样子,且将窗户关了严实遮着帘子,叠着祝融胡乱堆了满地的衣裤,笑着叹息了声便也转身出了卧室。

  其实祝融隐约觉着经年未见纵使乃是同檐而居的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情分也是多多少少地冷淡疏远了些,丰米岛中人人皆知祝氏一族长子祝烨少年才俊,深谙治世之道年纪轻轻便已接管寒邸,从容打理着上上下下的大小事务,可是言及祝融之时却是知之甚微,多也以为其也只是生时富贵的纨绔子弟,养得娇贵不值多提。

  偏执于此年少气盛的祝融一向不情愿凡事言听计从,时而也是刻意闯着祸端添些烦扰,惹得祝烨百忙之中无暇顾及倒是十分难堪,可是即便如此寒邸诸事当真也是唯以祝烨马首是瞻,冠于祝烨久负着的盛名之下无从挣脱,祝融永远便也只是默默无闻的清闲少主罢了,多了倒也不多,少了倒也不少。

  虽说祝烨当真催促得早了些许,可是执拗着的祝融仍是勉为其难地洗漱穿戴了好,心中惦记着忐忑了许久的事情,祝融寝食不安本也难以睡得踏实,顺着扶梯懒懒散散地入了餐厅,红木方桌之上一如既往地摆着熟了三透的奶乳,配着火腿夹层烤得几分焦黄了的被蛋面包,秦妈的手艺向来也是祝融熟悉的味道,可是邻旁坐着的祝烨却已越发觉着陌生了。

  举杯之时祝融偶尔侧目望着年长了稍许的祝烨,两颊留了鬓角额前发线也是长了许多,早年开朗活泼的性情而今却已变得沉默寡言冷冷淡淡了,二人低头各自吃着不相言语,如同拼于一桌将就着的陌生之人,除了碗筷轻碰的泠泠之音,四下空旷冷清安静得压抑窒息,仿佛一尘一沙的飘落之声也可充盈入耳。

  “今日若是错失了良机,是否也会觉着……”实在也是难以消受如此沉沉死气,祝融试探一言打破了僵寂呢喃着说道。

  “不会。”祝烨断了祝融未及说尽之言,拿着纸巾擦着嘴角沾黏着的食屑,依旧只是静静沉沉着。

  “实实在在而言三年未见了,你我之间似乎已然有了一些……”祝融望着祝烨接而如此说着,时钟一如既往地录着时辰流逝滴答作响,可是祝融却是觉着一切动静已然凝结而止一般。

  “从未。”祝烨回道,卡着祝融的话又只言了一半。

  “哥!”祝融实在也是隐忍不下了,摔了碗筷呛着怒气便也大声地呵斥着,可是见着祝烨不动声色将此全然置之不理,便也只得失落地咽了心火,无气无力地说道,“了解了,言已至此便也可以了……”

  看着祝烨不冷不热自顾自言的样子,祝融失望至极已然不知所言了,二人同居一处却是如此形同陌路已然半月有余了,祝融于此早也已是忍无可忍了,可是念及兄弟情谊生怕添了裂隙,祝融便也只得掖着难以出口的话,勉为其难地日日将就着了。

  “觉着有了一些隔阂?”祝烨浅浅地笑着抬起了头,轻言轻语地接了祝融方才未曾说尽的话,却又接而回道,“兄弟之间,自是不会了。”

  初晨的阳光透过落地银窗温柔地黏于祝烨脸上,听了此言祝融看着祝烨,原是憋在心中狠狠生着的闷气倒也多少消去了些,祝融的心思祝烨还是默契如旧地了解着,自从祝烨游学在外时隔三年重返寒邸,二人便也少有时候复如旧时一般地说笑打闹了,似乎方才入世不久的祝烨终日有着操劳不尽的事务只得早出晚归,然而初入志学之年的祝融却是时时悠闲散漫着无所事事。网.136zw.>

  “今日之事正是苦苦等了许久的机缘,一战成名必定全力以赴!”折了纸巾祝融信誓旦旦地承诺着说道,心中念着借此契机正可一展手脚,也令一众口耳相传之人刮目相看,稍事休憩便也随着祝烨一同前往了墨入资试的约定之处——无言书坊。

