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 第58章 旧情
作者:丁丁冬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躺下却谁也睡不着,叽叽呱呱说着话,青鸾对竹子说起大昭,昆弥川点苍山,说起云台山无为寺,提到新任国师南星,提到自己的弟弟瓒,又提到皇宫,提起新皇君从嘉。竹子撇嘴道:“皇帝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对青鸾姐那么好,青鸾姐嫁给他做皇后,他又不能操心政务,青鸾姐形同女帝,可实现自己的抱负,这样的好事不要,非出来跟着怀王受苦。”

  青鸾笑道,“是啊,我就这样不知好歹,跟竹子一样,放着郡主的身份不要,放着皇宫不呆,非到福满楼倒茶去。”竹子叹口气,“是啊,人各有志,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喜欢青鸾姐。不过,依我看,那新任国师对青鸾姐才不是兄妹之情,他喜欢你。”

  青鸾斥声胡说,“南星是有修为的出家人,四大皆空。”竹子摇头,“我师父也有修为,还不是整日想着什么牡丹花?出家人也有七情六欲,再说了,青鸾姐人见人爱,怀王喜欢你,大昭皇帝喜欢你,我兄长也喜欢你,那南星自然也喜欢。”

  青鸾拍她一下,“你兄长不是喜欢我,他喜欢我的皇后命格。”竹子叹口气,“卫宸君也是皇后命格,兄长对她厌弃了,又怕影响皇位,就瞄准了青鸾姐。其实,是兄长看上的卫宸君,卫宸君仗着一身功夫,女扮男装混在军中,有一次兄长在营帐中被敌人偷袭,卫宸君救了兄长,兄长说她是奇女子,喜欢上她了,疯狂追求,卫宸君不愿埋没深宫,死活不肯,后来不知怎么有了身孕,我想着,是兄长硬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竹子捂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对自己这句话十分得意,青鸾拍她一下,“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懂。”竹子笑了一阵,“年纪小不是小,后来啊,卫宸君进宫了,其时兄长宫中有两个美人,从小服侍兄长,一起长大的情分,卫宸君二话不说,都给杀了,兄长十分气愤,二人大吵一架,卫宸君说兄长说过只要她一个,兄长说她们不过是无名无分的美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二人越来越僵,后来兄长每次出征都要带美人回来,卫宸君气愤之余将宫中有些姿色的都给了兄长,兄长全收,卫宸君气上加气,也开始与英俊的侍卫僧人厮混,二人谁也不肯低头,就成了现在这样,除了在一双儿女面前假作恩爱,其余时候见了面,跟乌眼鸡一般,有的时候一方喝了酒,就挑衅对方,大打出手,东宫的石桌石凳瓦片檐角,都是碎了重装的。”

  青鸾听得摇头不已,“符离后宫不宁,就别想再要天下。”竹子摆摆手,“不过闲话家常,咱不提什么天下。

  青鸾笑道,“竹子,到了无为寺后,别欺负瓒啊,瓒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以为竹子会痛快答应,谁知半天没说话,青鸾昏昏欲睡的时候,竹子咬牙切齿道,“怪不得说视我为友,跟我说一夜的闲话,原来是怕我欺负你弟弟,有意哄着我,哼,偏偏欺负他,就欺负他。”青鸾瞪了眼,随即又笑了,“我不过随口的嘱咐,竹子见了瓒就知道了,谁又舍得欺负瓒呢?”竹子哼了一声,“那就得看他够不够可爱了。”青鸾就笑。

  次日清晨分别,众人都来送行,除了国师气定神闲,旁的个个红着眼,珍珠被扰得一夜没睡踏实,青鸾是一夜没睡又伤心,元邕半散着头发醉眼惺忪出来,趿拉着鞋,因系错了衣带,长袍前长后短,十分滑稽,元英两眼布满红丝,头发衣衫却一丝不苟,柱了拐杖与国师话别,金定低着头冲出来,一把抱住了竹子,竹子扎着手:“哎呀,肉麻,快放开我……”

  千里送行终须一别,青鸾让金定点了十二名侍卫护卫国师回大昭,国师拗不过她,只好受了。竹子借口犯困,打着哈欠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中头也不回,马车辚辚而动愈行愈远,终是忍住不回头挥着手大喊:“青鸾姐金定姐珍珠姐,别忘了我,给我写信。”

  珍珠与金定抱着哭了起来,青鸾挥着手红了眼圈,元邕忙过来安慰,青鸾瞧他一眼忍不住抿唇笑了,元邕也笑:“眼睛都熬红了,回去补觉,睡足了我们上路。”

  众人回了驿馆,只金定依然抱着珍珠不放,珍珠抹着眼泪道,“我与竹君相处不过短短数日,也没多深的感情,只不过竹君机灵,我很喜欢她,瞧着她无父无母小小年纪随着国师远赴大昭,从此以后无国无家的,处境与我相似,是以忍不住伤心。“金定不说话,依然扯着她,珍珠推一推她,金定抱得紧了些,惶急道,“昨夜里醉酒,竟将静王爷拖到在地,今早上醒来的时候,竟然枕着他腿,还盖着他的狐裘,珍珠,怎么办怎么办?我唐突了他……”

  “行了。”珍珠又推一推她,“你一个姑娘家,我还觉得他唐突了你呢。哎呀,这一身的酒气,回屋沐浴更衣去。”

  金定依然揪着她,“青鸾会不会骂我?还有,以后怎么见静王爷?”珍珠又推一推,“姑娘昨夜里都瞧见了,说什么你就听着,至于静王爷,想见了多见见,不想见了就借口不见。有何为难?”

