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哨音在夜风里别样悦耳，像染了夜色般浓郁而深情。公孙泽抬头看了包正一眼，无视，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继续他长篇大论的邮件回复。

　　包正只好停下来，问：“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公孙泽头也不抬：“知道。”

　　包正进一步开导他：“这曲子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听起来是不是别有一种韵味？”

　　公孙泽头也不抬：“凑合。”

　　包正放肆地注视着他的侧脸：“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样的夜晚吹给你听吗？”

　　公孙泽头也不抬：“为啥？”

　　包正好笑地问：“你能不能暂停一下，至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公孙泽果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沉思着注视包正，半天没有说话。

　　包正心里一阵紧张：是他终于感觉到什么了吗？才待要开口，公孙泽已问道：“包正你说，如果我们设立中医研究院的话，总部应该设在德城还是北京？德城是我们的总部，从地方支持来讲我们可以拿到更好的资源；但北京毕竟是首都，对我们孔雀的品牌形象及业务拓展可能会更有利一些——你怎么看？”

　　包正只好先回答他：“对于医药行业你比我熟，你来定就好。其实我们在医药上布局和运营方面的规划在国内实属创新，无论是在德城还是北京，决策的关键点是哪里能带给我们更大的支持、更多的关注和更灵活的空间。这就好比央视和湖南卫视芒果台，资源和地位上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但只要在栏目创新及运营策略足够优秀，地方上同样、甚至更可以大有作为。”

　　公孙泽点头：“的确。与北京相比，德城虽然在战略地位上略有不及，但如果我们的业务模式够新，反而容易凸显并获得额外关注。北京很好，但是大家都会看到它的好。我们的特色和优势反而不容易突出了。”低头继续回邮件。

　　包正有些紧张地开口：“公孙泽……”

　　公孙泽抬头问：“我们需要与一些科研机构合作机制来孵化一些基于中医理论的研究项目，但前期调研表明，一些企业在类似的合作项目中受到现行科研体制的制约，成效非常不明显，主要是项目预算、项目进度及项目成果等几方面都很难控制。所以，我想是否可以将对方科研团队在项目期间纳入到我们的运营管理中来，这样可以避免这种低效状况发生？”

　　包正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运营方面很厉害，并且精力旺盛。但也不能指望把每个重要项目都放你眼皮底下运营来避免出问题吧？既然你都说了是因为体制原因，给他们创造一种激发对方积极性的体制不就行了？一定不比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打卡的效果差！”

　　公孙泽眼睛一亮：“激励效果最好的就是原始股权了！当然不需要平均主义，科研项目的核心团队与项目成果直接挂钩就好了！我觉得……”

　　包正终于忍不住了：“这些计划你去做就好了，今晚咱们能不能聊点别的？”

　　公孙泽低头继续回邮件：“你先说吧——最后两封邮件了，马上就好。”

　　包正抬头望天，深深地吸了口初春微寒的空气，带给燥热的肺部一丝惬意的感受，这才故意语音轻快地开始导入今晚的议题：“好美的天空啊！真应该抬头看看天空啊！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世界就会少很罪恶，人就会少很多烦恼，你会发现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情其实没那么多……”

　　说到这里，包正深情回眸——公孙泽还在手机那个小小的屏幕上长篇大论地回邮件，包正有些无奈地笑了——因为不得不承认，在他眼中这个样子的公孙泽蛮可爱的。能在这样美丽而寂寥的郊区夜晚，还一脸正儿八经写作业神情的公孙副总裁，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单纯而又执拗的可爱来。

　　包正只好自己望天，想着找个辙把公孙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是一指天际：“哎你看——流星！”

　　公孙泽抬眼快速扫了一下：“哪有？”

　　包正一笑：“真可惜——刚刚过去了！人们都说看到流星时许愿会很灵的。你看，你错过了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

　　公孙泽不屑地说：“你还信这个？那不过是借鬼神说事而已，不然大家每天守着夜空等流星就好了，还谈什么学习、干什么工作。”

　　包正无可奈何地咂嘴：“你这个人真是无趣！”

　　不过这个无趣的人是不介意他这个评价的，随口反驳道：“你不是无趣——你是无聊加无耻。”一边重新埋头到回邮件的狂热里去。

　　包正决定不受打击，好脾气地问：“你猜，刚刚我许了什么愿？”