  此间提及的“墨入资试”,便是芸芸众生得以入住天府墨池的资质验试了,每年中秋次日的晌午之时如期而至,墨入资试的约定之处或同或异历年并无拘束,其间天府墨池派遣名师遍走大江南北明察暗访寻得天赋异禀之人,发予邀请且于当日共赴一堂,择优而录前往方丈岛中修习法术,冥冥之中偏得凑巧周而复始的是,且与三年之前竟是一般无二,此番墨入资试又是重归旧处选址丰米岛中。

  关于天府墨池或有或无的传言自古而今皆是甚嚣尘上,坊间口耳言传慧心独具之人身经百炼可承天时、地利、人和之际修仙封神,自此得以不受生老病死的轮回禁锢,只是谣言并无实据自然不可多信,封神之论多也只是宣扬名望的噱头而已,权且当作市井招摇的幌子罢了,可是此般荒谬之中若是言及法术修习之事,却是众人不可不信的亲见之实了,历届归乡而来的墨池子弟当真也是有了不可臆想的迥异之处,或可结水成冰或可握木即燃,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天府墨池便也因此倍添神秘之色,累年至今愈发声名鹊起。

  祝融的父母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张弛有度即便腰缠万贯也是一向不为繁华所累,偌大的世族家业也是掌控得井井有条游刃有余,家和业兴地过着丰米岛中人人皆是歆羡的逍遥日子,可是当于祝融初满十二之年,一个本是风和日丽再是寻常不过的静冷清晨,祝融的父母却是一反常平素甚是庄重地忙碌了番,趁着兄弟二人正是酣睡之时,嘱托了三言两语便也默不作声地匆匆出了家门。

  常言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似乎福祸相依之事从未饶过一人,一贯风平浪静从无天灾的丰米岛周遭海域,却于当日无端酿生了百年不遇的台风海啸,祝融惊醒之时祝烨也是已然不见了踪影,苦苦寻觅两日之后方才侥幸由人寻得昏厥在了相距寒邸并不遥远的海岸之上,然而祝融的父母自此便也失了音讯再也不曾归返了,久而久之便也无人再寻了。

  虽然祝融口中从未承认父母应已罹难,可是心思深处祝融却也笃定地知晓着一事,祝烨当是其在此世之上唯一的亲人了,同是一年祝烨便以寒邸少主之名收得告函,成为天府墨池千年校史之上唯一一人可以免去墨入资试便也入府修习,个中缘由怕是祝烨身处其中也是不得而知的,只是祝烨未加思忖便也欣然而去了,倒是留着初丧双亲的祝融更是孤苦无依了。

  寒邸乃是丰米岛中历史最为悠久古老的两座府邸之一,古韵古香乃是祝氏一族承继先祖而鸿业而得,府邸依山傍海而建规矩之间占据岛屿四分之一仍是有余,其内分有儒、墨、道、法四方区域,各自或是极尽奢华雕栏玉砌之间光彩熠熠,或是古朴典雅亭台楼阁之内风韵浓醇,如此景致即便祝烨与祝融兄弟二人而今继承了寒邸许久,也是从未将此上上下下了解通透。

  丰米岛中可与祝氏一族分庭抗礼的另外一户人家便是炎谷阎氏一族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户人家先辈源自祖上便是谋敌不和,百年之中从未有着任何往来交集,只是祝融父母在时两族较量尚可维持均衡之势,可是如今祝氏一族命脉全权托付不经世事的二人承守,即便祝烨煞费苦心呕心沥血地执著着,也是着实日趋消褪大不如前了,当然寒邸的争夺之心倒也并不执念,毕竟酸甜苦辣皆是滋味。

  门庭兴衰世事本也无常,可是即便风雨飘摇渐行落寞,对于丰米岛中众人而言,较之一向飞扬跋扈的阎氏一族,素来温良礼让的祝氏一族方才可以当作一岛之主,至于丰米的名头从何而来,世事变迁如今已然无从考究了,祖辈众人皆言乃是先人入驻之时发现一尊巨石,其上大小不一地刻着“丰米”二字,自此岛屿便也得名如此了,当然时过境迁人事皆已更迭,累年至今传言中的巨石已是无处寻觅了,后辈更愿相信如此二字乃是先人的心思期许,希盼丰米岛中五谷丰登年年有余,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网.136zw.>

  “墨入资试绝非轻巧之事……”祝烨四下张望着似是寻着什么却又不得其果,便也向着祝融叮嘱着说道,“守于此处候着便是,天府墨池自会妥当安排。”

  “可是……”自幼锦衣玉食深居简出的祝融看着周遭的陌生繁杂之境,心中并不自在地问道,“又是无暇陪同?”

