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歌 第59章 伤疤
作者:丁丁冬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珍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姑娘不说话,看青鸾这副模样,不由想起先生不辞而别那次之后,青鸾关在房中装病,整日若有所思,然后就下定了决心,前往无为寺。

  忙在嘴上拍了一下,“我脑子笨耳朵也不好,是我听错了。”金定懒懒往锦垫上一躺,“你没听错,就是那样说的,迷恋又如何?反正回到东都,怀王免不了与太子争斗,回头将他们夫妇一锅烩了完事,青鸾,你说呢?”

  青鸾静默了一会儿慢慢松弛下来,笑了一笑,珍珠松口气道阿弥陀佛,青鸾说道,“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金定摆摆手,“若没过去呢?又或者,一个过去了,一个没过去。”青鸾咬牙,“谁没过去,便收拾谁。”

  金定吓一跳,收拾这样的话,青鸾轻易是不会出口的,嘻嘻笑道,“青鸾跟着我,也学会要收拾别人了,要收拾就收拾。”青鸾点头,“早就想与静王说说话,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今夜里,怕是要叨扰他了。”

  金定哦了一声,心想,到时候躲门外偷听去。

  傍晚进入秦州地界,稍晚些到了一处小县的驿馆,金定看着青鸾迟疑道,“青鸾,时候不早了,静王爷他身子不好,不如改在明日。”青鸾毫无转圜,“我只问几句话就回。”

  金定也跟着青鸾出门,拜托随行的太医为元英熬制安神汤,又与珍珠索要些助眠的香,揣在怀中问道,“青鸾怎么会有各种香方?”珍珠笑道,“如今皇上的高祖姑母,曾与殷朝皇帝联姻,她擅长治香,宫中藏书阁留着她研制的香方,因皇上易犯头风,姑娘便学了一些。”金定笑道,“这位皇后我知道,我家中供着她的牌位,听我母亲说,她一生六子四女,皇帝终其一生,后宫只有她一人,是殷朝女子心中的神女。”

  金定说着话揣了香包向外,迎面碰上元邕,一袭黑色骑装,对金定道,“我出去一趟,明晨队伍出发前必归,金定休要对青鸾提起,免得她担忧,更不可对二哥提起。”也不等金定说话,回头吩咐湛卢,怎么防卫怎么轮值夜间的口令,耳边还能听到低低的话音,人影却已消失在门外夜色中。

  他去往何处?金定甩甩头,疾步往元英门外行来,稳稳坐在屋脊上,瓦片间开一孔洞,青鸾的话音传了出来,“怀邕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想问问王爷,这位女子是谁,如今何在?”元英笑得和气,“青鸾该问怀邕才是。”

  青鸾抿一下唇,“怀邕他,不想提起。”元英笑得更加和气,“既然怀邕不想提起,我少不得遵从他的意思。”

  青鸾是怀王爱重之人,元英爱屋及乌,对青鸾兄长一般和蔼亲切,青鸾又笃定他性情温和,以为只要问出口便会有答案,不想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无措得低了头,元英笑道:“青鸾是怀邕的未婚妻子,想问什么,尽管问怀邕便是,他若不想说,便等到他想说的时候。”

  青鸾似懂非懂,“可是,既是认定了,就该坦诚以待。他为何便不想说?”元英看着她,“青鸾,虽说怀邕性子旷达,心中也会有不想揭开的伤疤,好不容易愈合了,又何必再揭开令他伤痛?”青鸾绞了手指,“这么说来,那位女子是他心上的伤疤?”

  她抬了头,松开了自己的手指,一副气愤的模样,元英诚恳说道:“青鸾想知道,便磨一磨怀邕,他对在意的人总是心软。且怀邕的旧事,由他告诉青鸾才是最好。”

  青鸾还要说话,就听门外侍者恭敬说道,“王爷的安神汤熬好了。”青鸾忙起身行礼告退,来到门外,就觉头顶一声风起,抬头看向屋脊,就听咕咕咕一阵鸽子叫,摇头回了屋中,隔壁寂无声息,可是睡下了?盘膝坐在榻上,想着元英的话暗暗咬了牙,竟敢在怀邕心上留下伤疤,到了东都定收拾你。

  刚躺下去,身后一阵冷风,金定搓着手进来,笑道:“问清楚了,太子妃叫做叶蓁,是怀王堂舅父的女儿,小时常常进宫,与怀王一起长大感情甚笃,私下定了终身,前年突然反悔,与太子定亲,怀王一怒之下,御书房论道时斩露头角,处处机锋,将太子驳倒,获得皇帝赞誉,后又在皇家围猎拔得头筹,太子嫉恨之下派人追杀,他为避锋芒离开了东都。”

  青鸾捂着金定的手摇头道:“太子欺凌他多年,为何单单此次要躲避?他并非避太子锋芒,他是伤心之下离开东都以疗情伤,这是他的原话。”

  金定瞪大了眼,“他心里惦记着别人,怎么就勾引青鸾?”青鸾笑道,“他也没勾引我,是我自愿上钩。”金定摇头,“不明白。”青鸾笑道,“我也不明白,待我问过他再说。金定,静王怎么就肯说与你?”

