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华：“您去问庞吉吧，我相信，他会帮您理清思路的。希望我们还可以就这个新的思路再谈，并且我希望不要拖得太久。”

　　回去的路上，方天龙坐在后排上注视着开车的庞吉，突然问：“刘丽华转变主意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庞吉一怔：“她改变主意？不会吧？昨天还跟我说这个协议如果有哪些条款您不满意，她可以按我们的意思考虑，只要尽快签约，她应该可以做出更大让步。她现在变了吗？”

　　方天龙眯着眼睛道：“她好象突然有了新的武器！她要求将投资协议改成借款协议——你不清楚吗？”

　　庞吉脱口道：“她疯了！她当我们是什么——您为什么觉得我清楚？”他的语气突然有些虚，这当然逃不过方天龙的眼睛，方天龙追问道：“她结束时，那语气好象拿到了我们的什么把柄，感觉她甚至可以向我提要求。”庞吉的眼神更虚了，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声：“是吗？”

　　方天龙心下有了计较，继续道：“她要求我尽快回复她。并且，她说——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庞吉一个急刹车，两人都往前一冲，脸色都变了。方天龙沉声道：“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庞吉紧张地四下望了望，和盘托出道：“老大，还记得上次您让我帮常市长处理一下他小舅子私营业务的法律问题吗？这件事是通过常市长的专业顾问做的，我就跟他处得挺熟的。没想到，这位顾问这回正好是这次疫苗竞标案的评委，因为我们要评估是否该投资瑞鑫，我就去找他套底，看瑞鑫有多大可能赢这标，结果他说，除非孔雀出局，不然瑞鑫的希望应该不大。我就想，我们本来就在同孔雀争常市长手里的投资项目，上他们的还是上我们的就卡在节骨眼上；现在碰上投资瑞鑫这档子事儿，又变成我们通过瑞鑫跟他们争这标——哪儿哪儿都是他们也是够了！我就问那顾问有没有什么办法？结果他就给我出了这么一主意，嫁祸孔雀，反正这样的事儿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做过，既不算冤枉他们，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也扯不到咱们身上，何乐而不为？所以……”

　　方天龙喝道：“闭嘴！”庞吉连忙把嘴闭上了！方天龙气得闭上眼睛靠在后面，一个字都不愿意讲，庞吉也不敢再问，只好老老实实、忐忐忑忑地等着。半晌，方天龙才问：“你怎么做到的？”庞吉不敢添油加醋，特坦诚地说：“我以前在瑞鑫工作，那里的老人我认识几个，就找了一个实验员，夜班的时候用孔雀胆把那只猫给作了。”

　　方天龙平静地道：“开车。”

　　庞吉试探着问：“这事儿，会闹大吗？”

　　方天龙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真的以为是这个顾问给你出的主意？”

　　庞吉一怔：“是他跟我说的呀？”

　　方天龙沉声道：“政客第一准则，就是事不关己不开口、明哲保身。你觉得你跟他的交情真到了他为你出谋划策、甚至承担风险的地步？”

　　庞吉一怔：“难道……”

　　方天龙点头：“这一定是常授意他这样做的。我猜，常是不希望孔雀中标，但他为什么会帮助赵、从而让瑞鑫中标，我还没有看透。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你让他把我当枪使了一回。并且，不仅让常利用了我们，还让刘丽华杀了一个回马枪来占我们的便宜，你这军师当得可真叫一个好。”

　　庞吉哪敢分辨，半晌才小声道：“刘丽华怎么会知道？她不会是诈你吧？”

　　方天龙仰头靠在后垫上，闭着眼睛道：“她的企业马上就要断炊了还是在这儿跟我叫号，你觉得她疯了是吧？”

　　庞吉也有些急了：“那怎么办？真借钱给她白用？”

　　方天龙仍然闭着眼睛，只是不动声色地一笑：“如果这招棋真是我们自己下的，你想不借也得借。”

　　庞吉眼睛一亮：“您是说，这着棋是我们为常市长下的，他会帮我们压着，刘丽华势必难以得逞。所以……”

　　方天龙仍旧闭着眼睛道：“这件事只要不传扬开，我们就是安全的。死无对证，她知道真相也没有人会相信她。所以，晾着她。但是——”他突然睁开眼睛，“本来我一直以为这件事是孔雀重操旧业，因此不再想跟孔雀有任何瓜葛，以便惹祸上身。但如果这件事真的不是孔雀做的，那么我就要重新评估一下接管孔雀的可能性了。约一下公孙泽，我要看看，是该挖他来龙舟、还是让他代我管理孔雀，哪条才是捷径。”