  “尚有一些琐碎之事留滞于手不可再行拖延。”祝烨草草地应付了祝融之言,便也匆匆忙忙地走开了去,其实如此行径也是祝融早已料想着的,此时的祝融已然渐渐将此习以为常了,任凭如今的祝烨言语不多却是事务繁忙。

  祝融随性逛着接而寻了位子坐着,此时放眼望去久负盛名的无言书坊,倒也当真堪称丰米岛中首屈一指的书馆了,仰望长厅穹顶搭着青苔红瓦覆盖而下,落落大方的紫灰文案嵌于汉白玉石之内,四方端立着的梧桐木架层层叠叠藏书千万有余,纸张泼墨书香飘飘扬扬挥之不去,亭台楼宇之间典雅恢弘之势大气磅礴,较之寒邸当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是如此可是宽阔的厅堂之中却是满满当当地塞着人山人海,衣冠翘楚的达官贵人三五成群地叨怨着此间熙攘却无宾贵雅席,然而平平百姓却是多以喧嚣吵嚷宣泄着内心的忐忑紧张惶恐聒噪,坦诚而言祝融于此嘈杂之众甚是厌恶排斥,解了颈上的檀木扣子舒了口气,便也只得一人垂头丧气地闷坐着,草草地翻着一旁叠落着的杂志不言不语。

  “农家自种黄土玉米,口齿生津香甜解饿!”正当祝融沉于静心勉强廓清了浮躁之情安和了心绪之时,耳旁却又忽然涌入了此般扎耳扰人的叫卖之词。

  祝融侧身向着人潮杂乱的缝隙之处望去,攒动之间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佝偻着身子,踏着露了脚趾的布鞋穿着缝缝补补的破衣烂衫,携着一个且同祝融年纪相仿的少年推着小车贩着玉米,嘈杂如此喊卖自是更费气力,况且徘徊此般拥挤之中倍添烦乱,祖孙二人的赚钱手段着实也是极不明智的,一路之中顶着众人恶意相向的冷冷目光,二人却也并未卖得几斤几两,虽说祝融多少也是心生抵触的,可是念着生存不易生活艰难,祝融还是源自心底地体谅着。

  “还是收了摊子……”少年面露羞涩地看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神情眼色,一路向着老妇如此嘟念着,四周时而或有气焰嚣张之人恶语相向肩拐肘撞,或是见着推车临近生怕刮着蹭着,便也退着步子紧着衣服缩于一旁,自居骄傲的士族门阀所谓的“上上之人”,举止之间却令少年甚是尴尬不知所措。

  “可是……”老妇皱着眉头两眼微红,嗓音已然喊得甚是沙哑浑浊不清,牵着少年的手一步一挪地凝噎着说道,少年深知家境落寞分毛皆是糊口钱财,便也悔了方才脱口而出之言,倒令老妇叹息不止自惭形秽,便又使着力气全心全意地叫卖了开。

  二人推着锈迹斑斑缺了一个轮子的竹筐小车,依旧且于人群之中蹒跚腾挪地推挤着,然而或是如此经久之中筋疲力竭手足麻木了去,侧身回转之间老妇忽然一个失神双手颤抖松滑,推车借着释力便也犹如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磕磕碰碰摇摇晃晃着径直无阻地奔出了去,一通蛮力撞向临近之处一个背着身子侃侃而谈的高瘦男人。

  男人个头挺拔披着笔挺整洁的貂绒外衣,看着体格健硕却是踉跄不及,“扑哧”一声便也重重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老妇惊慌之余老目昏花尚未及得反应,男人却已暴跳如雷着窜身而起了,怒气冲冲地一脚便将推车踹翻了去,撸了袖子蹭蹭两步而前揪着衣领拎着老妇,便也狠狠将其推倒在地皆又不屑一顾地唾弃了一口。

  “卑贱下人!”男人拍着袖外沾染着的灰尘瞪着老妇蛮横无礼地吼道,右手临近之处贴身站着一个皮肉胖实的少年,手腕之上似与男人戴着同般乌黑的梅纹暗珠手串,如此看着应当便是男人之子了,若是言说少年横肉满脸倒也着实颇为夸大其词,可是敦实累赘的身子必定也是自幼鱼肉满灌地伺候着的,少年伸入口袋之中掏出一方手帕递与男人擦拭着,只见男人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着继而又是刁钻地问道,“多余之事便也不再追究了,只是脏了如此昂贵的一身衣服,贫贱卑微的乡野村妇倒是如何赔偿?”

