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沛洗漱好出来时，她买回家的东西已经入盘上了桌，其中有几样好像用微波炉打过，隐约还能看见微弱的蒸气，而安然则正好从筷筒里取筷子出来，就顺手塞了一双到她手里。

　　“你在烦什么？”看着姚沛坐下后，安然突然开口问。

　　“啊？”姚沛摸摸自己的脸，“没那么明显吧，你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事情很麻烦吗？”安然锲而不舍地又问。

　　“是公司的事。”姚沛看安然似乎挺感兴趣，于是抱着给他解解闷的心思，耐心地解释说，“铂兆第六代智能手机研发在上个月正式立项，现在正在跟cbd公司商谈芯片采购的问题，我前两天刚刚从cbd新加坡总部考察回来，默认的价格大概是，”姚沛拉过安然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数字，然后抬头看安然，“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个价格在业内已经很低了。”

　　“cbd公司虽然年轻，但是技术很强，”安然想了想，说，“它的创始人好像叫，詹姆生？”

　　姚沛点头说：“对。詹姆生是我哥的朋友，小时候经常带我一起玩，这次是主动联系我们说希望跟铂兆合作的。”

　　“哦，”安然点点头，说，“报价确实不算高，但还有讨论的空间。”

　　“我当然知道价格的问题还要再协商，可是你知道姚罡要求的是多少吗？”

　　“大概是你拿回来的那个数字的六成。”

　　“确切地说是半价。”姚沛苦笑着说，“我在新加坡那段时间詹姆生对我特别照顾，除了吃住，连衣服都给买了好几件，喏，我现在穿的这个就是。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始这个话题。”

　　“半价么？”安然眯眼算了算，不由赞服地点头，“你哥不愧是国际知名的优秀经理人，不仅业务知识过硬，还有一只灵敏的鼻子和一双看得见秋毫的眼睛。”

　　“哦？那他闻到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闻到了迷迭香的味道，看见了詹姆生在你身上留下的，嗯，证据。”

　　噗——

　　姚沛一口汤险些喷出去，强咽下去后咳了个撕心裂肺，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勉强哑着嗓子说：“什么叫在我身上留下的证据？我警告你啊，这种话在中国是要出人命的，出去可不能信口胡说。”

　　安然撇撇嘴，一脸鄙夷地看着姚沛：“听说中国人保守，可我看应该是腐朽才对，怎么什么话题跟你一说都要往那种事情上靠拢？”

　　老天，是你的话说得低级下流还重口，由不得我不往那方面想好不好？姚沛吸吸鼻子，突然发现刚刚被呛得厉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先冷静一下，”安然扬了扬眉毛，指着姚沛t恤上的装饰物说：“证据就在那串玻璃石里，可我现在没办法向你证明。你只管等着就好了，詹姆生总会开口的。”

　　姚沛将信将疑：“为什么没办法让我看见？你根本就是信口开河的对不对？”

　　“想要证明给你看呢，就可能会把那颗玻璃石弄坏，但那是别人精心为你设计的礼物，弄坏了总归不好。”安然说着，把碟子里的小块蒸芋头吃完，推开椅子站起来，说，“你慢慢吃吧，餐具一会儿我来收。”

　　安然步履轻健地走出餐厅，进入卫生间，一关门人就软了下来，扶着墙壁才堪堪稳住身体。是磷凡的作用又开始了！

　　吃下去的那一点点食物仿佛化成了带刃的涡轮，在身体里使劲地翻搅，麻痹感如潮水般一波波激荡着全身，安然反身无力地靠在卫生间凉凉的墙壁上，好半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用冷水冲了几次脸后，按着胸口出了卫生间。

　　安然不知道自己花掉了多长时间，反正等他出来时姚沛也已经吃完了饭，正坐在沙发上摆弄衣服上的玻璃石，听到卫生间的门响，她转过身来，然后轻轻蹙起了眉。

　　安然走过去，冲她笑了一下：“吃完了？我去洗碗。”

　　“安然你怎么了？”姚沛拉住他的手，担心地说，“你每次吃完饭脸色都特别难看，是胃不舒服吗？”

　　“没，就是有一点恶心。”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你告诉我，下回我会注意的。”

