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太和白凤听闻我来了，面上堆满了笑，二人亲自上前将我迎了进去。

　　白凤亲亲热热地将我和刘老太太按到主位上坐下，转头吩咐下人，“来人，上茶来！”

　　“是，夫人！”

　　我眉毛一挑，看来这夫人的叫法在府里是已经见怪不怪了的。

　　白凤好似十分受用，竟像是忘了昨日之事，自顾自地在刘老太太旁边坐了，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开口便说：“苏姑娘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朝熙春使了个眼色，熙春将手里的八宝礼盒奉上，“这是我们家小姐给贵府夫人的……”

　　话还没说完，白凤便呵呵笑起来，拉了熙春的手，“苏姑娘这么客气做什么，昨天的事，我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怎么好收苏姑娘的歉礼。”

　　话是如此说，可手已经结果了礼盒。熙春面色一沉，退了一步，没将礼盒让出去。白凤微微皱眉，“苏姑娘这是做什么？”

　　我抚了抚额角，“白侍妾忘了昨天的事，我可没忘。我既没觉得自己做错，何需来道歉。白侍妾在刘家作威作福我一个外人管不着，但别往我身上贴。”

　　白凤神色一变，戳了戳刘老太太，刘老太太站起来道：“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昨天可以说是在你苏家的地盘。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今日你是在我刘家，怎么苏姑娘难道是想仗着自己的身份来我刘家发威吗！我们家虽然比不上你们苏家，但也不是任你们欺负的！”

　　“刘老太太，你别拿这话来堵我。你去外头打听打听，如今我苏黎若是要去别家做客，可有哪家会让一个侍妾来作陪的道理。便是诚王燕王两位亲王府上，只需王妃在，便没有让侧妃来应付我的。你们刘家倒是胆子够大，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刘老太太身子一晃，看着白凤说：“有这么……这么严重？不就是见个客嘛？”

　　我皱着眉头，这白凤的手段不简单，竟是将刘老太太完全攒在手里的。

　　我正襟危坐，开门见山，“想来你们心里也清楚，我苏家这样的门第，按常理来说，你们刘家是收不到帖子的。给刘府的帖子是我的主意，你们可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

　　刘老太太与白凤面面相觑，正巧有下人上茶来。

　　“这茶我就不喝了。我不妨直说吧。我下帖子是想见正经的刘夫人李婉筠，今日前来拜访也是为了她。”我指着白凤，“你直接派个人来领我过去就行。我也不耐烦在这里和你扯来扯去。”

　　白凤嘴角抽搐，尴尬道：“苏姑娘上门也没提前通知一声，夫人她今日不在。”

　　我斜了她一眼，“她去哪儿了？”

　　白凤正要开口，我堵住她的嘴，“诶，可千万别说回娘家了。我今天上午才和李家大少奶奶通过话，可没听她说她们家姑奶奶回娘家。若是出门会友了，那也无妨。我反正没什么事，就坐这儿等着吧。”

　　我整了整衣裙，做出一副势必要见到人的架势。刘老太太心里发急，拉着白凤悄悄儿说：“哎呦，这可怎么是好。你不是说，她那性子不敢告状，即便告状，媳妇伺候婆婆也是应该的吗。可我看这个什么苏姑娘的，就不是个善茬，像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她要是知道……”

　　刘老太太乡野里长大，泼辣惯了，嗓门儿比一般人大，自以为说的小声，可这声音是着实一点也不小。

　　白凤及时按住她，朝自己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我同时也瞧了身后的清莲一眼，清莲跟着去了。

　　没过多久，那丫头重新回来朝白凤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白凤这才强笑着说，“夫人刚回来，我让这丫头领苏姑娘过去。”

　　我没多话，点头跟着那丫头走，漫不经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莺。”

　　“哦，你是刘家近两年才买进府的吧。签的活契还是死契？”

　　“奴婢是打小伺候白夫人的，跟着白夫人来的。”