  金定笑道:“我看青鸾无功而返,接过侍者手中安神汤端了进去,青鸾也知道,因为昨夜里的事,今日都没敢正眼看过静王,不想静王瞧见我很高兴,笑说道,以为金定再不理我了,倒象是他理亏。我也就不躲着了,他喝汤,我便为他揉腿,趁他松弛的时候问起,以为问不出来,谁知竟说了。我离开的时候笑对我说,这些话是我与金定说的,若金定告诉青鸾,跟我无关。”

  青鸾摇头,“静王爷对金定,十分没脾气呢。”金定笑道,“王爷对谁都好脾气。”青鸾瞧着她,“想想白日里怎么对贺先生的,一句话便让他一日没敢出声,刚刚怎么对我的,每一句都是软钉子,不伤着你却也让你无可奈何,缘何金定一问,便都说了?”金定歪头想着,“兴许是,捏腿捏的舒服了,又喝了安神汤,神志不太清醒了。对了青鸾,我给他的熏炉中换了安神香。”

  青鸾忙道,“既喝下安神汤,再熏香会不会药性过了?”金定笑道,“过了才好。”青鸾拍她一下,“你呀,又想做什么?”金定笑道,“他睡得死沉,我夜半去他房中看他,可多看会儿,不用担心惊醒。”青鸾打个哈欠,“别胡闹了,早些睡吧。”

  刚合上眼,就听到金定自言自语,“怀王夜行而出,究竟去了何处?”青鸾霍然坐起,“怀邕不在驿馆中?”金定点头,“刚刚青鸾在静王爷房中,怀王一袭夜行的装扮,带着湛卢与三名剑客骑马走了,说是明晨必归。”

  “泸州。”青鸾咬牙道,“定是前往泸州拜访石头将军去了。”

  金定惊道,“泸州到此处,怎么也得三日路程,他准备一夜跑个来回?”青鸾点头,“正是,如今情势,他必须如此。”金定不明白,也不多问,只劝慰道,“怀王轻功好骑术一流,青鸾放心吧。”青鸾嗯了一声,“我放心的,睡吧。”

  话虽如此终究睡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天光已亮,索性起身披了鹤氅来到驿馆门外,站在门口向远处张望。

  薄薄的晨雾横亘,天地间若遮了轻纱,朦胧着看不清楚,青鸾定定站着,待到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薄雾渐渐消散,只余树叶上与小草间的露珠,静谧中隐隐有马蹄声传来,青鸾下石阶迎了上去。

  元邕驭马风驰电掣而来,青色大氅将自己裹得严实,因长途奔袭,脸色略有些苍白,来到青鸾面前勒马停下,端坐马上看着她。青鸾仰着脸笑问,“没事吗?”元邕摇着头笑,“没事。”

  青鸾松一口气,不防元邕从马上一头栽倒下来,忙忙扶他靠在怀中,一眼瞧见他掌心干涸的血迹,失声叫道,“怀邕受伤了?伤了何处?”元邕靠着她紧闭着眼眸,青鸾颤着手揭开他的大氅,衣衫上全是血。

  又有四骑破风而来,青鸾怒喝一声湛卢,“王爷伤了何处?”湛卢跳下马刚要说话,元邕唤一声青鸾,紧握住她手睁开眼笑道,“吓唬青鸾的,我这样一流的身手,怎么会受伤?身上手上的血都是敌人的。”

  青鸾咬了牙,“又故意吓我。”元邕又忙道,“刚刚从马上栽下来是真的,累到了极致,瞧见青鸾心头一松,便晕厥过去。”青鸾忙扶他紧了些,柔软了声音问道,“敌人是何来头?”

  “两拨人马,一拨估计是太子派来的,不想让我回东都去,另一拨应是符离,许是他知道了我才是怀王,派人前来追杀。”青鸾蹙了眉,“你们五个对两拨人马,可有人受伤?”元邕摇头,“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又来一拨相助的。他带人击退了敌人,他说他叫木修。”

  木修的名字只听说过一次,那次从嘉派人游说符离,放弃与芳菲联姻,游说成功后,青鸾笑问说客是谁,从嘉笑曰:“之前的伴读,如今的元帅之子,木修。”

  元邕笑笑,“青鸾,木修是从嘉的人吧?是从嘉派了他带人暗中保护青鸾。”青鸾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元邕手抚上她脸,“行了,别感动了,兴许是为了护着我,再怎么说,我是他的恩师。”

  青鸾不由失笑,“假冒的恩师。”元邕朝她伸手,“快,扶我起来,饿死了。”

  用几口饭借口沐浴,青鸾忙忙避出,元邕皱眉对湛卢喊一声快,湛卢从袖中拿出金疮药,元邕撕开衣袖,肩头包扎的白布上殷红的血不停渗出,撕去白布洒了药上去闭了眼不停吸气,良久说一声疼死爷了,湛卢重新拿了白布笨拙为他包扎,嘟囔道:“为了不让郡主担忧,爷忍了这么久,还不传太医……”

  元邕伸手拍他一下,随即嘶了一声:“休要多嘴,爷未见到石头将军,今夜还要再去一趟,被青鸾与二哥知道,便去不成了。”

  说着话仰倒在榻上,声音嘶哑了下去:“小睡半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