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安王殿下竟在此处。”

　　忽闻身后有人说话，我与韩续站了起来。我一回身便瞧见了翁灵公主。她站在桂花树下，亭玉立，桂花散落在她红色的裙裾之上，留有余香，此情此景，配上翁灵公主的巧笑嫣然，顾盼流光，让人心生荡漾。

　　韩续却恍若未见，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我的肩上，“夜凉了，有些冷！”

　　如此贴心，声色温和，翁灵公主见了，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转而又笑起来说：“安王殿下与苏姑娘果然是鹣鲽情深。”

　　“让公主见笑了。”

　　大周风俗礼仪，在男女之情上十分内敛。莫说是我与韩续还未曾成亲，便是那些成亲多年的，被撞见这样的情形也总会有些不自在。

　　韩续却不羞不臊，在翁灵公主点破之后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这样的回答出乎翁灵公主的意料之外，因此她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还是韩续再次开口，打破了这怪异的宁静气氛，“公主，我与阿芜出来时间已久，这便回去了。失陪！皇宫里头大的很，公主要是若是有兴致逛这御花园，可以找个宫女或者太监为公主带路。”

　　翁灵公主本就是为他而来，怎么会如此放他离去，伸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殿下莫要误会。我并非是来拆散你与苏姑娘的。翁灵只是仰慕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翁灵甘愿为妾，唤苏姑娘一声姐姐。”

　　韩续抬头看着她，“若我说，我嫌弃呢！”

　　翁灵公主怔在当场，万没有料到，自己已经自降身份，放下尊严，却换来了这么一句话。这让她又气又羞又恼。

　　韩续却已经不再瞧他，揽着我一路往前走。

　　“殿下！”翁灵再次堵住我们，瞄了我一眼，“苏姑娘可否避一避？”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韩续便已开了口，“不必了，我与阿芜即将成为夫妻，夫妻一体，公主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翁灵公主思虑了一会儿，言说：“殿下应当知道，我此来大周，就是来和亲的。皇帝陛下似乎并无纳我为妃之意。那么，我所能嫁之人便只有几位皇子。”

　　“如今南越王乃是我的叔叔，我虽非她亲生，但他待我也算不错。他子嗣艰难，唯有阿略一个儿子，并无女儿。我是他所承认的南越唯一的公主。”

　　“谁娶了我就代表得到了南越的支持，想来殿下对此非常清楚。若是殿下不愿娶我，让我嫁给你的两位皇兄。你可放心吗？”

　　这意思就已经非常清楚了。不管事诚王，燕王还是安王，全都已有王妃。能得一国之公主妾者，必然只能是日后的储君。

　　我的心紧了紧，我不怕韩续会有这般想法，我只是怕皇上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倘若皇上下旨册立翁灵公主为安王侧妃，到时候韩续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翁灵，你该回席了！方才诚王和燕王都还问我，你去哪儿了呢？”平安从身侧的灌木丛中走出来，看着翁灵眼神凌厉。

　　翁灵并不惧怕，反而笑吟吟看着韩续，那模样儿十分得意，仿佛是在说：看吧，你那两位皇兄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翁灵公主踩着欢快的脚步离去，待与平安擦肩而过之时，平安冷道：“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我不管你来京都是做什么的，有一样请你千万记住，不要打阿芜的主意。”

　　翁灵奇怪的看着他，“其实我还真是搞不懂你。皇叔就你一个儿子，你身为太子之尊，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呵呵，居然甘愿来做质子！”翁灵转头指着我说，“你既然这么喜欢她，竟然已经来了京都，大可以用些手段把她变成你的人，这样你得到了她，我得到了安王，两相便利。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死活不肯与我联手！这也就罢了，你还处处阻碍我。”

　　平安低头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眼神深邃，似乎是想要把她看穿一般。

　　翁灵皱眉，有些恼怒，却又奈何他不得，甩袖离去。

　　平安回京几日，这才与我说上话，“你……你好吗？”

　　我点头，“我挺好的。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来这里做质子。”

　　平安摇头笑起来，“与你无关。其实质子也不见得不好。皇上为我准备府邸和仆从，一切待遇甚至在亲王之上。”