　　我不动声色，心中已有了底。清莲悄悄回来，跟在一行人后头，慢慢靠近我，耳语了两句。我面色突变，只觉怒火中烧。

　　这宅子不过两进，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到了李婉筠的住处。李婉筠是典型的江南美人，温婉似水，说起话来也是柔声柔气的。

　　“我与苏姑娘并无交情，不知道苏姑娘为何要见我？”听得出来，李婉筠十分紧张，说话间不时去看翠莺。

　　“我同甄婵蕊交好，她不放心你，回京前特意嘱咐我，要我多来瞧瞧你。”

　　说这话时，我瞄了翠莺一眼，果见她眉宇蹙了蹙，有些不悦，似乎很不愿意听到我会常来一般。

　　李婉筠愣了愣倒是一时感触起来，“也只有阿蕊一直想着我。她在京里时，多亏了她，我才……”

　　翠莺清咳了一声，李婉筠背脊一僵，转口道：“阿蕊，她好吗？”

　　“她挺好的。”

　　我抿了一口茶，便放下了，“我瞧着这茶味儿有些不对。颜色和形态也和前院的不一样。前院的茶我虽没喝，也瞧得出来是新进的明前龙井。而这茶嘛……大街上倒是都是，两文钱便能买一壶。”

　　李婉筠满脸尴尬，不好意思起来，“苏姑娘，这是我的不是。是我怠慢苏姑娘了。我……”

　　“我瞧着李姐姐这身衣服也是旧的，款式还是前年的吧。”

　　李婉筠垂下头，“在家穿穿倒也无妨。夫君……夫君的职位也不能太过奢靡。”

　　“这是自然。娶妻娶贤，便是要娶李姐姐这样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不过，李姐姐自己以身作则，也得管好下面的人才行。刘家老太太是长辈，一生受苦，好容易儿子出息了，享享福是应当的。可那位白侍妾，她穿的倒是比李姐姐还要张扬。

　　我瞧着她那一身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手工复杂的很。款式也是上个月京里才出的。少说也要一百多两银子。况且……李姐姐可瞧见她那颜色？大周妻妾嫡庶分明，一个侍妾也敢用正红，也就是李姐姐性子好，才容得了她。”

　　李婉筠面色发白，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垂下眼睑，看着那茶说：“说起来李家也是大户人家，给李姐姐的嫁妆必然不会少。怎么李姐姐这里连点像样的茶都没有吗？”

　　李婉筠一怔，有些为难地看着翠莺，翠莺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看我坚持，只得硬着头皮说：“奴婢这就去取！”

　　翠莺离去，李婉筠身子一松，舒了口气。

　　“李姐姐，现在翠莺不在，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妨直说吧。”

　　李婉筠怔怔看着我，朱唇几张几合，却怎么也不可说出来，只是垂泪摇头。

　　我有些失望，言道：“我和阿蕊也算是历经过生死，彼此脾性相投。她所托之事，我义不容辞。李姐姐可想好了，若真有什么难处，此时不说，往后未必还有机会。”

　　李婉筠身子晃了晃，撇过头去。倒是她身后的丫头跪了下来，拉着李婉筠说：“小姐，苏姑娘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刘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现在还看不清吗？你还想为他遮掩什么？”

　　李婉筠颤抖起来，“不！不行！文姐儿还在他们手里。若我……燕云，不能说。只要我乖乖的，他们就能对文姐儿好一些。”

　　那唤作燕云的丫头咬牙切齿，“小姐，你还不够听话吗？他们要什么给什么，你的嫁妆还剩多少？你过得什么日子，他们过得什么日子？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对文姐儿好吗？

　　你忘了，上次我们偷偷去见文姐儿，她哭得死去活来也每个人理她。连个喂食的都没有。还将她随便放在一边，旁边就是烛火，文姐儿一脚踢过去，烛火便落下来。小孩子家皮肉嫩，如何受的了！小姐还想看着文姐儿再遭一次罪吗？”

　　李婉筠掩面大哭，竟似是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