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顿粉色,从被发现到确定大师切割就一直备受关注的彩钻,于半年前在英国某拍卖行拍出天价。
短短半年,这颗粉钻与曾经的买主却一起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管原主的意欲为何,彩钻市场近年来不断上涨的热度让今晚这颗难得的粉色钻石成了当之无愧的压轴。
可是就在大家蠢蠢欲动的时候,原主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个声音传递出的讯息无疑泼了大家一桶冷水。
这场以“融合、友好”为理念的晚宴有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游戏规则,这个规则赋予五号藏品主人一次指定拍卖的机会,在竞拍结束之前,原主指定的拍卖人如若有意竞拍将得到随机的巨大价格优惠。
这个看起来略显随意的规则因为精明的参与者而融入了各种潜在含义,除了纯粹的生意之外,不少人倾向于把这种机会操作为含蓄示好或是某种含而不露的人情债。
可是哪怕这是一次绝佳的示好机会,大部分人也会在权量利弊后放弃指定拍卖的权利,原因无它,这种场合同样存在巨大的得罪人的风险。
而面对这颗霍斯顿粉色,众人会再加上一个原因——亏大了。
于是,在那声清亮的“骆兴晏,骆先生”之后,看着那颗象征着浪漫的粉色原钻,肚里九曲十八绕的嘉宾们明白过来。明白过来后看着台上的女人和台下端坐的骆兴晏眼神里充满了暧昧。
在众人的目光于两人之间来回游走的时候,楼童曦的视线从侧方复又聚焦到了台上。
台上的那位确实很漂亮,出乎楼童曦意料的漂亮,今晚一身黑色鱼尾礼服让这位面容姣好的女性就像一尾灵动的美人鱼。
一时间楼童曦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她。
从拍卖师口中吐出的那三个字组成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同样是钻石主人的名字——民周灵。
那个时候民周犀告诉她,她的父母一个姓民一个姓周,现在楼童曦好像明白为什么是“灵”和“犀”,大概取了“心有灵犀”的意思。
可是,两人长得倒不是很像。
垂下眼帘,不愿意再关注后面发生了什么,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对话。
就在刚刚,花了三百万买了自己两个小时的骆兴晏问她,希望这两个小时为她做些什么。
“什么都答应么?”得到他的回应后,楼童曦故意说,“那就不要看其她女人!”
不要看其她女人。
那个时候轻轻松松出口的玩笑话,现在她却无比认真:骆兴晏食言了,就在刚刚拍卖师说出“民周灵”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没有离开过台上。
心里默数“二”的时候,楼童曦想,等到自己数到“三”,她一定要纠正骆兴晏的错误。
然而,骆兴晏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楼童曦刚数到“三”的时候,骆兴晏的声音响起来:“小童,今晚带你来这原本是想送你一样东西。”
那颗粉钻的价格在短短时间里被越叫越高,在拍卖师的亢奋中,骆兴晏低低的嗓音在耳边萦绕:“这颗……”
“骆兴晏,”打断他即将说出的话,楼童曦蹙着眉,“这种石头一点也不好看!我觉得如果你买了这个送我,我一定不会高兴。”
顿了一瞬,反应过来的骆兴晏在那颗粉钻被叫到一个亿的时候笑出来,他的声音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愉悦,“想什么呢,我想说的是这颗钻石太贵了,”之后在楼童曦不自然的神色中耶挪,“那个时候,你好像还嫌弃我自恋来着。”
他还记得,那天凌晨他加班回来,楼童曦半睡半醒间问他,都这么忙了怎么还不忘刮胡子。
显然楼童曦也想起来了,想起来的楼童曦装出很足的气势:“骆先生,有没有人告诉你愿意为女人大把大把花钱的男人最帅啊?”
视线再次落在她微微嘟起的嘴唇上。
该死!她到底擦了什么,看起来这么……
“咳咳,”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现在知道了。下次挑你喜欢而且需大把大把花钱的。”
这句话之后,骆兴晏和楼童曦这一桌就像是满场中的异类,在不断攀升的价格战中静坐着看热闹。
哪怕原主指定了拍卖对象,在场也不乏积极参与的人。万一指定的拍卖对象不参与呢?
虽说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万一呢?万一见了鬼了呢?
