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风铃忽然叮铃作响,冷风扫起了台阶上的轻纱,起起落落,隐约还能看见卷缩在角落里的那双赤足。
“我女儿已经好几个月没跟我说过话了,给她饭她也不怎么吃,整天就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疯言疯语,谁都接近不了,请过不少医生来给她看过,不是看不出什么就是被她吓走了,这孩子一直听话,以前她最爱美,不管在家还是出门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现在……我实在心疼,我听别人说她或许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所以就想请你们来看看,要是真的是这样,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让她好起来,我都愿意花。”一旁的大妈早已是声泪俱下,面目沧桑。
“大妈,您就放心吧,有我们在不管妖魔鬼怪,保准无处遁行。”顾夕花拍着胸脯安慰道。
“那就麻烦你们了。”大妈强撑起一抹笑意,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boss……”顾夕花回头,却见秋白邹紧眉头一直盯着挂在窗台上的风铃,这串风铃有些独特,好像是用骨质打造的,声音也比一般的风铃更清脆。
“这串风铃是谁挂在这里的?”
“是我女儿,三个月前带回来的,说是别人送的,这有什么不妥吗?”
秋白没有答话,挑了白纱上了台阶,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似乎受到了惊吓一样,一个劲地往后面躲。
这个女人估计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她是不是很久没有闭过眼了。”淡淡的问话。
“是啊,之前一段时间只是有些神经兮兮地,但是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以至于后来她根本就没办法合眼。”
“想办法让她合上眼。”
“这……我也没有办法啊,以前还能用安眠药让她睡会,但是现在根本就不管用了。”
“为什么要让她闭眼啊?一棍敲昏了成不?”顾夕花一开口顿时感觉从一旁的大妈那里刮来了一阵冷风,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人将魂魄封印在了她的梦里,只有让她闭上眼,我们才有可能进入她的梦境,将锁在她里面的鬼魂驱散。”秋白取出了一双白手套,不急不缓地带上。
鬼魂这些东西,就跟灰尘一样脏得让他无法忍受。
“你在干什么?”顾夕花怔了下。
“脏。”这个男人似乎多说一个字都会觉得累。
狠翻了个白眼,有洁癖成这样,这种人也是没救了。
秋白取出一张黄符,默念了一句符咒,光芒乍现,只轻轻一点,黄符就轻轻贴在了那女人的额前,那女人神色一晃,闭眼倒在了一边。
一旁的大妈嘴巴顿时合不拢了,愣在了原地,本以为请了两个神棍,却不想真请到了活神仙。
“现在怎么办,怎么进去她的梦境啊?”顾夕花看看倒一边的女人,又看看洁癖严重的男人。
“很简单。”男人轻抬下眼,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顾夕花反应过来眼前的身影一晃,脖子后顿时一阵酸痛,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一棍敲晕就成!
手中的黄符一扫,轻轻贴在了顾夕花的额前,一阵金光顿时折射出来。
为什么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有种掉进了万年坑的感觉?
呵,跟了祸害啊,果然是炮灰的命。
顾夕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一回头发现一个红衣恶鬼正紧紧掐着一个女人。
在身上乱摸了一把,黄符还在,就是不知道在梦里管不管用。
不管了,用了再说。
“吾行一令,诸神有请,破煞,驱鬼,急急如律令!”黄符顿时金光迸射,顾夕花迅速将符咒贴在了恶鬼的额前,恶鬼倏然被弹了出去,顿时隐在了黑暗里。
得以挣脱的女人像抓到了救命草一样慌乱地爬到了顾夕花的身后。
顾夕花睨眼看着四周的黑暗,额头上已然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空间忽然扭曲,场景瞬间变换,此时的顾夕花感觉置身在一处荒坟地里,周围忽然涌现了无数的人潮,他们目中无光,身体僵硬,慢慢逼近。
现在是别人的梦境里,这里自然就是别人的天下了。
可素要不要搬这么多救兵?她只是个半桶水啊。
顾夕花掏出一张黄符,念了一句咒令,将符质崆嵋簧a浞缟
什么都没发生。
顾夕花愣了一下,又唤了一遍,符纸还是静静地捏在自己手中,软软一飘就歪了下去。
尼玛,关键时候失灵了?!!
顾夕花又是一阵吹气跺脚口中碎碎念,符咒还是不起任何作用。
脚下忽然一紧,身子猛然被拖了出去,一回来,看见身后的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脚,而那女人的身后被另一只干枯的手紧紧拖着,一路往后退,直至拖到了悬崖边上,两人的身体都被挂在了崖边,紧靠着顾夕花半个身子趴在悬崖上紧抱住的一棵树来支持。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烟雾迷绕,深不见底,这要是掉下去,肯定摔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吧。
前是恶鬼成群,后是万丈深渊,她能不能选择第三种死法啊?
“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王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各路神仙保佑,南无阿弥陀佛啊!”她这辈子虽然欺负过小动物,戏弄过小盆友,还偷过隔壁老王的黄瓜,可是她也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啊,要不要这么英年早逝?!
