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宴会之上，昭阳公主便被淑妃拉了过去，在各位宫妃之间游走，至宴会结束之时，都没有机会再出来作怪。

　　宴会终了，韩续跟在我身后，想要送我们回去，行至宫门口，兄长伸手拦住了韩续的去路。

　　“回安王府似乎并不是往这条路？”

　　韩续一愣，“我……我先送先生，师母回去！”

　　兄长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彷如未曾听见他二人的对话一般，扶着母亲的手上车，对此间之事不作任何评价，这态度很显然，并不会帮韩续，而且还有那么点任由兄长“临场发挥”的意思。

　　“天色不早了，我们带了护卫，不必相送，殿下还是回王府去吧！”

　　韩续看着我，有些不舍，但有兄长在侧，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师兄，那我和阿芜说两句话！说完我就走！”

　　兄长挡在我身前，“殿下莫不是忘了，你们两个即将完婚，按照旧时的规矩，婚期已定，在成亲当日之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今日乃是宫宴必须出席也就罢了。寻常时候还是要遵守的。”

　　这规矩倒是有的，但也像兄长说的一样是旧时的了。如今大周已多年不曾提过这一层。倒是有些老旧的世家还沿袭着。因而这规矩不过是一句话，若想要遵守可以搬出来，若不想遵守也自然可以不提了。

　　韩续微微皱眉，“大皇兄与三皇兄完婚之时都不曾守过这条规矩。”

　　兄长笑了，“大皇子定下婚期到成亲之日有半年之久，而三皇子从定期到成亲，更是有一年多。这么长的时间，都是在世家贵族的圈子之中，见面在所难免。和你与黎儿婚期将近，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殿下莫不是连这一个多月都等不了？”

　　韩续此时才深刻明白，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嗫嚅着，可怜兮兮看着我。

　　我拉了拉兄长的衣角，“哥！”

　　兄长不但不曾网开一面，反而似是更加生气了，“听说殿下回京这段时间总是往兰亭院跑？”

　　韩续头皮发麻，“我……我……”

　　他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而兄长也似乎并不打算听他的解释，“殿下不是刚刚担任了五城兵马司的总指挥一职吗？怎地每日里如此清闲？习武之道，需得勤加练习，日日不断。

　　殿下提前多日回京，我们也一直未能见面，不知此前父亲给的功课，殿下完成的怎么样了？殿下既然如此空闲，不如从明日开始，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我们切磋切磋？”

　　韩续打了个寒颤。所谓切磋，一般都只有挨打的份。一来韩续的武艺虽说上佳，但比之兄长还是稍逊一层。二来他虽说是学于父亲名下，但父亲真正重点教导的乃是帝王之道。对于武学，父亲几乎大多数时候是交给兄长代为教导，自己只偶尔提点。

　　因此，与其说师兄，实际上却是半个师父。再加上我的关系，韩续并不敢下狠手。如此一来倒是十分被动。兄长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才每每拿出来教训他。

　　“那个……师兄，你不是说，我与阿芜婚期将近不适合见面吗？我还是不去苏府了，所以……”

　　看着韩续此等模样，兄长嘴角一弯，“无妨，我可以去王府！”

　　韩续瞪大眼睛看着兄长，似乎已再找不到机会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说：“知道了！”

　　兄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不再那么带着刺，“天晚了。回去休息吧。那个什么翁灵公主，你自己多注意些。她似乎是专门冲着你来的。我可不信她所说的什么倾慕英雄因此千方百计想要嫁给你，甚至不惜为妾的话。”

　　韩续眉头皱了起来，“师兄的意思是？”

　　“你杀了南越那么多人，可谓是所有南越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即便是想嫁给英雄，也不该选你。皇上只要求南越送质子入京，并未曾提和亲之说。即便南越人想缓和两国关系，以太子为质子已经足够体现南越人的态度。一个女人，可以说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意义不大。”

　　我心跳起来，“哥哥的意思是说，她假借和亲之名，想要寻阿宝报仇吗？”

　　“不会！”兄长摇头。

　　韩续也安慰道：“南越不会这么傻。若是我死了，父皇不会善罢甘休，大周和南越会再度开战，这不是南越所希望看到的。”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韩续与兄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搅乱京城这一池春水！”

　　我立刻明白过来。南越公主身后站着南越一国。南越如今虽战败，元气大伤，但好歹还是一个国家，他的支持在夺嫡上还是有着不小的助力的。

　　瞧，今日翁灵一出场，便已经让诚王燕王都有些坐不住了。

　　再者，南越如今也有内斗，若能助大周皇子登位，那么待新皇登基后，也必然会回报同盟，帮他肃清南越的障碍。如此，也算是互帮互助。

　　不对！我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来。

　　“若是南越王想加入大周夺嫡之列，借由与皇子的联盟来互帮互助，达到为双方巩固势力与帝位的目的的话。平安身为太子，更有利于帮他出面拉拢我们才对。而且，南越王能想到借助外力，圣教和大祭司不可能想不到。大祭司怎会毫无动作？”