  金定忙说有理,硬着头皮跟在珍珠身后,屋门外碰见元邕掩门而出,瞧见金定似笑非笑道,“金定昨夜里缠着我二哥,二哥今日犯了腿疾,刚刚险些撑不回屋中,金定去为二哥捏捏腿。”金定摇头,“不去。”元邕笑道,“二哥喝了安神汤,这会儿睡得正香。”

  金定哦了一声推门进屋,元邕嘘了一声,“青鸾睡着了,你们二人轻些,勿要扰醒她。”金定嗤了一声,“青鸾睡着那是雷打不动,王爷勿要大惊小怪。”元邕摆摆手,“也是。”又打个哈欠,大大伸个懒腰,“爷回屋补觉去了,金定,改日有空再拼酒,加上青鸾。”金定爽快说好。

  利落沐浴更衣,神清气爽出来,瞧见珍珠侧卧在榻上昏昏欲睡,蹑手蹑脚出屋门过回廊来到静王门外,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去,一缕清香幽幽入鼻,帷幔内元英仰躺着,睡梦中眉头轻拧,可是腿疼吗?金定悄无声息闪身而去,跪坐于床前,两手不徐不疾不轻不重,揉捏着他的双腿,元英在睡梦中慢慢舒展了眉头。

  青鸾睡饱一觉醒来已是午时,冬日的阳光越窗棂而入,浅浅淡淡得,柔和中含着温暖,青鸾伸个懒腰唤一声珍珠,一个人答应着飞速跑了过来,殷勤问道,“青鸾可要梳洗换衣?我来伺候着。”青鸾笑唤一声金定问道,“闯祸了?”金定嗯一声,“昨夜里醉酒……”青鸾摆摆手,“不提了……”

  金定却不动,“青鸾,昨夜里怀王说让我护卫静王,我心里十分愿意,可静王爷冷淡说算了,我有些气。”青鸾拍拍她手,“有什么可气的?静王定跟我一样,觉得你志在统领千军万马,自然觉得做侍卫委屈了你。”金定哦一声,“心里还是不舒服。”青鸾笑道,“酒喝多了。”

  二人闲闲说着话,就听院内一声呼喝,“各人尽快收拾行装,半个时辰后上路。”正是元邕的声音,精神饱满中气十足。

  珍珠快手快脚收拾起来,青鸾沐浴过换好衣衫,简单用些饭菜,院内脚步声杂沓,好一阵人仰马翻,半个时辰后旌旗猎猎骏马嘶鸣,所有人整装待发,元邕策马逡巡着满意点头,正要下令出发,湛卢低低唤一声王爷,指一指贺先生的马车,元邕提剑挑起车帘,车内空无一人,拧眉看向湛卢,湛卢道:“昨夜里,命驿丞找来位姑娘,彻夜狂欢……”

  金定嗤了一声,珍珠骂道,“老色鬼。”青鸾敛了眉目不说话,这位真正的贺先生与元邕确实有几分相像,身量相貌五官,若元邕再粘了胡子,不熟悉的人难以分辨,可青鸾一眼就能瞧出来,元邕目光澄澈,这位贺先生虽一副儒雅的文人做派,可总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有瞧见漂亮姑娘,两眼才会骤然放亮。

  不大一会儿就听咚得一声,三人探出头去,元邕拎着贺先生扔进了马车,随即又扔进一团衣衫鞋袜,贺先生委屈道,“在乌孙被关了三个多月,百余日未碰荤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元邕粗声道,“待回到东都,舅父愿意如何便如何,只是在路途之上,还是安分些。”贺先生不依不饶,“小时候可是我给你启的蒙,后来才是静王教你读书。如今我受这罪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因迷恋太子妃,在朝堂上让太子难堪,太子追杀你,你逼着我在王府阁楼上装作是你,自己逃出东都,到大昭逍遥自在,太子不停派人挑衅,我求了姐姐进宫得到庇佑,后来战争爆发,皇上下旨让你亲征,我二话不说,舅父怎样对你的?你又是怎样对舅父的?见面以后话都没说几句……”

  湛卢早带着侍卫将随行的人轰得远了,贺先生絮叨不休,元邕喝一声舅父,青着脸咬了牙,元英马车上静静垂着的车帘掀了起来,元英唤一声贺先生,微笑道:“今夜里,小王欲与贺先生赛诗,谁输谁赢,由三位姑娘做个见证。”贺先生悻悻拱手道,“这寒冷恶劣天气,在下没心情。“元英点点头,“那便乖乖听怀邕的话,休要惹事生非。”

  贺先生老实闭了嘴,金定疑惑看向青鸾,青鸾一笑,让珍珠放下车帘,低声道:“贺伯安才名满天下,却不敢与静王赛诗,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说着话心头一动,想起元邕在大昭为敷衍她,谎称是贺先生庶出的弟弟,他说,我们兄弟两个长得很象,年岁相仿,且,我自认才学不在长兄之下,长兄才名鼎盛,常被邀做诗文,有时候忙不过来就是我代笔,长兄说,我是影子贺先生……

  青鸾展眉而笑,看来怀邕的才学在贺先生之上,一旁金定也喜笑颜开,“刚刚贺伯安说了,是静王爷教怀王读的书,看来静王爷才学最好。”青鸾嗯一声,珍珠在旁道,“姑娘刚刚可听到了?贺先生说怀王迷恋太子妃。”

  青鸾没有说话,只瞬间沉静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