“各路神仙都很忙,没时间来救你,想要救自己就只能靠你自己,你是在别人的梦境里,所以所有的景象都是别人给你制造的幻觉,别让别人操控了你的意志,否则你只能任由别人摆布。”空灵的声音自远方传来,顾夕花环顾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之后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你个死老头,黑头黑脸黑心肝黑肺的老妖精,竟然把我一个人扔进来.....”抱在怀里的树忽然咔地一声断了一截,挂在悬崖上的两个身影在风中晃了一晃。
“你要是想死得快点,我没有意见,反正我也不想身边带着一个蠢得要命的女人,早死也好早超生。”声音自遥远的地方继续传来。
好吧,死马当活马医!
顾夕花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猛然睁眼,冷风晃得她脚下凉了一凉,环抱在怀里的数咔嚓一声终于彻底断裂了,身影随着断树干急速下坠。
“哇——,我错了,死老头快来救我啊——”她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还是个冷面无情的上司,于是,她这短短的职业生涯就这样伴着她的灵魂香消玉殒了么?
身子忽然传来一阵凉意,烈风的瑟瑟感忽然消失了,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好看的脸,虽然只是有些模糊的侧脸,却依稀能看清是一副很精致的五官,不同于老妖精的冷冽凌厉气息,这张脸很柔和,看起来让人有说不出的舒服感,此时的眼中正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直直盯着前方。
顾夕花一低头,才发觉此时两人都被他抱在怀里,但是此刻的场景又有了变化,如今他们正处在一处玄洞中,四周阴暗潮湿,石壁上还有水珠滴答地敲打着地面,一切似乎都很安静。
诡异的红点,就像无数只贪婪的眼睛一样,在暗潮的玄洞四周密布。
白色的男人手指轻轻一撩,一团火光在洞中漂浮而过,黑暗之中隐隐显出有密密麻麻形状蝙蝠的怪鸟倒挂在墙壁上,一双嗜血的眼睛如狼似虎。
霎时,被惊动的怪鸟倾巢而出,就像一张密集的罗网,铺天盖地向他们扑来,白影男人身形一晃,速度快如光影,就像在她们上面结了一层结界一般,怪鸟撞在结界上顿时尖叫着被弹了出去。
玄洞之上忽然有影子一闪,直直向她们扑来,却不想被白衣男子抬起的劲风给扫了出去,那影子撞在了玄洞上,缓缓瘫了下来,顿时,所有的幻象消失,空间扭转,顾夕花一行人处在了幽谧玄静的夜色之中。
顾夕花只看到身旁光影一闪,那白衣男人就直直扼住了恶鬼的喉咙,面色丝毫不改。
“不......不要,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恶鬼空洞着一双眼,面色却是极为痛苦。
“等等。”顾夕花走了过去,男人松了手。
“你为什么要害她?”顾夕花蹲下来,指了指已经瘫软在一边的女人道。
“我以为是她要害我......”那长发恶鬼空洞的双眼有些迷茫。
“鬼扯什么呢?明明就是你害的她,欺负我长眼睛的啊?”
“我被困在这里,我以为......她才是害我的凶手,所以我才会日日纠缠她,为的就是要离开这里......”
“谁将你困在这里的你不知道?”顾夕花有些不可置信。
那恶鬼摇了摇头,很是迷茫,“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之前的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原来也是个冤大头啊,顾夕花看着那女鬼,顿觉她也挺可怜的。
顾夕花站起身,也有些迷茫,看着一旁挺立的白衣男人,只见那男人神色清淡,无半点表情。
顾夕花在他身边转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番,原来这个就是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啊,嗯,好看!
虽然她是有些抗拒阴阳同体的,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至少关键时候还能发挥下作用。
不过他不是灵魂么,怎么会有触感呢?对了,他们现在是在别人的梦境里,或许他们都是灵魂。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顾夕花捏起下巴,全然不顾现在已经把恶鬼已经晾一边了。
那男人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伫立看着她。
“哑巴?”顾夕花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男人还是没有回应。
“算了,你只是小小的一魂,我怎么可能指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呢,有点缺陷也没有关系,你只要认一个死理,我是你主子,我的身体还是我的,我的灵魂也是我的,但是你的一切却是我的,所以你得听我的。”顾夕花像奴隶主教训奴隶一样叨叨絮絮,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浑浊,没有任何回应。
顾夕花捏着下巴,认真思忖,“嗯,就你赐个名吧,就叫……就叫影护卫好了。”
说完,顾夕花朝上空招了招手,“喂,死老头,现在该怎么办?”
“锁在符纸里,带出来超度她。”幽冥的上空声音远远地传来。
顾夕花掏出一张黄符,闭眼默念了一句符咒,金光忽然乍现,顾夕花将黄符贴在了女鬼的额前,那鬼影顿时化作了一阵青烟,隐在了黄符之内。
顾夕花顿觉身体一凉,身子微微颤了下,再回头,那白衣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原来已经隐回了她的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