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从楼童曦的口中吐出后,听筒那边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用凉凉的手背贴在滚烫的脸颊上,片刻后楼童曦尽力遮掩心底发虚,语带玩笑:“喂,你不是应该回答‘我也是’么!”
“咳咳。”骆兴晏清了清嗓子,“楼小姐,你的表白总是来得那么突然?”
因为太突然所以他没有反应过来是能够理解的。
骆兴晏隐晦的话听起来还蛮有道理。
如果问题出在自己身上,那么还是不追究的好。于是楼童曦跟着岔开了话题:“骆兴晏,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酱杨梅么?”
酱杨梅?
哦,就是那两盒黏糊糊的东西。
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骆兴晏记起来:“怎么会不记得,某人拿着它,第一次闯进了我的屋子然后在屋子里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第二次……”
话音突兀地中停了。
此刻,骆兴晏懊恼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第二次?第二次发生的事至少在他看来并不适合被提及。
突兀的停顿让楼童曦想起当时的事。
第二次送酱杨梅是在情人节过后的那个凌晨。那个凌晨骆兴晏和她发生了关系。
幽幽地楼童曦叹了口气。
真是,一点也不美好。
但是,楼童曦想要弥补,她想在骆兴晏想起她的时候不是愧疚的,而是像吃了酱杨梅那样甜甜的。就像那年夏天,骆兴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的心就像是吃了很多很多酱杨梅那么甜一样。
所以她装作没有察觉到听筒那边的人的不自然,照自说着,“骆兴晏,你知道酱杨梅怎么样才最好吃么?”
“怎么样?”松了口气,骆兴晏开始配合楼童曦卖的关子。
“把它放进冰箱冷冻,”好像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楼童曦谨慎地把它说出来,“真的,我不骗你,这样确实最好吃!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我相信你,可惜的是,如果谁想在现在这个季节尝试,那么他一定得进医院。”骆兴晏说,“现在可不是吃冷冻食品的时候。”
“你愿意试试么?”
“……或许到了夏天可以试试。”迟疑了一会儿,骆兴晏回答。事实上他不喜欢吃甜食,也极排斥吃冷的东西,类似雪糕一类是他最讨厌的食品,而冰冻酱杨梅显然和他讨厌的东西异曲同工。
楼童曦并不知道这些,此刻她还挺开心:“那我们说好了,在夏天到了的时候你一定要试一试!”
这个话题令她愉快,因为,就酱杨梅所发生的事她可以讲很久很久,比如在她模糊的印象里,父母也很喜欢这种小点心以至于冰箱里总是不缺,比如卫阿姨怎么防止她在晚上偷吃,又比如从前她是如何从莫小奇甚至霍志康的魔爪下抢食的。
可是,只开了个头楼童曦便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有没有把杨梅放进冰箱保存?”
前一刻还兴冲冲地要说点什么,后一刻立马紧张兮兮的语气让骆兴晏轻笑起来:“放心吧,它们好好的待在冷冻柜里。”
除了耳边骆兴晏的低低的嗓音外,四周一切都是静谧的。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稍微稀释了楼童曦关于莫小奇的情绪。
在夜风中和骆兴晏聊天是件愉快的事。持续了近三十分钟的电话结束的时候,骆兴晏答应明晚和楼童曦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之后,楼童曦把前段时间玫瑰园发的两张电影票放进了包里。
第二天晚八点,她在住处楼下准时等来了骆兴晏的车。
上车的时候,骆兴晏总觉得今晚的楼童曦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化了妆显得漂亮了一些?
在楼童曦侧过身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忍不住调侃:“楼小姐,看来今天不打算去淋颜料了。”
楼童曦羞燥起来,这个男人是在指创意园地那事吧!
于是,顶着骆兴晏打量的眼神,楼童曦红着脸也不示弱地打量回去:“骆先生,如果今天也打算作弊的话,那么应该不会再在关键时刻有什么电话了吧?”
车内灯已经暗下来,楼童曦的头发在今晚挽了起来,露出细秀的脖颈还有线条优美的锁骨。她的眼神水亮亮地望过来,成功地让骆兴晏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老老实实发动车子,心下却暗自郁闷:什么时候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了?
位置是提前预订好的,菜色是骆兴晏安排的。
在侍者布完菜离开之后,楼童曦看向骆兴晏,眼里若有似无的哀怨:“骆兴晏看来我要回去背一下菜谱了。”
刚刚,在骆兴晏问她是否要试试他推荐的菜的时候,楼童曦忙不迭地同意了,那份摆在面前的菜单她一个单词也不懂。
骆兴晏在楼童曦装着蔫了似的语气中愉悦笑出声:“好。这个很简单,我也没有背多长时间。”
“……”一点也不好笑。
不远处的室内舞台上正在上演小提琴演奏,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表演者熟练地控制着琴弦,他闭着眼睛为这优美的夜融入适合的旋律。
这一次,骆兴晏挑的座位很合楼童曦的心意。双人座,靠窗,外面的喷泉随着灯光变幻而舞动。
一顿餐吃了蛮长时间。
出了餐厅门,假装刚想起来似的,楼童曦把早就准备好的其中一张电影票递给骆兴晏。
与她的动作搭配好的台词应该是“喏,玫瑰园的员工福利,你运气不错,我这刚好有两张。”
然而,在递出电影票的时候,骆兴晏了然的眼神让楼童曦没能流利地说出准备好的话。
磕磕巴巴地她说:“要……要不要去看电影?”