　　安然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都不是，大概是水土不服吧。”

　　“那，难受得厉害吗？家里有保和丸，是中成药，好像对水土不服有些效果，你吃一点试试看好不好？”

　　安然看着她，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沛沛，但是不用了，我没事。而且我如果吃了药，后果会更严重。”

　　姚沛不明白他的意思，又不能强迫他，看他那样苍白的一张脸就觉得又着急又心疼，勉强忍下焦虑对安然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下午不上班，厨房我来收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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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沛于是就这样公然地翘了班，先是快速完成些家常琐事，然后就在沙发前的地板上铺起厚厚的地垫，整个人都趴在了上面，边用平板电脑查资料，边在展开的大白纸上写写画画。

　　而安然则一直坐在电脑桌前，通过互联网和外界进行联系，安然说什么并不避讳姚沛，但除了英语、法语外，他们用来交流的语言姚沛都听不懂，只能隐约感觉到，短短半天时间里，安然交流的对象少说也涉及了五六个国籍。

　　晚上五点多钟，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姚沛看了一眼来显，是姚罡的总经理办公室拨出来的，姚沛按下免提键，趴在茶几上，懒懒地问：“姚总经理，有何吩咐？”

　　“沛沛，你怎么会在家？”

　　“当然是在为谈判做准备。”姚沛不咸不淡地说，“您给出那么一个价格，我计算cbd公司的成本时还不得从采矿业开始啊，隔行如隔山，您就体谅体谅我吧。”

　　“哦，”姚罡那边带着几分笑意说，“那这样吧，詹姆生明天上午十点到，你去接机，把对方老总陪高兴了，你也许可以不用跨专业作战。”

　　“你这属于不正当竞争，姚罡。”姚沛看了一眼安然的背影，把听筒拿起来，说，“我可是本本分分的职场人，只卖才不卖色，你休想我像三陪小姐一样陪你的伙伴花天酒地来给你拉生意。”

　　“这是什么话！”姚罡故意沉下声音说，“你都长成那样了，要你去卖色，我好意思吗？”

　　“什么叫……”

　　“再说，别人陪吃陪喝陪玩叫三陪，我姚家人干这个，不做到交际花那太无能。”

　　“姚罡！”姚沛咬牙切齿地吼出姚罡的名字，骂道，“你个节操无下限的！你要是说不出些人话来，我就挂了。”

　　“好。”姚罡爽快地答应，“我这边正好有会要开，明天放你的假，记得把詹姆生安顿好。”

　　一说到詹姆生，姚沛就想到了中午跟安然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不由地忐忑起来：“可是哥，我……”

　　“就当礼尚往来。”姚罡打断姚沛，补充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在新加坡的时候，詹姆生对你的招待没有失礼的地方，现在他回国，你就投桃报李吧。”姚罡说到后两句的时候电话那头一阵喧哗，过了一会儿姚罡的声音才又传过来，“好了，沛沛，不能再跟你说了，就这样，bye。”

　　“哎哥，”姚沛叫住姚罡，闷闷地说，“你早点下班，别弄太晚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姚沛抱膝蜷坐在沙发上，摸着t恤上的玻璃石好久，然后抬头，对着安然的背影轻轻地叫道：“安然？”

　　“嗯？”安然把手从键盘上拿开，回过头来看她，“什么事？”

　　“你试试吧，就是这串玻璃珠里的什么‘证据’，如果弄坏了我会跟詹姆生解释。”姚沛说着低头从t恤上解下了那条链子，放在手心里，向安然的方向伸过去。

　　安然见了，弯腰从写字桌下取出一个工具盒，走到姚沛身边的沙发上坐下，问：“你确定要拆？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会跟你摊牌的，你不妨等等看，知道得太多，会少很多浪漫和惊喜。”

　　姚沛咬了下嘴唇，可怜兮兮地说：“我只希望你说的浪漫和惊喜永远不要发生。”

　　安然不再说话，从姚沛手里取过链子，找到最大的一颗玻璃珠，用尖尖的螺丝刀沿着上面一条隐晦的线轻轻划开，再一掰，一颗用米白色软纸折成的海星就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