  “赔偿?”慌了手脚的少年一边踉跄地扶起老妇,一边噙着眼泪哽咽地问道,“洗洗不也……”少年之言未及言罢,却是见着男人瞪着双目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便也无助地隐忍着哽咽了住。

  祝融生性不温不愠不愿多顾闲杂,也是一向懒散地觉着多添一事不如少去一事,毕竟独善其身也可护得万事祥和,可是如此一幕换作任何一人也会撩动恻隐之心,祝融思忖了片刻便也收了杂志,阔步向着男人走近了去,恭敬之中不失张弛之度,昂首挺胸地挡于祖孙二人之前。

  “坦诚而言且恕晚辈冒昧,大庭广众之下仗着权势如此欺人,多少也是有失方寸不合情谊了,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祝融无心妄生事端,初始之时也是恭谦地说着,言罢便也接而环顾着四下之人,也是盼着众人响应之间也可正言几句,可是不料身旁凑着热闹本是品头论足的一众之人竟然无一搭腔,反而于此视若不见纷纷躲开了去,祝融见着满厅名流无人出面,心中也还惦记着当日应以墨入资试为重,便又退而求次地将就着说道,“既然如此,理应赔偿多少,由我担了便是……”

  “真是不自量力!”男人之子见着祝融穿着也是朴实不加石玉点饰,便也扬着下巴横着心气地质问道,祝融并无回应对其毫不理会,只是等着男人开口说个价钱,想着早早了了此事便可。

  “不必了……”男人突然说道,“怎可索取祝氏少爷赔偿钱财,似是讹诈一般!”

  “你我相识?”祝融闻言如此心中苦纳着闷,即便听着此番字字句句并无善意,倒也依旧甚是客气着,只是瞻前顾后之间祝融始终不得记着此人,便也皱着双眉疑惑地问道。

  “没落氏族的无用少爷,认识之人当真也是为数不多了……”男人丢了此言便欲转身携子而去。

  言语虽是刻薄如此,可是祝融念着此时大局为重不可再惹是生非,便也充耳不闻姑且若有若无地隐忍了下,不料男人之子忽而无端嗤笑了番,却又莫名其妙地凑于祝融耳旁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消几日短命的祝烨便会一命呜呼了,届时祝氏一族连同丰米岛上上下下,便会尽数归为阎氏一族所有了!”

  言语来得突然却是当真惹怒了一向温和的祝融,纵使生疏了兄弟之间的些许情分,诋辱祝烨的咒骂也是祝融绝决不可容忍的,虽然二人相比而较少年确实魁梧了许多,却被怒火中烧箭步而前的祝融一记重拳砸得晕了南北,踉踉跄跄地退出三五步去。

  躲闪不及吃了一亏,少年满脸涨得通红丝丝横肉抽搐,攒着拳头便与祝融扭打了开,当真使着力气祝融确实不占上风,反被一堆横肉紧紧压着身子分毫动弹不得,并不指望另有善人搭着帮手,祝融只得双臂并举护着头颈蜷曲着,可是胸口结结实实地堆着肉墩,另需扛着接二连三的劲猛拳头,祝融渐渐已然招架不得已是喘息困难了。

  “放肆!”正当祝融几欲昏厥之时忽而传了一声呵斥,祝融觉着胸口之前骤然仿如炸裂一般,却被不知何来的冲劲之力撞飞数丈之远重重摔倒在地,此时祝融定睛望着少年也是弹开甚远侧着身子揉着双肩叫喊着,二人中间站着一人相貌估量约是四十有余,胡渣满脸不修边幅,披着不松不紧的汉唐风衣系着灰红围巾,端端正正的眉眼之下鼻梁高挺。

  “南荣势!”少年的父亲见着其子受了欺负,怒目切齿地冲着胡渣男人便也大声吼道,“不分尊卑,反了不成!”周遭之人见着此间又添热闹之事,便也重又纷纷凑上了前幸灾乐祸地围观着。

  “嘘……”胡渣男人安静不语着,只是若有所思地立于吵嚷之中,望着祝融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着。

