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训这才发现公孙泽还站在桌边，对着欧式酒柜驻足观看，忙点了点旁边的沙发示意公孙泽：“过来过来！坐啊，别客气。”

　　公孙泽微笑道：“不是跟你客气，是刚好有了新发现。”赵训也笑了：“还是被你发现了！最近刚入手了几瓶普罗旺斯的红葡萄酒，真心不错！改天一定请你来一起品鉴一下。”公孙泽挑着眉头摇头道：“这一改天，就得一个月后了吧？”赵训用手指点了点他：“你呀！太聪明了！这次疫苗招标，听说孔雀集团也参加，咱们也得避避嫌吧？总不能我请你清清白白地喝酒，最后你倒落上一个游说评审的罪名，多划不来？”公孙泽一笑：“咱们是君子之交，我还以为你心底无私自清高呢，没想到还是不能免俗。”赵训道：“真免俗就只有出家了！”

　　公孙泽道：“不过，我仔细研究了标书，感觉从中可以看出政府想通过这次招标实践一些新的想法，而不仅仅是为了供应商合同更新而已。”赵训笑了：“你是看出这点，才想到要应标的啊？”公孙泽道：“我知道瑞鑫药业劳苦功高这么多年，你一向倚重。如果没有什么新的想法和动力，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换掉，那样的话孔雀集团就不必来凑这个热闹了。”

　　赵训沉思了一下，郑重道：“我一直比较欣赏你的头脑，之前我们虽是闲谈，但你提到的技术产业护航金融中心的想法，我回去想了很久。德城作为金融中心的地位非一夕之功，也是我们非常宝贵的财富或者说资产，在城市的发展中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但坦率讲，目前金融市场的动荡和货币战争的传言，都令我们一个城市的命脉变得不可控制地受外界牵连。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德城需要一至二项足以与当前金融鼎足而立的产业，为这一城民众的生活、工作和发展提供支撑。但这座城池已有太多金融之累，寸土寸金之下，我们可以发展的产业实在有限。因此，医药成为我首先考虑的一个目标行业。”

　　公孙泽眼睛一亮：“德城之福！医药未来走向一定是高科技行业，市场需求内外相连，更重要的是高技术、高资本、高回报的同时，这个产业却是低人力、低消耗的，最适合德城这样的城市经济带考虑！”

　　赵训满意地点头：“是的，我们有开放的城市环境和市场，有与国际最先进技术接轨的天然土壤，我们有一定的医药业基础，几方面看下来，都是非此不可的绝佳选择。而刚刚，包正的观点其实正好从另一个角度呼应了这一点，甚至把我的计划拓展到了全国、甚至全球市场的视野里。很好！很好！我很欣慰。你们两个在一起，真的很好！”

　　包正微笑着与公孙泽对视了一眼，公孙泽问：“那么，在这次标书里面，有哪些方面是你这一规划中特别看重的呢？”

　　赵训道：“医药关乎民生，我不想一次就从根基上来试。所以从这次疫苗着手，我希望中标的企业拥有足够的、安全的实践经验外，更看重它的发展能力，就是说，把这次政府采购当成一次发展机会，从核心技术抓起，大幅度提升我市在这一市场的技术领先地位和核心产能优势，带动这一产业在全国医药市场的比重，进而成为我市在金融外的第二主打产业。所以，我特意将这一合同期延长为三年，就是我希望这份合同是一个孵化器，可以帮助德城孵化出一只可以飞跃神州的金凤凰。”

　　一出赵训的办公室，公孙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包正，道：“包大总裁，没想到，你还有点想法。”包正心情也挺好：“公孙先生，没想到，你和赵市长居然是酒友——我还真以为你跟他在一起就是谈工作呢！”公孙泽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气自己，“切”了一声，没乘电梯，而是走旁边的楼梯，一连几步蹿了上去，包正看着他的背景象是跳跃的小鹿，童心大起，几步追上去，抢在他前面恭恭敬敬地打开楼门，还特意作了个舞场中男士“请”的下蹲式动作。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昂首而入，包正笑嘻嘻地随后跟上，却差点撞到公孙泽身上。原来公孙一转出楼梯门，迎面正遇到方天龙，两人一时怔住，倒让后面的包正差点“追尾”。方天龙向二人点头微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包正回道：“方总真是跟得紧呀——这么巧？”方天龙气度不减：“万事讲先来后到，说起来应该是你跟着我们吧？”

