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泽继续转着手中笔，明显思路处于快进状态，接着他的话说道：“问题是方天龙手中掌握着机构股，股价上升他应该不会动作，只有股价下跌时他可以顺势而为，先压再吸，从而套取大股东甚至散盘的股票。”

　　包正用赞许的目光盯着他道：“只要我们给他足够的激励，引诱他吃进足够多的散户，他就无力再吃进大股东，我们就可以一边倒地清洗大股东。”

　　公孙泽终于微笑道：“所以，即便目前还不清楚他应允机构股什么好处，哪怕不用刺激他在机构股方面更主动的操持行动，我们也可以拖他下水——更没有顾虑地安全下水。”

　　包正看他脸色和缓了，就笑嘻嘻地打趣他道：“你真是我的知己——绝对心有灵犀！”

　　郑总看大家还是一知半解的状态，而那两人一幅“大局已定”的样子居然就要这么“结案”了，忙问道：“这个方案，我们下面要怎么做？从哪儿开始呀？”

　　包正一皱眉：“这么具体的事情，泽总来安排吧。不过——”

　　公孙泽一笑：“你是怕方天龙不跟进怎么办？”

　　包正一点头：“我这个人很小气的，我可不想下太大的血本。”

　　公孙泽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

　　包正暧昧地一笑：“我们虽然不贪心，但一般女人都比较爱占便宜，我相信，会有人为我们助攻的。会议结束。”

　　包正回到办公室时，陈立已经等在那里，包正倒有些意外：“有事？”陈立保持站立状态回答：“昨天，吴天把孔雀胆案件材料发送给所有的市常委班子以及疫苗竞标评审委员会的所有成员。”包正点头：“我让他做的。还有什么？”

　　陈立：“……没有。”

　　包正：“以后有事电话，不要到我办公室来。”

　　陈立离开后，包正想了想，晃到公孙泽的办公室，直接而简短地说：“瑞鑫狸猫案查清楚了，是吴天的手下做的。”公孙泽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他为什么这样做？”包正挠了挠头：“方老大想吃掉瑞鑫。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希望将竞标的开标时间延长，从而让刘丽华不得不用更低的价格出让自己的资产以便还贷；另一方面希望孔雀出局，帮瑞鑫做实这只标。所以，里外里龙舟都赚了。”

　　公孙泽垂下眼帘，半晌道：“知道了。”

　　包正察觉他心里的不快，悄声问：“怎么了？我们不见得一定出局，你不是还有那个提案作最后一博吗？相信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公孙泽依旧垂着眼睛道：“不到最后时刻，我都不会放弃，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已。”

　　平时包正最喜欢看他垂着眉眼的样子，觉得这是他最温顺乖巧的好青年形象，怎么看怎么从眼睛到心里都舒坦，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心里苏苏的更想欺负他。只是这次，没来由地他眉眼垂下时，与那般清秀年轻神态极其不符的压抑隐忍，以及不得不屈从于最终结果的无奈坚持，令他的心就是一痛——露出这样表情的公孙泽，不再强势、不再骄傲、不再心机深刻，却让人愈加痛惜。

　　包正在自己的办公室转了一个下午，思考再三，最终电话陈立：“帮我放个消息出去。”

　　刘丽华不止一次考虑是否应该把梦飞加入自己的通话黑名单，尤其是当她心情好的时候，更是没半分意愿来应付这个到处想占便宜、又偏偏掂不出自己几斤几两的女人。

　　电话里梦飞象是完全无视她的语气，声音清甜依旧地说：“刘阿姨，两会这周就开始，估计开标日期已经不远，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好好谈一下我们的交易？”

　　刘丽华冷冷一笑：“梦小姐，你还真是执着。我现在看不出我们还有谈的必要。”

　　梦飞不为所动：“瑞鑫现在对这一标差不多胜算在握，资金面上又有龙舟托着，难怪刘阿姨心情今非昔比。只是，我上次曾经提醒您方天龙深不可测，注意不要被龙舟占了便宜，不知道刘阿姨是不是已经弄明白了事件的真相？”

　　刘丽华鄙夷地一笑：“龙舟再怎么样，也是一条龙，他又不是没什么营生，用得着千方百计地从我这儿占什么便宜？”

　　梦飞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暗箭，直接问：“这么说，您还被蒙在鼓里？”

　　刘丽华有些警觉地问：“你指什么？”

　　梦飞一笑：“本来想当面跟您聊，不过既然您这么忙，咱们就长话短说。你以为你那只猫是被谁下的毒？”

