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华的眼神一变：“瑞鑫药业虽然不是百年老店，但它在这世上存在时间，比梦总的年纪都要长。所以，你还是省省吧，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好了。”

　　梦飞曼声道：“别急呀，刘阿姨。我父亲生前就告诉过我，在德城，有几个人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您是名单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我就是瞎操心谁，也不敢在您这儿大意呀！”

　　刘丽华“哼”了一声：“看来，你要修练到你父亲的眼光，还真需要点时间。”

　　梦飞不以为意地道：“如果今天我们的交易谈成了，我就可以更快地领略刘阿姨的可敬之处，不是更好？”

　　刘丽华整理了一下提包：“可惜我没有时间，抱歉我下面有个会，要先走一步了。”

　　梦飞用慧黠的眼神估量着眼前装腔作势的女人，冷笑道：“一句话的时间，就决定一个交易，你真的要走吗？”

　　刘丽华看了她一眼，终于道：“一句话？好！说吧。”

　　梦飞略去所有客套，直接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这次疫苗采购招标中，所有德城的医药企业均虎视眈眈，尤其是瑞鑫将直面孔雀的竞争，孔雀虽然新近杀入医药行业，但无论从实力、财力、背景、人脉，都数倍于瑞鑫，说它是这次招标最有力的竞争者当不为过吧？”

　　刘丽华一笑：“原来你想说这个。医药是瑞鑫的本业，无论对手多强，我们全力一博而已，输赢都是凭本事吃饭，更何况我们未必会输！做了三十多年的医药，这份自信我还是有的。”

　　梦飞一笑：“公平游戏规则下，输赢本来很平常。但不巧我刚刚从民生银行回来，了解到那边对民营企业的贷款政策今年有调整，会清理一批定向贷款。其结果，导致一些受益其中的企业不得不在短期内偿还欠款，不然就会面临资不抵债、强制破产关停的风险。您在这个商圈里信息通达，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刘丽华脸色一变，微微抬起下颔，道：“我还真小看你这个丫头了！你想借此说明什么？且不说你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有几分可信，瑞鑫作为德城医药行业的龙头企业，过去三十年多少大风大浪我没经历过，会让这么一件小事就困住了？你也太天真了吧！”

　　梦飞却不急不缓地说：“我刚好道听途说了另一件事：这次疫苗招标不同以往一年一签，而是一次签三年。本来时间拉长、交易扩大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无巧不巧，招标合同一旦确立，其首笔预付金的金额刚好够支付某家企业的还贷金额！再从开标的时间来看，如果赢标，这笔预付款的帐期刚好在民生回款的要求时限内。这事儿这么多巧合，也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刘丽华故作泰然地：“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梦飞一笑：“这不是一道数学题，只能按逻辑题来解。所以，一个推断就是，某家企业面临资金链断裂而破产的风险，所以它竭尽全力、动用资源说服其最大的客户提供一个机会，可以帮助它完美地应对这次资金危机。但不曾想，中间杀出一只黑孔雀，有可能半道截下这笔救命的钱。您说的不假，生意场中胜负乃商家常事，但偏偏这一役，你输不起。”

　　刘丽华有些震惊地瞪着梦飞，这个丫头还真有些出乎她意料的精明！于是，她微微一笑，试探道：“可是，我看不出这关你的幸福基金什么事？”

　　梦飞笑容一敛，正色道：“这就是我要跟您谈的交易，可以让你一举三得。幸福基金帐上刚好有一笔资金，可以帮你支付民生银行的贷款，此其一。这样解除后顾之忧后，你对阵孔雀时，就可以放手一博，赢面会更大一些，此其二。”

　　刘丽华见她故意卖着关子不往下说，就用嘲弄的语气问：“有你所谓的其三吗？”

　　梦飞坦率地说：“我对孔雀集团的情况非常了解，并且可以随时拿到他们的信息，在这样的情报助力下，我相信你想不赢都难。”

　　刘丽华倒要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子了，语气中真的带些商务谈判的正式来：“这么急不可奈地找我——你想得到什么？”