　　电话接通，当公孙泽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过来时，方天龙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温暖的笑意：“你忙吗？今天下午可以一起喝杯咖啡吗——你看是三点方便还是五点方便？”庞吉有些奇怪地看他的笑容，觉得老大的口吻就象约女朋友似的，亲切但不容置疑，难道他跟公孙泽真的这么熟捻了吗？果不其然，接下来明显看出方天龙的脸色一僵——看来是被拒了！电话挂断好半天，庞吉都没敢大声喘气，直到方天龙倏忽眼睛一瞪，问道：“你觉得，公孙泽是不是也知道是我们做的了？”

　　公孙泽放下电话，表情愈发冷淡，包正反而有些开心起来，多少收藏起笑意问：“怎么，不赏脸见方家大少了？”公孙泽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包正叫屈道：“又不是我干的，你凶他干嘛我也得跟着遭殃呀——就因为我是你身边的池鱼是吧？”

　　公孙泽看着他厚着脸皮笑嘻嘻的样子，倒也真气不起来，没好气地问：“下面谁来？”

　　包正一拍胸脯：“这种散布谣言的事当然得我这颗聪明的头脑来——但我这可是为了工作，你可不能再说我是骗子。”

　　公孙泽强忍住笑，歪着脑袋说：“你要是成功了，我保证不说你是骗子，只会说——”

　　包正裂着嘴巴凑上去问：“说什么？”

　　公孙泽笑嘻嘻地对着他的脸，直面骂道：“干得漂亮——无耻之徒！”

　　本以为这一骂包正还不光火回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被骂得兴高采烈起来，笑得更加开怀了：“无耻之徒领命去也！走喽！”

　　第二天，原本平静无波的股市上，突然盘面震动，一向稳健的蓝筹股孔雀集团居然开盘就下跌，虽然中间也曾缩量回稳，但不改下跌之势，不到午盘就股价就跌去了3%。本来三月就是敏感期，两会马上就要召开，重要政策公布在即，而且纪委一再声明大小老虎、该打就打、约不停手，这次孔雀股下跌风从哪儿来都有可能。反而由于原因不明，更加触动多重猜想，竟引发大盘惊慌，带动着蓝筹股跟着一起下挫，到收盘时，不止孔雀股价跌去8%，与其它殃及的股票一起，竟拖着大盘指数整体下跌2。3%，盘面是一片绿瓦瓦的凄惨，散户更是哀嚎一片！

　　吴天、郑总的手机都快被董事、大股东还有媒体、分析师给打爆了，大家只能按公司制定的统一口径回复：

　　-“请放心，业务照旧，目前没有任何问题。”

　　-“不清楚具体原因。”

　　-“不方便评价传言。”

　　-“业务基本面没有改变，请继续保持对孔雀集团的信心。”

　　-……

　　这时公孙泽以公司执行副总裁的身份向全体员工发出一封******，大意是：我们的业务好坏从来不是由股市主导的，你们的业绩和收入也不是由股东发放的，而是由我们每一天工作的产出决定的，是我们为我们的客户、为这个社会创造的价值决定的。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改变，就请不要担心股市上投机者获利的多少会影响到我们每个人的真实生活。

　　尽管信不是很长，但道理深入浅出，加上公孙法的威信极高，孔雀集团的日常运营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在对外沟通上，孔雀员工以前傲视天下的气概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当天，公孙泽难得地没有加班，很早就回家，一回家就洗洗睡下。虽然感受到他多多少少还是带着情绪，包正相信，这情绪里很少一部分是为了他兢兢业业为之工作的孔雀集团一时“蒙尘”引起的不快，很大一部分应该还是因为竞标事件近乎绝望般的不确定性，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但在事件出现转机时，包正还不能改变这一事实，唯有希望他能从工作中抽离一些出来，借机调养一下身体，也未尝不是好事。

　　第二天一早，当门铃意外响起时，包正恨不能飞起来直接掐断那过于响亮尖锐（其实是蛮悦耳）的铃声，以免它打扰公孙泽在早晨难得的休息时间。

　　门开处，一位青年女子俏立风中，蓝色软呢大衣搭配着同款同色的帽子和围巾，显示出颇为小资的品味和家境，而她脸上冷静、平和的神情，更说明良好的教养和职业素质。

　　包正还未开口，这位女子居然先问道：“你住在这里？请问你是？”

　　包正觉得有些奇怪，还是回答：“包正。您是？”

　　“蓝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