　　刘丽华疑心顿起，嘴上却道：“不是孔雀集团干的吗？”

　　梦飞故作惊讶地：“哎呀刘阿姨，可不要这么天真地被表面现象给蒙蔽了！这件事是方天龙让他的手下——那个叫庞吉的人做的。我在市政府有个很要好的朋友，他说这件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庞吉原是刘丽华的人，他的为人和手段刘丽华心知肚明！梦飞的话她当时就信了，以她的精明当即就想明白了方天龙从中得到的好处，一时气得心都颤了！

　　话筒里，梦飞的声音还在继续：“所以刘阿姨，合伙人不是越大越好，关键是要平等、互利，不然就要小心被人家卖了都轮不到你收钱……”

　　刘丽华截住她道：“对不起，我还有事，改天再谈。”就果断收了线。在办公室里转了七八个来回，兀自咽不下这口气。本来，以她的计划靠苦情牌完全可以拿下赵训，争取早日拿到预付款还清贷款，就因为这档子不清不楚、不明来路的狸猫案把标延期了不说，还弄得自己被银行催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原来都是拜这个方天龙所赐！

　　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于是，她果断拨通方天龙的电话：“方董，这几天电话您，总是赶上您有事。不知道今天您还忙吗？如果可以，想请您一起吃个便餐。”这几日，她恨不能每天三通电话约方天龙出来谈投资协议的事情，但方天龙总是称忙将她推托掉。不想今天方天龙倒是一口答应下来，更让她信了几分梦飞的话。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两人的车先后脚到了，刘丽华有些酸酸地说：“方董，见您一面当真不易呀！”方天龙极有风度地致歉道：“抱歉，最近几件事情特别棘手，不然早就该跟您好好谈一下我们的合作，毕竟瑞鑫在德城是非常值得尊重的企业，我也非常希望能尽快达成我们之间的协议。”

　　刘丽华用有些意外的眼神看着他：“这倒让我有些意外的惊喜了——我还为以这件小事可能上不了您方董的议事日程，所以耽搁至今呢！”

　　方天龙谦和地说：“哪里！尽管医药不是龙舟的主打方向，但有瑞鑫这样的合作伙伴，我相信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商业机会，我对此很有信心。所以，我已经详细看过您让庞吉带给我的协议方案，我没有问题，就按这样协议和您提出的条款来吧，我们可以尽快签字，推动进程。”

　　如果是一天前，这句话就是刘丽华全部身心期盼的，因为这可以让她是立时从每日焦灼的催款状态下解救出来。但现在，她反而用一种超然的心态看着方天龙，语气不急不缓地说：“很高兴方董这么看得起瑞鑫。坦率讲，瑞鑫现在是危急之中，尽管在资金链上我们非常被动，但我自信，瑞鑫作为一家企业，在这个市场上却是有实力、有潜力、有价值的。因此，在达成这个协议的时候，我希望我们可以用更客观、也更公平的方式，达成对双方均有益的合作，而不是出于短期目标勉强合作，因为这样的合作应该也难以久远。”

　　她的表现与庞吉之前描述的每天催着签协议的状态相差太多，方天龙当然有些意外，却不露声色地说：“好。合作中当然要坦诚相见，有任何问题都应该解决在前面。所以，你请说。”

　　刘丽华振声道：“瑞鑫是一家脚踏实地、一门心思搞实业的企业，我们从来不愿意做资本层面的运作，宁可踏踏实实地通过做事业来求发展，以前如此，以后也将这样。所以，我们成立三十余年，企业的股权结构非常清晰明了，那就是我的家族会百分之一百拥有这个企业，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也想这样经营、并将这样留给刘家的后人。但是，现在的短期债务让我们面临破产之灾，所以我不得不求助于你。只是，我相信这只是一时之援，而不是长久的投资参股。不知道，您是否能接受？”

　　方天龙眉心一皱：“您是说，您只想短期拆借，而不是希望龙舟投资瑞鑫？”

　　刘丽华坚定地说：“是的，我很希望您能借我这笔款，我可以在三个月内还您，并付您十倍于银行的贷款利率。”

　　方天龙一笑：“同您一样，龙舟也是一家主打实业的公司，我们不是放高利贷的，对这种业务也不感兴趣。看来，是前期我们之间的沟通有误，导致理解上的偏差如此之大。”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已无意再谈下去，用手一敲放在桌面上的协议打印件，还是按下心中的不快，客气地问了一句：“方便让我知道一下，为什么您在一夕之间想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