　　话虽如此说，可意义却是不同的。

　　“等过两年，南越态度稳定，皇上的戒心小了。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回去。”这话倒也不是安慰，我与韩续商议的时候便是如此决定的。

　　平安却不置可否，只是一直微笑着。似乎是还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瞧着一旁韩续戒备的眼神，终究只是与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平安一走，韩续便急忙与我解释，“你别听翁灵公主的胡说，这件事我来处理。你莫要担心。”

　　我抬头看着他，“你想要怎么做？”

　　“南越一国的支持谁不想要？所以你觉得我那两位皇兄会放弃吗？他们必然会千方百计的阻挠我，不会让我得逞。我们倒是可以从这里做手脚。”

　　“那岂不是要把翁灵公主送给他们吗？这么一来，不就反倒增加了他们争位的筹码？”

　　“父皇不会因为他们娶了翁灵公主而改变心意。而南越王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公主来与我为敌。因为……”

　　韩续笑得宛如狐狸，“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平安就会站在我这一边。我若是输了，就等于你也输了，我们是一体的。平安不想你有事，必然不会让我出事。而儿子与侄女之间若是只能选择一个的话，南越王会怎么选，便不言而喻了！”

　　我皱眉，“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您怎知平安就一定会帮你？”

　　“他若是不想帮我，方才在宴会之上便不会帮我挡下翁灵公主了。”

　　韩续说的我都明白，这也是平安会做的，只是我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我们利用了平安一样。

　　韩续看出我的不安，与我说，“没关系，我们找个时间同平安说清楚。这种事情也总要先透个气。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补偿他的，若是他日后有任何需要，我绝不会推辞。”

　　我点点头。韩续见我面上已无忧思之色，放下心来，牵着我往回走。可没走出多远，就见御花园一角，一男一女相对而立。正是兄长和昭阳公主。

　　兄长面色平静，瞧不出喜怒，但右手轻捏着腰间的玉佩磨搓着，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不悦的表现。

　　昭阳公主双瞳之中却是一眼可见的欣喜，她双颊绯红，娇羞的低着头。

　　“那日公子与大军一起回京。昭阳特意出宫，一眼便瞧到了公子。这才知什么叫做貌比潘安。人人都说那南越太子生的美。但在昭阳看来，却略显女气。公子之英姿飒爽才是我大周男儿该有的风采。”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就差没和兄长直接说我爱你了。我与韩续面面相觑。这昭阳公主看起来娇滴滴的，果然大胆。

　　“公主谬赞了！”兄长这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的语气在此时似乎显得有点不解风情。

　　昭阳公主对此倒是一点也不在意，问道：“听闻公子乃是苏大人手把手教出来的，文武双修。我近日正与宫里的师傅学习一些简单的功夫，可宫里的师傅教的总不得当，不知公子可能当我的先生吗？”

　　让大臣家无官无职的嫡长子随意入宫为公主之先生，这……亏她想的出来。若真如此做了，让别人怎么想？到时候公主的名誉还要不要？

　　除非名分已定！大约昭阳动的就是这个心思了。然而兄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呢！

　　兄长的眉宇不自觉皱了起来，“公主说笑了。宫里的师傅都是一等一的，在下可不敢与之相比。今年因有科举舞弊案，皇上下旨明年再开恩科，在下是要下场的。家父规矩严厉，功课众多，怕是没有那个功夫。还请公主见谅。”

　　这理由找得十分在理，事关兄长的前途，公主也只得作罢。

　　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昭阳公主只怕又会生别的花样了，便扯了扯韩续，适时走了出去。

　　昭阳公主见来了外人倒也不慌张，一派云淡风轻，落落大方。可身体却不着痕迹的朝兄长这边挪了两步，似乎生怕别人不误会一样，恨不得就此坐实了两人的事情。如此一来，兄长便不得不娶她了。

　　韩续淡淡的说，“原来师兄与昭阳在这里，时间也不早了，宴会快要散了，我们回去吧。”

　　没有怀疑，没有质问，什么也没有。我们的置若罔闻，仿如未见，似乎有些偏离昭阳公主的预计。

　　韩续轻飘飘的一句话带过，她这一局的努力似乎是白费了。这让她微微有些不喜。可这不喜也不过是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