　　韩续与兄长一怔，眉宇间顿时都浮出忧虑和狐疑之色，兄长转身面对韩续，正想开口，韩续已率先道：“我让人去查一查翁灵公主是否和大祭祀有牵连。若翁灵当真是大祭司的人，那么怕是南越王也被她蒙在鼓里了。”

　　韩续跃身上马，扬长而去，再来不及想我们那点子儿女私情。

　　“好了，人都走了，别看了！”

　　我瞪了兄长一眼，转身进了马车，兄长随后跟了上来。车厢内宽大，即便坐了我们一家四口，场地也有富余。我干脆挪到父亲身边，挽着父亲的胳膊，“爹，你猜我今天在御花园瞧见什么了？”

　　父亲瞄了兄长一眼，看着我饶有兴致地说：“哦？看到什么了？”

　　“我看见哥哥和昭阳公主在一起。而且昭阳公主还亲口说哥哥长得一表人才，貌比潘安，对他心仪已久呢！”

　　听闻此话，兄长眉头微皱，暗道不好。

　　父亲笑看着我，“是吗？”

　　兄长见父亲这副模样急了，“你还好意思说我。我是被人堵在那里，身不由己。你呢，你和观海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呆了多久，还勾肩搭背！我还没骂你呢，你好意思来说我？”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见父亲没有要搭理兄长的意思，心中舒坦。拼命点头，试图让父亲认可我所说的十分可信，“当然了！这公主可不是轻易能娶的。这要是娶回来，可不是媳妇，那是祖宗！到时候她和娘是论君臣呢，还是论婆媳啊？”

　　父亲哈哈笑出声来，“那你说要怎么办？”

　　“爹，你放心好了。哥哥已经拒绝了呀！哥哥说，他明年要下场科考，没时间搭理公主。所以……”

　　我将所以二字的尾音拖得很长，父亲哪里会不知我这点小算盘，却乐意陪着我玩，“所以什么？”

　　“这话既然说出来了。我们总不能欺君啊。所以，爹爹是不是要加重哥哥的功课才行。如此一来，公主若是一时兴起来查，我们说的也是实情，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嗯。你说的在理。就按你说的办！”

　　兄长连连求饶，“爹，我现在功课够多了。”

　　我睁大眼睛，“功课多还有时间去王府指点别人吗？”

　　兄长恨得牙痒痒，“呦，看不出来，我不过是刺了观海几句，不让你们见面而已。你这就想着帮他报仇了？果然是女生外向。别忘了你还没嫁给他呢，你现在可姓苏？”

　　“我才没有呢，你少冤枉我。我这是在帮你，这分明是你自己和公主说的话。自己挖的坑，再深也得跳下去。”我双手托腮，捧着一张无辜脸。

　　父亲一拍板，“好了。淮儿明天一早来我书房！”

　　兄长十分委屈，“爹，明明是你说观海那小子对妹妹满肚子的歪心思，示意我教训一下。我这才……”

　　父亲奇道：“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科考的问题，什么时候说观海的事情了？”

　　兄长语塞，大约是万万没料到父亲的无耻，被甩锅的技术可真高。

　　“爹，不就是一个进士吗？我一定能中！”

　　父亲两眼放光，一时来了兴致，“是吗？这么大言不惭。可是我有说进士吗？你有本事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进士和状元，这区别可就大了。以兄长的才华，一个进士不成问题。便是三甲也大有可为。但若说状元，大周人才辈出，兄长还没有狂妄大，胆敢打这个包票。

　　兄长一时哑然，看着父亲有些回不过神来，“爹，你……不是……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现在说的！你若保证能摘得桂冠，那么你的功课我不再做任何要求。若是不能，我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没得商量！”

　　看着能将一时兴起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父亲，兄长百口莫辩，只能哭丧着一张脸任命，“是！”

　　这般一来倒不止我，便是母亲也噗嗤笑起来。可我们笑得越开心，兄长便觉得越是气闷。以至于回府后，连厨房炖的他最爱的甜汤也不要了，只说：“气饱了，吃不下！”惹得我与母亲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笑完之后，我终究还是顾念着兄长的，特意吩咐熙春，“你盛一碗甜汤送到哥哥的临河院去！”

　　母亲见了，微微点头。我拉着母亲的手问道：“娘，昭阳公主那边怎么办？”

　　母亲看向父亲，父亲想了想，言道：“不必等到淮儿科考了。这些日子，你多办几次宴会，若看上哪家姑娘人品性情不错的，便定下吧。”

　　母亲应下来。我轻声叹息，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只需兄长定了亲，公主也不可能让兄长悔婚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