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书房外，正巧听到一声爆喝：“滚！”

　　“王爷，奴婢本就是皇上给王爷的人。当年皇上怕王爷不懂事，不知道怎么……便同奴婢和红袖说过，让我们教王爷。

　　皇上当年还叫王爷进宫说过的，说我们是教你洞房的人，你还记得吗？可是，王爷当年那个样子，我和红袖不知如何做才好。后来没多久，你又走了，这才耽搁下来。

　　王爷，王妃此举摆明了是要让奴婢和红袖远了你。不许我们在你身边。王爷，奴婢伺候你多年。早已将自己当成你的人了。我……王爷，你莫要忍着，奴婢本来就是受皇上之命前来伺候你的。奴婢……”

　　“啊！”

　　只听闻红绸一声惨叫与房中桌椅摔倒的声音，我唬了一跳，推门而入，便见红绸倒在地上，额上有一两根指节长的伤口，鲜血直流，而她的身旁是碎了一地的汤碗瓷片。屋内桌椅狼藉，韩续面色绯红，紧紧扶着书案强撑着。

　　“王爷，王爷……你听奴婢说，奴婢……”

　　红绸还待要上前，被韩续狠狠踹了一脚，可因着这一脚，自己身子也有些摇晃。我赶紧上前撑住他，对跟着来的下人说：“把红绸给我拖出去！”

　　“王爷……王爷……”

　　红绸的声音渐行渐远，韩续仿佛这才看清我，“阿芜？”

　　“是我。”

　　他的身体滚烫，脸上带着十分不寻常的潮红，联想到红绸的话和地上碎裂的汤碗瓷片，我大概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宝，你还好吗？”

　　韩续方才还担心我不过是他在药性发作下产生的幻觉，始终带着警惕，听得我这话才松懈下来。因为这个世上胆敢称他阿宝的女子，只有我一人。而我也只在与他私下相处时才叫过阿宝。别人冒充不来。

　　“阿……”

　　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韩续双手已经扣在我的腰上，身体已经欺压上来，不过三两下便将我的全身衣物除去，推到在书案上。

　　这动作来的太过迅猛和激烈，我本能地想要拒绝，可瞧见他不寻常的体温和面色，以及那急促的喘息，不知这药药性如何，担心他因此受伤，便干脆顺了他。

　　大约是药物的作用，这次反倒比新婚夜还要难受上几分。

　　我是被饿醒的，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也并非身处书房，而是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外间传来韩续的说话声。

　　“孙嬷嬷，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从小到大你都很疼我。我一直觉得我身边的这些人，即便红绸红袖都背叛我，你也不会。为什么？”

　　我并没有听见回答，只有韩续一个人的声音，“我的书房是重地，单红绸一个人，她即便有能力让厨房送一碗有问题的药来，也不可能绕过我书房外的人闯进来。她一定有帮手。而能够调动得了我书房外的小厮的，除了梁德忠，就只有你。”

　　“嬷嬷，我当你是亲人，所以将所有人屏退，想要听你的解释。你到现在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过了良久，才听到孙嬷嬷缓缓开口，却并没有直接回答韩续的话，而是道：“王爷，嬷嬷看着你长大，从你打娘胎出来就是嬷嬷在照料你。嬷嬷比谁都了解你。嬷嬷知道，你喜欢王妃，她是你的命，不，是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嬷嬷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要这么做！”

　　这回答倒是让我十分意外，大约韩续也更加意外。我悄悄穿好衣服，赤着脚慢慢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在门口停了下来。

　　屋子里没有别人，隔间的门并没有关，半开着，我一眼望过去便能瞧见韩续和孙嬷嬷。

　　孙嬷嬷呆呆地看着窗台上的一株玉兰花，“王爷可曾想过，你是皇室，是皇上看中的储君人选。你对她用情至深，对她来说，不是爱，而是害。老奴知道，倘或有一日，王妃死了，你也就活不成了。所以，即使是遭你嫉恨，老奴也必须这么做。老奴不想你有事，更加不想你们重蹈当年娘娘的结局啊！”

　　娘娘？能被孙嬷嬷称为娘娘的，只有敏妃了。

　　韩续大恸，“嬷嬷，当年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孙嬷嬷张了张嘴，落下泪来。韩续站起来，看着她，“嬷嬷，你告诉我！告诉我！嬷嬷，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也聪明了，我不是傻子了。我有能力，有本事可以对付得了。嬷嬷！”

　　孙嬷嬷摇了摇头，“娘娘，是因皇上而死的。”

　　韩续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父皇那么爱母妃，怎么会杀母妃呢？”

　　“错就错在，他太爱娘娘。”

　　韩续一愣，我皱着眉头，大约已经明白了几分。

　　“皇上自从和娘娘相知相许之后，就鲜少再宠幸别的妃子。从你出生后，更绝了其他妃嫔的侍寝。可是，他是帝王啊。谁都可以痴情，唯独帝王不可以。他这个样子，让太后怎么想！皇上越是如此，太后就越容不得娘娘。”

　　韩续皱眉摇头，“不对，若自我出生后，父皇便不曾招其他妃嫔侍寝，那么昭阳从哪里来的？”

　　“那你可知，淑妃身份尊贵，入宫便为四妃之一，又得太后喜欢。可为何在有了昭阳之后，反倒被打入了冷宫，即便昭阳公主也是在冷宫出生的。一出生，皇上就将她抱给了贤嫔。贤嫔什么性子，昭阳过得什么日子，皇上当真会什么都不知道吗？即便昭阳不是嫡出，可皇上就只有这么一位公主，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不闻不问？”

　　这确实是宫里的不解之谜。当年淑妃未曾犯错，皇上以“御前失仪”为名，将她打入冷宫，甚至一点也不曾顾及她当时腹中还怀有龙嗣。御前失仪可大可小，但再如何大，也不至于如此。谁都知道这中间必有猫腻。

　　许多人都猜测过，甚至还疑心过昭阳是不是野种？但是，倘或当真如此，淑妃给皇上戴了绿帽子，皇上怎还会容忍她把孩子生下来，又怎么会容忍这个孩子活在世上。因此，这一点是不可能。

　　孙嬷嬷接着道：“那是因为太后和淑妃的设计，皇上着了道，错把淑妃当成了娘娘。事后，皇上不能怪自己的生母，就只能迁怒于淑妃。这个孩子不是皇上要的。甚至对皇上来说，被一个女人算计乃是奇耻大辱，所以，皇上从不肯多看昭阳公主一眼。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太后最终觉得，娘娘会害了皇上，更加留不得了。”

　　韩续身子颤抖，一屁股跌坐下来，“嬷嬷，你的意思……是……是皇祖母害死了母妃？”

　　“太后利用淑妃试探皇上，想知道皇上对娘娘究竟到了哪一步，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帝王太过痴情是一大祸害。后宫三千佳丽，应当雨露均沾。

　　皇上为了娘娘，其他妃嫔子嗣都不要了，你让太后怎么想？太后没有动手，但是她摆明了不喜欢娘娘的态度，宫里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她根本不需要动手，只需要挑拨一下，顺便推波助澜一把就可以。”

　　“王爷，你可知道，你一出生，皇上便有封你为王之心。那时，皇上写了好几个封号，舜，宸皆如此类。”

　　尧舜禹汤，舜乃帝王之用。而宸字就更不必说了。

　　宸，北极星所在，星天之枢。素来用以代指帝王，天宫。

　　诸如此类……让其他妃嫔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