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未回宫,昨夜连夜到达了京城,一切景象依旧繁华,汉元帝怒气冲太天,前线将士誓死捍卫国家的尊严,离国家最近的人们却依旧处在歌舞升平的世界里。
连夜下旨,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俸禄减半,家中成年男丁,不管爵位于何地步,一律充军。凡抗旨者,格杀勿论。一时间,京城也人心惶惶,戒备更加森严,出城一律到兵部开出城证明,所有成年男人不得出城。几乎是一天的时间,京城陡然又最初奢华的都城,变为了人间炼狱。
连着两日议政的汉元帝最终也体力不支,倒下。
朝中把事者,皆由赵纹络父亲掌握,仅仅半月,赵纹络笼络人心的手段与日俱增,联合朝中中书权势石显,更是占领后宫的话语权。
王政雪的心腹戚仁寿,也在她出宫后的四天,被赵纹络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
大怒,朝中大半势力已经落到了赵家和石家的手里,王政雪气节,整日都蹙双眉,倚着贵妃椅,怒气随时可见。
唯一可以信任的丞相匡衡,也在带兵支援钱塘的途中被羌人拿下。
消息是五天前传来的,当初朝中唯一把持政权的重臣下令三十万禁军,随他出征,剩下五十万分别留守京都的各个要害地方。
怎奈造化弄人,奸臣从中作梗,出征的三十万禁军被人替换,候补军队作战能力极低,却被抬上了战场,王政雪甚至能想象到当时匡衡悲愤交加的模样。
半日不到,三十万候补军便被三万羌军俘虏,匡衡至今生死不明。
“参见娘娘。”
邵轻鸿是王政雪遣人唤来,俯身在台阶下,一脸臣服。
“邵老将军不必多礼。”
邵轻鸿笑笑,起身,依旧硬朗的身体。
“不知娘娘传微臣来所为何事?”
王政雪扬了扬手,示意萍儿下去,女婢福身,下去了。
王政雪缓缓下了台阶,朝着邵庭轩步步靠近。
“老将军,如今钱塘沦陷,京城人心惶惶。眼下,朝中政权不稳,皇上身体欠安,朝政又被赵家人把持,本宫在朝中唯一可以靠得住的人便是你了。”
邵轻鸿受不住王政雪如此大的器重,退后了几步,保持距离。
“娘娘言重了,微臣只不过是一个过气的老军人,难得娘娘器重,若朝中有事,微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政雪笑得神秘,谢过了男人。
“邵将军,如今放眼望去,朝中唯一能够出战的,非你莫属。”
邵轻鸿不动声色地挑眉,他知道,王政雪今日来找他的目的不简单。
“老夫告别战场多年,此战关乎大汉存亡,实在难担大任。”
“若是以前,本宫绝不会让老将军亲自出马,如今,不仅大汉存亡攸关,就连少将军也在战事中生死未卜,本宫实为痛心疾首。”
说罢,还引了引衣襟,愁眉不展。男人俯着身子,没有直起来,阴影下勾起的嘴角果然没有猜错,用邵庭轩做筹码,来引他出征。
“老夫的儿子,老夫一定会亲自找回。可这场战争,老夫绝不会去。”
王政雪凝眉思考,心中有些不悦。
“邵老将军,你连儿子的生死都不顾了吗?”
“老夫输得起儿子的生死,可老夫输不起大汉的生死。”
王政雪被邵轻鸿说得哑口无言,现在,这个唯一可以信任的人都不能帮到自己。
邵轻鸿见女人没了话,俯身准备离开。
“前些日子,本宫在钱塘看见了莫北嶂。”
男人饶有兴趣地转了过来,似乎对她说的话,很感兴趣。
“是吗?那个老匹夫过得还舒适惬意?”
王政雪背过了他,轻声笑了笑。
“心情是比得在宫中的日子,自然是自由,不过人倒也沧桑了几分。”
邵轻鸿也随之笑笑,勾了勾嘴。
“是吗?那祝愿他一直都如此。”
语毕,男人甩开了衣袖,离开了慧锦宫。
另一侧:
慕飞飞的心情很沮丧,真的很沮丧。
原来有一个内鬼,她纠结,原来这么些日子以来,邵庭轩中意的女人不过只是一个羌族的内鬼,枉男人如此地爱惜,带在身边,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危险。
越想越来气,慕飞飞怪自己的脑袋怎么就那么傻。接着上茅厕的空档,她打晕了一个看守在厕外的男人,匆匆套了他的衣服在身上,往后林跑去。
这次的慕飞飞学聪明了,不再横冲直撞,刚好处在交班的时间,她看准时机,跑了进去。
按照念真告诉的步骤,将玉佩放在刘乐阳试图寻死的树桩上,然后自己又躲进不远的草丛里。
半蹲不蹲地,慕飞飞犯困。
呵欠一个接连一个,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个玉佩有那么大的功能吗?可以唤得人来救自己吗?