　　梦飞耸耸肩：“你知道的——瑞鑫归我。”她丝毫不意外刘丽华脸上的表情，自顾道：“从资本负债率来讲，瑞鑫已经资债相抵一钱不值了。我注入的资金，虽然从绝对值上来讲，远低于瑞鑫的估值，但我的资金可以让它保存着活下来，非常时期，这才是你当下最需要的活命钱！所以，从价值而不是数值的角度来讲，钱不在多少，关键是我挽救了你的企业或者说你的孩子，条件是你让我收养它，算起来应该是一笔公平的交易。”

　　刘丽华愤然离席，汽车开出多远，她都无法从那种被一个黄口小儿要胁的耻辱感中解脱出来。望着窗外黄昏下的德城，她不由想起下午的另一个约见，那还是在见梦飞之前，坦率讲，那个会面也不愉快，但无论怎样，那至少还是个让她佩服的对手，因为那个对手是公孙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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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一家五星级饭店的顶层会所里，这里的好处就是隐秘，而不足则是贵得离谱，当然这对于这样的会面而言，全都不算什么。公孙泽依然客气而恭敬地对待刘丽华，但后者却明显比他要坦率、亲切得多，至少相对于早上见面时而言，针锋相对的氛围减弱了不少。

　　刘丽华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口吻道：“公孙，在德城商界，阿姨最看好的就是你！所以得知你要离开孔雀集团，我还是很意外的。我能知道你要去哪里吗？”公孙泽微笑道：“不瞒您说，我还没有想好，只是想离开德城，给自己一段时间休整一下，再做打算。”

　　刘丽华点点头：“好。等你想重出江湖时，如果看得起阿姨，我非常愿意与你合作。”公孙泽微笑着谢了。刘丽华沉吟着道：“其实，今天阿姨约你来，是想谈一下目前这起政府招标。”公孙泽微抬手：“阿姨，您不必说，我知道您的想法。我们还是谈些别的吧。”刘丽华叹息道：“真的没有可能？左右你就要离开了，而这个标对阿姨而言，非常重要。”

　　公孙泽想了想，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个数字，合上，轻轻但郑重地放到刘丽华的面前：“阿姨，我言尽于此，您不必太难为自己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我相信，在未来的医药界，锐鑫应该占据一个更合适的位置，发挥更适当的引领作用。”

　　刘丽华看到那个数字，脸色就是一变！但听到公孙泽之后的话，未免有些意外，问道：“我知道，公孙你一向是不恭维人的。所以，你的意思是”

　　公孙泽优雅地举起手中的咖啡杯向刘丽华致意：“有时候，破局比布局更重要。”

　　刘丽华真的要怀疑自己约他出来谈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这次会见并没有带来任何希望，能帮助她解决瑞鑫药业的问题，反而令她从情绪到决策变得更被动，这还没有算进这次私下会面如果被竞争对手知道，会怎么进行炒作和诋毁。

　　而他们的会面，也马上不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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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吴天把相片排在办公桌上，包正看上去并不吃惊。吴天当然还是有些意外：“正总，你不觉得泽总在这个时候约见刘丽华不太妥当吗？”

　　包正问：“你想说什么？”

　　吴天道：“这是我们正在竞标的对手，他能跟对方说什么？偏偏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在这样隐秘的地点，他们想说什么，可能比他们最后说了什么、甚至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更重要吧？”

　　包正一笑：“你过虑了。我从不认为，公孙泽会威胁到孔雀集团。”

　　吴天下了决心一般抬起头，直视着包正的眼睛道：“您不认为公孙泽是您掌握孔雀集团的真正威胁，这让我很震惊。”包正笑了：“为什么这么说？”吴天道：“您一来，我就跟您分析过他是第一道关卡，您一定要拿下。当时，如果您没有采纳我的观点，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您也需要时间来观察和思考。但董事会之后，尤其是他的股权份额曝露后，他的野心已经是事实，而不再需要检验，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如何阻止他野心得逞，所以我们的重点转向如何阻止他。但刚刚我才发现，您居然还处于考虑、考察阶段，我不得不承认，我非常意外，并且非常难过，因为我怕我们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包正点头：“的确，我有理由相信，他是想离开，而不是以退为进。具体我就不向你解释了。”

　　吴天道：“是，您有其它途径的情报我明白。但是，现在时时处处的证据都表明，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谋求董事长的位置，我不知道这一点，还要什么样的证据您才会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