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面色几经变幻，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刘老太太已经完全吓傻了。

　　我挥了挥手，“来人，送这位白侍妾出去！”

　　我故意说出白侍妾三个字来，白凤身子一颤，看我的眼神也从愤怒变成了怨恨。

　　我一声轻笑，并没有放在眼里。

　　“苏姑娘，我夫君虽然官职不高。但有句话说的好，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苏大人不也是从翰林出来的吗？苏姑娘焉知我夫君日后做不到那个位子？”

　　我惊讶道：“你这是想要我小心些，你夫君日后发到了会找我报复？”

　　白凤不过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说完便发觉不妥。以苏家的权势和安王的势力，能直接将刘璋的前程掐在手里，刘璋连出头之日都不会有。

　　白凤一个哆嗦，道：“苏姑娘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只是说，夫君好歹是朝官，有品级在身，即便官职再低。也不是随便能叫人侮辱的。何况，苏姑娘自己也说，你如今还未曾与安王完婚，算不得安王妃。苏大人似乎也还不曾官复原职。如此一来……”

　　“说的不错！”我点点头，“我确实还没有资格对刘大人怎么样。可是，我有说过要对刘大人如何嘛？你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刘大人的身份地位。

　　可我如今面对的人不是刘大人，是你！刘大人是读书人，有功名，是皇上亲自封的官。我动不得。

　　可你算什么？都说封妻荫子，封的也是妻，你呢？”

　　白凤有些站不稳了，可她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否则刘家的颜面何存，她还怎么再府里指点江山？

　　刘老太太是个没主意的，看的出来，事事都听从白凤。见白凤要被赶出去，立时六神无主，拉着白凤不肯撒手，指着我说：“你这女娃娃怎么这样。没见下了帖子请人家来，又要赶人家走的！”

　　白凤似是被这话提醒了，笑道：“对！苏姑娘，我们是拿着苏府的帖子来的。是你们苏府主动请的我们，可不是我们上赶着热脸来贴冷屁股。”

　　“你不妨把帖子拿出来看看。我写的一清二楚，请的乃是刘老太太和刘夫人。可不是你！你这不请自来，我做主人的，还赶不得了？”

　　我斜了她一眼，转头对刘老太太说：“刘老太太若是觉得没了她，在这里不自在。可随她一起走。”

　　我向清荷清莲使了个眼色。有这二人出手，刘老太太和白凤几乎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拽走了。

　　我揉着额头叹息，“看来，刘家不是一般的乱啊！熙春，你去查查，这个白凤是何来历。”

　　“妹妹若是想要知道刘家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倾囊相告，也免得妹妹如此麻烦。”

　　我回过头去，皱起眉来。来人正是谢瑶。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可我一见便想到当初婴灵之事，虽然知道孩子不会记得过往。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妹妹，当年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赔罪。”

　　谢瑶出人意料地跪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忙起身偏开，“你疯了吗？让别人看见姐姐跪妹妹，别人怎么想我？我虽说不是谢家的骨血，可谢家养我这么多年，生恩不如养恩。你这是想我……”

　　谢瑶急道：“妹妹别误会，我没有半点要陷害妹妹的意思。苏家规矩严，这里是妹妹的园子。若没有妹妹点头，别人进不来，进来了也未必能瞧见什么，即便瞧见了也说不出去。我还是借了以往那点姐妹关系才混进来。”

　　我朝熙春一点头，熙春默默退开去嘱咐外头下人，清莲清荷跟了上来候在两侧。

　　我这才道：“你有什么话说吧。别一口一个妹妹，这里没有外人，我不耐烦跟你演戏。”

　　谢瑶鼻子一抽，眼泪哗哗往下掉，露出一丝无奈自嘲的表情来。

　　“是！苏姑娘！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着是你姐妹的旗号在京里四处游走。可我没有办法？谢家在彭城还算有些脸面，可对京里人来说，算得了什么？我婆婆又是那样一个势力的人。当年我是怎么搭上李文耀，怎么嫁进的李家，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说来，这是我该好好谢谢你。是我当时年纪小，从未出过彭城，凡事想当然，坐井观天了。我只想着李家门第高，只需入了李家便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可是李家这样的门第，我没有强势的娘家帮衬，即便嫁进门又能得什么好？”