然而这种发生概率极低的事情,在当晚确确实实发生了。
在那颗将近二十克拉type‖a的粉钻被再次叫到天价,即将落锤成交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原主示意拍卖师暂停一下。
而后,那个在台上一直注视着一个方向的女人补充的话,引爆了全场。
她说:“如果骆先生有意向,这颗原石我愿意无偿赠送。”
璨时国际某一年的春季拍卖会上,极富盛名的霍斯顿粉色以比半年前高出两千六百万的价格拍出,购入者为澳大利亚某著名珠宝商。
这样的结果连带着关于骆兴晏的评价,一时间在圈内流传。
那条评价中,骆兴晏被描述为“和钱过不去的商人”。
这让外界大跌眼镜的评价,媒体却如何也挖不出原因。
而那天晚上,在骆兴晏明确拒绝了民周灵后,即将离场的他再次被民周灵叫住。
那时,天空微微下起小雨,会场门口早已有车等着。接过备好的伞,被骆兴晏护着,楼童曦正要往外走。
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跟着骆兴晏,楼童曦回过头。
站在骆兴晏旁边,骆兴晏的伞好像把他们两人与周围隔开了。
雨渐渐有增大的趋势,民周灵站在他们两人对面,她站着的地方脱离了遮蔽,而她好似无知无觉。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转头会看到什么景象的话,楼童曦一定会在隐隐听见女人的声音的时候,试图阻止骆兴晏回头。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细雨中,穿着鱼尾晚装的女人站在台阶上,风把她精心整理过的头发抚弄地微乱,微乱的头发像傍晚依然留恋不去的流云。
这是一位美人。
细雨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薄纱,而她精细的眉眼透过微雨就这么望过来,缱绻深情的模样。
忍不住侧头,骆兴晏面无表情然而他紧抿的薄唇透露着蛛丝马迹。然后微微垂眼,楼童曦就发现自己错了,头顶的伞并未将她和骆兴晏两人与周围隔开,这一点从骆兴晏紧握着伞把的手能够推断出来。
突然有些烦这些拖泥带水,好似总也下不完的细雨,这样的雨配着久别重逢的戏码看起来天衣无缝,而楼童曦就像误入这场美好重逢的局外人,她轻易窥见到一些,却忍耐着不能声张。
终于,令楼童曦难熬的沉默总算到了尽头。最先打破这片沉默的是民周灵,她冲着骆兴晏微笑,然后欲言又止的模样,暴露在雨中,她的笑容也显得郁郁起来。
最先出声的是骆兴晏,他的声音冷而自持:“如果民小姐没什么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
这句话让眼前这位美丽的女人骤然紧张起来,“等,等等……”她好像在斟酌着如何开口,“骆兴晏我回来了,刚刚想拍下你的时间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哦,对了,这位小姐就是刚才一口气喊了两百万的那位了。楼童曦回忆起来,然后她听到骆兴晏颇有些气人的回答。
“我想这句话并不需要说两个小时。”刻意看了看表,骆兴晏的表情表现出不耐烦。
“小犀回去了,”状似无意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飘向楼童曦,而后视线复又回到骆兴晏身上,“她在国内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果然。
指尖掐入手掌心的嫩肉里,在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时,楼童曦拼命提醒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不是说好了么,不是已经和骆兴晏说好了,骆兴晏和她说了那幅画的实情后她就不再追究了,那件事就算真正过去了么!
在楼童曦拼命做着心理建设的同时,周围除了雨声好像再也没有其它声音了。
一把伞在那一刻压抑着两个人,抿着唇骆兴晏同样没有出声。
他的反应女人好似苦笑了一下,再开口表情无奈:“……没事了……”
然而也不等她再说什么,骆兴晏转身就走了。
匆匆跟上他的脚步,楼童曦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看。
雨越下越大,雨点拍打伞面的声音,被伞罩着的人听得格外真切。
突然女人的声音隔着雨幕,颇有些不管不顾:“骆兴晏我想约你见面,明天中心花园,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不见不散!”
车门被关上了,暴雨连同一切声音一同阻隔在这个金属的东西之外。
忍不住的,楼童曦偏头看向外面。
车窗被水拍打,视线能触及的仅有女人模模糊糊的身影。
她还站在雨里。
楼童曦想。
可是那声“不见不散”骆兴晏到底听没听见呢?
骆兴晏有没有听见那句话楼童曦最终还是没能知道。
当晚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而当晚没有提及的话题,让第二天在上班的楼童曦止不住分心。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楼童曦顾不上吃午饭和何曼怡交待一声就匆匆走了。
之前她决定把先前租住的地方转租,东西都已经整理好搬去了骆兴晏那里,只剩下今天和房东签解约合同了。
十二点多抵达楼下,心下琢磨着事,低着头楼童曦沿着老旧的楼梯一步步往上,然而刚走到二楼的时候,手机响了。
电话里房东向楼童曦道歉,由于他的单位突发急事,不得不再约时间。
于是也没必要继续往上走,挂了电话楼童曦打算打道回府。
可是,还没等她转身,楼道里便传来喊声:“等等,等等!”而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诧异地抬头见到来人的时候,蓦地,楼童曦想起了莫小奇那张苍白的脸,而后她愣在原地。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随后老旧的楼道里男人的声音:“小,小童,好久不见。”
秦恒书的打招呼方式,热情的声线加傻笑的脸。
第一次正式和秦恒书见面的时候,莫小奇这么向她总结。
好像是因为莫小奇那句话,那之后楼童曦总不由自主留意秦恒书打招呼的样子。后来她发现莫小奇说得不太对,热情的声线加傻笑的脸,人们管那样的孩子叫阳光男孩儿。
只是时隔两年,这样的招牌表情却染上了些局促。
看着他,楼童曦心下苦笑,怎么突然一个两个的都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