　　公孙泽沉声道：“还有事，失陪。”径直朝里走去。包正知道他对于不紧要的事从来都惜字如金，万分吝啬他的心思和表情，于是紧足跟上。不想那方天龙一伸手拉向公孙泽的手臂道：“等一下！”包正刚好跟上来，情急之下将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于是方天龙握住了包正的手臂，脸上不由一阵尴尬，忙放开手：“对不起。我想跟公孙说句话。”包正好笑道：“说话就说话，动手拉我干什么？”

　　公孙泽回头，没注意到他们俩在搞什么，平和地问：“什么事？”方天龙本想单独跟他讲，这时的情境这么尴尬，倒不好回避了，只得说：“回头我和你电话说吧。”公孙泽无可无不可地：“好。”然后对着包正“客气”地说：“您能快走两步吗？”包正觉得自己冤死了，却不想当着方天龙的面跟他争辩，故作一脸泰然地追上公孙泽，两人肩并肩进了常市长的办公室。

　　常市长刚刚打完电话，见两人进来，立即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今天好热闹！这么多稀客盈门！”包正客气地说：“不敢不敢！主要是您平时太忙，我们也不方便打扰，难得春节有这样一个借口，正好可以来认下门，同时跟您这儿请教一下工作方向。”

　　常市长将二人让到沙发上，客气地说：“这话不恰当，应该说，是我们了解你们这些企业家的需求，共同努力，把当地的经济搞上去，民生搞上去，自然大家就都搞上去了嘛。”这人的画风与专业范儿的赵训果然不同！

　　包正看了公孙泽一眼，公孙泽给了他一个“正经点”的眼神，包正回头向常市长道：“关于如何搞上去，我们正要来请教，看有哪些方向和具体的指示？”

　　常市长将背靠在沙发上，道：“每年三月都是国家重新梳理施政纲领、公布全年策略的时候，目前中国的发展无外乎精神文明、民生建设和产业升级，而每个企业家都背负着地方财政、市场竞争和就业机会多方面的压力，着实不易。所以，在市政府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希望我们可以目标清晰、方向明确、彼此扶助，共同让德城今年的表现上一个新台阶。”

　　包正微笑道：“具体来讲，常市长今年计划在哪几处着手，大力把德城搞上去呢？”

　　常市长却突然谦虚起来：“别别别！这都讲民主嘛！更何况我们是市场经济！先介绍介绍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今年想在哪几个方向发力？准备得怎么样？有多大的力度？有什么困难没有？”从表情到语气，真的是父母官一样的贴心。

　　包正沉吟了一下，公孙泽答道：“今年的市场气候很严峻，从孔雀集团的角度讲，我们也是刚刚经历了重大的人事变动以及新兴市场的投入期，所以今年我们希望能稳抓稳打，争取保持去年的产值不下滑，同时看新的产业机会，争取下一步的发展后劲。”

　　常市长的笑容淡了些，道：“可以理解，大家都需要找第二条腿来支撑现有的业务规模，这不是新挑战，但绝对永远都是新课题。政府也是一样。每年都要增长、要改善、要升级，没有活跃的地方经济、没有幸福的人民群众，哪儿来的发展和升级？我从政这么多年，最不愿意听的就是那些地对空式的口号和表态。因为这根本就落不到实处。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讲功绩，都讲政绩，要我说，关键要看你是否有成为一方经济中流砥柱的价值，和你对致力地方经济的诚意。”

　　包正无言地笑了，很明显这位常市长要的是孔雀集团的诚意和价值，其它的他并不关心，而公孙泽的表态，无疑被他看成是落不到实处的表态，也就是没有诚意和价值。那么，他想要的诚意和价值又是什么呢？于是，他试探着问：“您说的是！您觉得今天的德城发展中，哪些地方可以发挥出这样中流砥柱的作用呢？”

　　常市长眼中的笑意果然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