　　我打量着谢瑶。几年不见，似乎很不一样了。眉眼并没有变，可却给人几分沧桑之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却仿佛快三十了一般。

　　我不由想到李夫人，又想到李家其他少爷。娶的都是高门之女，李家二少爷的妻子，是出自陈阁老家。与燕王妃乃是堂亲。三少爷的妻子是贤妃的亲侄女。都是同皇家攀亲交故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在这两个妯娌的对比之下，谢瑶的身份根本不够看。可偏偏她还是长嫂，是李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李氏家族宗妇。在李家地位与其他二人不可比，这让两位妯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再说那李文耀，听闻这些年身边女人不断，妻妾成群。光这一大堆的事，就足够谢瑶闹心的了。

　　谢瑶见我不曾制止她，接着道：“我唯有借着你的光才能挤得进这贵人圈子里去。否则，她们怕是连同我说话都不肯的。”

　　京中权贵多，因此士族等级也越发森严。贵人们大多仗着身份，自觉高人一等，门第低些的不愿结交。一来结交起来对自己和家族似乎没什么助力，二来总觉得纡尊降贵，失了身份。

　　苏家倒是没有这么多讲究，但奈何京中风气如此。我对此深有体会，因而谢瑶所言半分不假。甚至是她如今即便借助我打入了圈子，别人也不过是同她客客气气说两句，未必愿意深交。

　　谢瑶举起三指，“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借助你或者是借助苏家来做什么伤天害理或者仗势欺人的事。我只是想给自己增加点筹码。让自己，尤其是孩子在李家不会太难过。人人都道我是李家大少奶奶，可我这大少奶奶的位子可谓是风雨飘摇。”

　　我放下茶盏，大概听懂了几分，“所以，你今天来，是求我帮你的吗？”

　　“我……我……”谢瑶一咬牙，说，“坦白说，我确实有想过，若你肯帮你，肯站在我这边，以你如今安王未婚妻子的身份，府里那些个捧高踩低的人必不敢再欺负我，恐怕还都会上赶着巴结我。”

　　“可我也知道，我没有脸面让你以德报怨。我从未善待过你，对你有恩的人是谢家，不是我谢瑶。”

　　我眉毛一挑，“那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谢瑶看了看身边一直看着他，懵懵懂懂，不明所以，只一味用胖乎乎的小手给她擦眼泪的孩子。

　　“我是想求你两件事。第一件，若是……若是往后我不在了。桐儿未必能在李家活下去。我想到时候你能看顾些这个孩子。我知道，你或许……这是我的孩子，你恐怕不会喜欢。可是，也求你看在他身上也有那么点谢家骨血的份上……”

　　我皱眉道：“你是你，他是他，我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

　　“是是是！”谢瑶知道我这么说便算是答应了，忙将孩子推倒我面前，“桐儿，跪下给姨母磕个头。”

　　李桐十分听话，虽满面不解却依旧按照谢瑶说的做了。我想着当初婴宁之事，一时有些不自在，却并没有阻止。

　　磕过头后，李桐又怯怯地回到谢瑶身边，紧紧抱着她。

　　“我不求他出人头地，不求他光宗耀祖，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我看了看谢瑶，又望了望她身边的孩子，心中狐疑更大。招了招手，将清莲叫过来，附耳吩咐了一句。

　　清莲上前为谢瑶探脉，轻声回复，“一半是因为曾经服用过药物，一半是因为劳心劳力，如今心力交瘁，身子亏损的厉害。怕是……不太好！”

　　我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瑶。

　　谢瑶倒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依旧笑着，“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如今庆幸的是，老天爷是讲理的。只报应在我的身上，没有波及孩子。”

　　我唏嘘不已，难怪谢瑶的转变这么大。这三年多来，只怕她的日子过得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处处陷阱，步步荆棘吧。

　　我叹了一声，说：“你先起来吧。”

　　谢瑶颤颤巍巍站起来，我又让人扶着她在我对面坐下，言道：“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想请你给我父亲和老太太写一封信，让他们搬到京里来。”

　　“为何？谢家在彭城是百年清誉之家，住在彭城也自在逍遥，京中形势复杂，对他们未必是好的。”

　　谢瑶苦笑，“我即便以往不懂，可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哪还会看不明白。我也是没办法。”

　　我瞧谢瑶的面色极为不对，心中一慌，莫非谢家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