正在思忖,忽地一旁草声撩然,慕飞飞警觉,看来是有人来了。
一步,两步,脚步声压得极低,走得很小心,几乎是常人无法辨认出,女人窝趴在草丛里,靠着树,弓着腰,隐隐不安。
味道很熟悉,慕飞飞动了动鼻,这分明就是许浥尘身上的药草味道,她疑惑,看向那棵树,果然,白色衣袂,伟岸的背影,齐腰的长发,这就是许浥尘。
许浥尘怎么回来这里?
慕飞飞心中有疑,难道,他是来救念真的吗?
许浥尘会来救念真,她的心漏跳一拍。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许浥尘与念真应该只有一面之缘,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
忽然,慕飞飞便不想动了,窝在草堆里,她不想他发现自己,明明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却不想动了。
一定是有原因,慕飞飞心里告诉自己。
许浥尘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这没什么。
越这样想,慕飞飞就越想不开。
为什么都不告诉自己?一定要自己做一个被你宠着,却什么也不知道的女人吗?
她蜷缩在角落,委屈的表情出卖了她的内心。
男人听闻草堆里的响动,偏头,逐步靠近,慕飞飞扭头,不愿意让他看到,有些心酸,低着腰,朝着反方向去。
男人走得快,几乎没有声音,拦住的时候也有些惊讶。
女人委屈的小模样,竟然是失踪几天的飞飞。
他看得有些动容,几日不见,女人竟然清瘦了不少,原本椭圆的下颌,现在有些形状了。
“飞飞。”
男人开口,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沙哑。
你原本应该高兴,慕飞飞心里腹诽。可提不起半丝笑容。委屈的模样让男人看得心疼,他蹲下,捧起了女人的下颌,看了又看。
“你瘦了。”
慕飞飞垂下眼,看着他的眼睛问到。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紧抿的双唇启了又闭,梗塞到一半,没说话。女人心里隐隐不安,皱着眉头。
“许浥尘,你不是来救念真的,对吗?”
男人凝视着她的双眼,并没有说话。
慕飞飞心中有一丝哀凉,她并不怀疑许浥尘对她的爱,只是,现在有些迷茫,自己在你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安放?
许浥尘,我将我自己的所有都给你,你却不愿意告诉我你的一切,这真的是要一起白头的决心吗?
她呼吸微微有些颤抖,也不愿意再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人,宁愿相信,许浥尘,我没有进到过你的心里,也不曾住下过。
“我有些累,我想回家休息。”
她缩进了他的怀里,将脸贴近他的胸膛,没有问问题。
男人看着,黑眸里闪过疑惑。僵硬着,皱眉。见他不动,慕飞飞点了点他的手臂。
“许浥尘,念真将这块玉佩予我,她自己去救依人。”
慕飞飞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想要读到什么。可男人隐藏得太过于完美,她忽地就冲凝眉的男人笑到。
“你若想去救念真,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没说话,他知道,丫头又开始胡思乱想。
抬手轻轻抱起她,飞身出了林子。
他功夫自然是好,轻易便出了那里。
回了春秋苑,管家立即就迎了上来,看着许浥尘怀中的慕飞飞,也是欣喜。
过听男人交代了几句,便进了秋苑。
一路颠簸,他极力地不让女人受累,慕飞飞依旧被颠簸得头晕眼花,体力不支。
将她轻放在床上,慕飞飞均匀的呼吸便起来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腕,想要看看她为何这样虚弱,却为自己这一行动惊愕。
转眼看着女人,一脸苍白,他心中如被人狠狠捶一拳。女人的脉象极度紊乱。忽而浓眉一凝,猜了个大概:小产。
这个结果忽地令他眉心一蹙,极度不自然地将她手放回原处。
怎么会这样。
从未有过的内疚。
男人伸出手,有些颤抖,抚了抚熟睡女人的脸颊,感到前所未有的抱歉。
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女人,丫头是不知道。
不知道的,也好,依飞飞的性格,定会不休。
他大哥说得对,连自己女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的男人,不能算得上是男人。
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连自己的小家都无法顾及,怎么去保国?
许浥尘担忧,他的话不多,可只对她一个人抱歉。
慕飞飞睡得很沉,梦中偶尔呓语几句,一觉醒来便是晚上。
动了动身子,她觉得很酸,起身的时候便看到坐在一旁的许浥尘。
男人察觉到这里的响动,也转过眼,看到了慕飞飞一脸盯着自己的痴呆样。
女人眨眨眼睛,睡饱了。呆呆地,忽地意识到男人也在看她,用手捂了捂脸,对男人说到。
“许浥尘,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