  “此事算是记着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此事绝决不会善罢甘休!”男人本是横着言语底气十足地有心讨个说法,可是见着胡渣男人独立独行不作回应,便也只得强忍一口恶气,带着其子潜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喘着粗气忿忿地走开了去。

  “方才发生了何事?此人又是……”祝融心中诸多困惑不解,站起身子拍着粘连的尘土正欲问个究竟,可是胡渣男人却也丝毫未有停留便也急急忙忙地踱开了去,四周围成了团的众人见着事情如此不了了之,倒是可惜着少了茶余饭后的谈笑噱头,便也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开了去。

  “伤到了吗?”贩卖玉米的老妇在其孙儿的搀扶之下走近了来,看着颇是狼狈一身灰土的祝融,堆着满心愧疚呵护着问道。

  “并无大碍,只是小事一桩罢了!”祝融瞅着撕扯坏了的衣领衣襟,憨笑着说道,“只是忽然觉着肚子饿了……”

  “玉米倒是有着,只是……”少年低头望着四周散了一地的金黄玉米,践踏之中已是不成样子,却又忽而慌忙地说道,“稍候片刻!”

  只见少年急着步子到了推车一旁俯着身子扶正木筐,其中尚且留了三五余穗幸免于难,许是性子急了忘了冷热轻重,少年竟然赤手将此冒着滚烫热气的玉米悉数捧将了出,祝融见此连忙拽了袋子接了玉米,此时看去少年的十指掌心已然烫得炙红生了淤伤。

  “烫得如何?”祝融心生愧疚地问道,取了杯子便也帮着少年冲洗着。

  “并无大碍,只是小事一桩罢了!”少年仿着祝融方才之言,沾了冷水吹着双手笑着回道,“快些趁热尝尝!”

  玉米的腾腾香气扑鼻而来,祝融咬上一口也是口齿生津,祖孙二人土生土长的地道手艺倒是可见一斑,只是即便对于从未见过粮食植种的祝融而言,单从瘦扁的玉米颗粒之中也可见得少年的故乡之土应是极为贫瘠了,靠着本不富饶的土壤种着农谷维持生计,少年的平素时日必是过得清贫拮据。

  “味道可口索性一并尽数买下了!”祝融津津有味地开怀大吃着,口中却也如此说道,且将锦衣玉食习以为常,如此粗茶淡饭祝融倒也觉着别有一番滋味。

  “赠与你了!”少年裹着玉米封了口袋说道,“今日之事多亏欣然相助,否则必是一场麻烦大祸临头了。”

  “既然如此便也有言在先,赠礼的心意却之不恭自然笑纳了……”祝融取了袋子憨笑着说道,“可是散落着的玉米自当付了钱财。”祝融指着零零散散躺了满地的玉米,口袋之中随手掏了钱财便也倾囊塞与少年。

  少年本是拒绝了的,可是争执之中实在执拗不过祝融,便也只得搪搪塞塞着收下了,老妇颤颤巍巍之间感激得已是不知言语,错杂的白发丝丝缕缕不经梳理,缠着岁月的痕迹斑斑驳驳似是涟漪,看着老妇双手筋脉突兀如此感激涕零,祝融当真也是觉着心酸苦楚难以言喻,生于寒邸的高墙大院之内,祝融却也知晓着所谓的“人人生而无异”,只是自欺欺人的滑稽言论罢了。

  “丰米岛中空气湿寒,多多保重身子免受寒凉!”祝融笑着且与老妇如此叮嘱道,便也提着袋子走开了去,其实此番滋味也是祝融从未感受之情,如此赠人玫瑰而手有余香之举,虽是吃了几分苦头,却也尝了几丝甜头

  鸡毛蒜皮之事终归得过且过,偶然而起也便匆匆而落了,墨入资试之时将至,祝融领了刻着次序的红木名牌回了位子,便也接而翻着方才随手挑捡的社刊杂志——《蜚言》,于此四百余名源自五湖四海的骄子之中,祝融不偏不倚地抽了最末一个位次,倒是省了前前后后的不堪拥挤。

  厅堂之中不久便也又是吵嚷不绝了,只是人群之中多了几处不谋而合甚是诡异的目光,时而无端地瞥着祝融却又刻意地谨慎回避着,正于祝融落座的不远之处聚着一撮富贵之人,穿着锦衣华服却是举止乖张,始终似是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