真没出息!
在结巴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楼童曦甚至没敢抬头与骆兴晏对视。
因为自己的没出息,楼童曦鄙视了自己一路。而在踏进电影院的时候,骆兴晏突然问她:“你请的话,是不是随我挑?”
然后,骆兴晏就像所有男士一样,发挥了他的劣根性。他满脸笑意地指着屏幕说:“看这个怎么样?”
欧美进口的惊悚大片,在黄金时间段使放映厅几乎座无虚席。
进场的情侣不少,看得出很多胆子小的女孩子都是被男朋友教唆进来的,在她们几乎要被吓哭的时候,男士们自然少不了福利。
相比之下,骆兴晏就显得郁闷很多了。
再一次,看向旁座的楼童曦,屏幕的光照着她的脸明明暗暗,脸上的神色正常得让骆兴晏几乎产生他们不是在看同一本电影的怀疑。
近两个小时的电影时光,骆兴晏过得着实有些无趣。
这是一部老套的逃生题材电影,楼童曦看得无比专注,直到电影散场,她才很高兴地对骆兴晏说她猜对了谁是最终活下来的人。
“因为他长得帅导演给的镜头多?”相比起她的兴奋,骆兴晏显得懒懒的。
楼童曦笑了:“才不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相信同伴的人。”相信同伴所以在绝地更加懂得团队协作。
“恩。”骆兴晏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开着车,忍了忍,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斟酌着开口,“你难道不觉得哪里让你不舒服?”
其实他是想问楼童曦,你怎么不害怕呢。
倒真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楼童曦神色无辜,对骆兴晏说:“旁边的人有点吵。”
“……”当他什么都没问。
一路无话。
直到车子抵达楼童曦的住所。
解开安全带,磨蹭了一会儿,楼童曦向骆兴晏告别。
目送她进了楼道,车子刚要起步,眼睛无意间的一瞥让骆兴晏又停下来。
“怎么了?”
楼童曦折回来,搭在骆兴晏的车窗边,稍微还有些喘:“你……你能不能再送送我?”
望向黑漆漆的楼道还有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儿,骆兴晏突然笑得像个胜利者。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会不害怕!
“楼道灯坏了。”借着手机的光,他们上台阶的时候楼童曦说。
“你不是挺能修。”骆兴晏耶挪,他可还记得当初自己开了门出去,见到楼童曦一个女孩子因为检查电路摔了的场景。
“我去看过,这个问题需要重新拉线。我已经报给物业了,可是老小区效率不是很高,可能过几天会来弄吧。”一五一十地楼童曦回答。
哈!还真去看过了?
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儿,骆兴晏再次觉得她是个神奇的人。
三楼很快就到了,自包里摸索出钥匙,楼童曦好像有些紧张。
一连试了好几次,门终于打开了。她推开门,入眼的是黑漆漆的屋子。
没有开灯,楼童曦转身,在手机自带的电筒有些炫目的灯光下,低下头,她叫了一声骆兴晏的名字。
“怎么不进去?”骆兴晏关了电筒等她开灯,而那个间隙,一瞬间楼道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让楼童曦自在多了。她并没有回答骆兴晏的问话,只是站在大门旁。
大门是道关卡,在刚刚她独自走进楼道的时候她突然这么觉得来着。而如预想的那样,现在这样的氛围给了她勇气:“骆……骆兴晏……明天早上,我不用上班……”
暗示性十足的话,让骆兴晏呆立片刻。只片刻后他便反应过来。
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面前的人显得稍微清楚了一些。
她本来就是娇小的,骆兴晏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披头散发冲出来拦车的样子,也想起她在玫瑰园上班时候的样子。
但今晚不同,她化了淡妆挽了头发,虽然在玫瑰园的工作她也把头发挽起来,但今晚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今晚的她要显得更加生动一些。
那一刻骆兴晏好像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楼童曦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他的女朋友确实是不一样的,她不害怕恐怖片,会修水管电路,做得一手好菜……还有她匀称的……
伸出手,把面前尚还低着头的女孩儿拉近。
轻柔而克制的亲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楼童曦的额头。
怔愣间,楼童曦听见了骆兴晏压低的声音,“嘘,小童别再说了,再说我怕会忍不住,你知道的如果我忍不住会做出什么事,而那样做对你来说并不公平,”叹息轻轻地碰触楼童曦的耳朵,“小童,今晚我过得很愉快,将来我们之间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然后等到某一天我们突然发现这样的夜晚只会和对方联系在一起的时候……”
他说了长长的却没有结尾的一段话,楼童曦明白他的意思,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下去。
在这个夜晚他在她耳边轻唤“小童”,以及他所勾勒出的两个人的关系,令楼童曦那么着迷。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出结果来呢?
这样我们便等来了彼此的结果,这个结果是爱情是婚姻。
最终,楼童曦还是没有从骆兴晏的口中听到类似这样的结尾,骆兴晏的结尾只是简单的告别,“现在,乖乖进去把门锁好,然后今晚好好休息,”他说,“晚安,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