　　公孙泽仍然低头看邮件：“你能许什么愿？”

　　包正认真得近乎虔诚地看着他，深情地说：“我许的愿跟你有关。”

　　公孙泽仍然专注在邮件里，只回了一声：“噢。”

　　包正放弃想抓住他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的冲动，柔声道：“我希望，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公孙泽的眼睛“刷”地一下就翻上来生生地盯死在包正脸上，速度之快、眼力之劲，吓了包正一跳！他就那么盯着包正，却没有说话——于是包正的心跳得更慌了！

　　无论怎样，开弓没有回头箭，包正决定硬着头皮上了：是男人就要勇于表白！不问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态度，被拒绝又怎样？至少在他心里留下一段明明白白的真实情感记录，不枉这一世相遇！不枉自己三十二载生命里第一次这么倾情相恋地喜欢他！

　　包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我是鼓足多大的勇气才敢来这里见你吗？”

　　公孙泽微眯了下眼睛：“今天你又在公司里干什么坏事了？”

　　包正觉得他的表情和语气有点不对，在继续自己的表白前，决定先澄清一下：“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关于感情方面的，我需要向你坦白。”

　　公孙泽立刻收起手机，沉声问：“终于决定老实交待了？”

　　老实交待！面对表白居然用这种词，也太女王了吧？包正决定继续自己深情的语气：“是，本来我想等待——等你自己明白、等你能够接受。但是这太难了！面对你的每一天，让这种等待变成一种煎熬，让我渴望开始、让我不再有耐心、让我害怕不再有机会。哪怕面临失去我们之间这份友谊的风险，今天我也要向你坦白，我内心深处有份深深的喜爱……”

　　公孙泽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对sherry居心不良！终于原形毕露了！这么一往情深地装给谁看？这么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始追了？你真以为我追不上sherry你就有戏了吗？”

　　包正有点懵，看着公孙泽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扯到sherry身上去了？

　　公孙泽只当他理亏，愈加气愤地说：“你认识sherry还不到两个月你就迫不及待，可我认识她都四年了我都没你这么猴急！从我见她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她，过去四年中每一天我都关注着她，我能想象的每一种幸福生活里都有她。我从来不看电影不看恋爱小说，但我绝对不相信你会比我更加一往情深！”

　　包正怔怔地看着他，迟钝地问：“你这么爱她，为什么过去四年都不追求她？”

　　公孙泽扯了扯嘴角：“我一直担心她不喜欢我，因为我还不够成功、不够优秀，不够赢得她的心。”

　　包正恢复了一些智商，问：“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可以继续努力变得更强、更成功、更优秀，但你不能就这么一直‘更’下去、而sherry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等你吧？早跟你说过要有心理准备，这么好的女孩子可是抢手的很！但，你为什么只想着sherry？”

　　公孙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咱们可以公平竞争！但万事有个先来后到，所以，未来一个月我先来追sherry。如果我没成功，你来——我绝不反口！”

　　包正暗暗笑了笑，问：“你如果追不上，我帮你另找一个更好的，怎么样？”

　　公孙泽白了他一眼，没吱声。

　　包正好笑地问：“不会吧，追不上sherry您这辈子就孤独终老俱乐部了？”

　　公孙泽望着天空悠悠地说：“刚刚我没有看到那颗流星。但如果真的流星下可以许愿的话，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拥有她！”

　　包正笑不出来了，站到他身边一起仰望着星空，轻声道：“如果这是你唯一的愿望，我希望帮你实现它。”话锋一转：“到时候你怎么谢我？”

　　公孙泽气哼哼地问：“你要怎样？”

　　包正想了想，认真地说：“以后你们俩结婚了，可不可以别赶我走？就让我继续住龙图阁吧？我喜欢吃你做的饭。”

　　公孙泽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想赖我一辈子？”

　　包正笑道：“我哪儿有？至少三十二岁之前我没赖上你吧？要不下辈子我们俩从一出生就认识好不好？”那样一定从你一岁开始每天在你耳边唱“外面的女人是老虎、遇见千万要躲开”！

　　公孙泽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想得美！”转身走下楼去。